一个普通女人的十三年

我有一个亲戚,这是她的真事儿。

我这个亲戚其实就是我二姨家的孩子,是比我大一岁的表姐,今年刚好30岁,在一个十八线小县城,长相普通,工作一般,性格稍微有点外向,感情嘛,有点儿问题。

我们暂且叫她阿莹好了,十六七岁的时候在学校不好好学习,谈恋爱,搞了一个对象,大家习惯喊管他叫东哥,后来东哥去当兵了,阿莹考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专科学校,两个人感情好的不行,异地恋谈的也是轰轰烈烈,为了跑去他当兵的地方看他,阿莹耽误了考试,毕业证都没有拿到,还是我二姨找人花钱,几经折腾才拿了个证,大学三年,阿莹毕业了,东哥还有两年才退伍,两个人感情依然很好,阿莹边上学边等,毕业了就边打工边等,这一等就等了五年,东哥退伍后转业分到县城电业局上班,正式编那种,东哥爸妈也都是电业局老员工。

工作稳定了,就该谈婚论嫁了。我二姨和二姨夫都是农村的,在县城开了一个小吃店,阿莹也没有正式稳定的工作,东哥爸妈好歹是城里人,一家三口还都是正式工,这段感情好像理所应当的一样就遭到了东哥家里的反对,特别是东哥妈妈,一点也不看好他们两个,东哥也是倔,本来家里就一个孩子,宠着惯着长大的,就死活要娶阿莹,要死要活的跟他妈磨,最后没办法了,只能答应了,县城也买了房,婚后也买了车,两个人天天在一起,阿莹在县城一家超市工作,东哥就在县城电业局上班,时不时我们还约着打麻将,喝酒,日子好不惬意,二姨经常在我们面前夸东哥,说这孩子眼里有活,对阿莹也好,还有工作,在县城有房有车,阿莹算是有福了,东哥确实挺会的。

结婚第二年阿莹怀孕了,工作也辞了,东哥更是天天陪着阿莹,不让干家务,不让提重东西,过马路都护着不让走外面,从谈恋爱到结婚到怀孕,只要是节日,甭管什么节日,东哥肯定会准备小礼物,一个小蛋糕,一盒巧克力,或者是一束花,反正变着花样的搞惊喜,在生活中给足了阿莹安全感。

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女儿,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春天出生的,当时我还开玩笑说,小名就叫小雨吧,好记。因为有了孩子,为了方便照顾宝宝,阿莹心疼东哥,就让他去客房睡,这样能睡个好觉,两个人都熬受不了,然后孩子慢慢大一点了,东哥也没有搬回主卧,理由是他睡觉打呼,怕影响小雨,那个时候阿莹比婚前胖了很多,原来八九十斤瘦瘦的人,现在一百二三,本来个子就不高,显得更胖了,阿莹以为东哥嫌他胖,东哥说,开玩笑呢,我的阿莹什么时候都最好看。你看看,东哥多会啊。

孩子都两岁了,奶奶可以帮忙带,阿莹没有工作,慢慢的闲起来了,因为之前住的房子离孩子奶奶家远,阿莹不会做饭,为了方便,孩子奶奶把那个房子卖了,在自己家附近买了一套,两家上下隔两层楼,很方便。

阿莹偷偷的告诉我说,从怀孕到生完孩子他们就没有同过房了,她也不好意思要求他什么,东哥也是各种理由没有搬回主卧住,当时她就隐隐感觉不对劲,但是找不到破绽,阿莹说,东哥对她还是很好,看手机也没有什么异常,但就是心里感觉不舒服。

没过多久,阿莹和东哥吵了一架,闹的蛮厉害的,都已经准备去离婚了。起因也很简单,夏天很热,东哥就喊了几个老表们一起说去水库洗澡,里面有一个女生,是东哥老家一个村的,和东哥妈妈一个姓,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按老家的辈分,东哥得喊这个女生的爸爸一声舅。本来也没啥问题,但是阿莹说她感觉不对劲,特别是这个女生,天然就对她充满敌意,就不想让东哥去,再说了,一群男的去洗澡,带个女生也不合适吧,东哥觉得阿莹大题小做,都是亲戚有啥啊,再说了,都约好了,东哥不仅倔,还特别好面子,所以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加上阿莹本来就很委屈,想想这两年的变化,再想想之前,接受不了这个落差,两个人就说了些气话,闹着要离婚,后来家里劝,这个说,那个说的,就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之后也很正常,我们依然经常约着打麻将,没事儿一起吃饭,东哥对阿莹还是很好,打打闹闹的,在我看来,谁都会出轨,东哥不会,因为他不高,不帅,没有什么钱,就一个正式工作,还喜欢钓鱼,打牌,人要吃饭,车要加油,他手里根本没什么钱。

阿莹在电业局上着一个合同制的班,工资不高,好在上班近,不累,时间也挺自由,带孩子和上班基本没什么压力。阿莹说东哥本来工资就比她高,但有时候还是没钱,一百两百,三百五百的问她要钱,她也不买化妆品,不怎么买衣服,剩下的钱不是花孩子身上就是给东哥了。

离婚前最大的一次矛盾爆发了。那天我和另一个姐妹约阿莹和东哥打麻将,但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东哥也不接电话,因为我们几个没事就爱打麻将,一般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我就一直打电话,终于阿莹接了,就说了一句现在有事,晚点说,然后挂了,我更不放心了,在去找她的路上,想了一百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没有想到会是东哥出轨了。找到他们的时候,阿莹,东哥,东哥妈妈,东哥的姨啊,舅啊的亲戚都在,我们过去的时候暴风雨已经过去了,每个人都焉了吧唧的,我们把阿莹带走了,阿莹爸妈不在家,这边没什么亲戚,留在那里更难受。

阿莹说,东哥果然出轨了,女人的第六感是对的,时间线也差不多对上了,差不多就是从那次吵架前后开始的。阿莹很明显已经哭过了,中间发生了什么,细节我不清楚,只能看到阿莹的无助和绝望。

阿莹开始给我讲东哥如何出轨的,那个女人和他断断续续联系了多久,讲东哥有次喝多住院了,那个女的在医院守了一晚上,阿莹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医院就在他们家斜对面。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出轨,阿莹说,我认识他十三年了,我们从恋爱到结婚到有了孩子,别人都羡慕我们两个,我爸妈对他多好啊,逢人就夸,亲戚都说我嫁的好,男方条件好,我什么心也不用操,有车有房有老公有女儿的,阿莹想不明白,东哥为什么会出轨,她想不明白就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阿莹的婆婆对阿莹很好,虽然一开始不愿意,但是结完婚,慢慢相处下来,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真的是当女儿在对待。东哥妈妈在知道了东哥出轨的事之后,当着阿莹的面打了东哥一巴掌,对阿莹说,你别生气了,我替你出气。其实,没有证据证明东哥出轨了,顶多算是有个东哥不愿意提的暧昧对象,两个人微信删了又加,加了又删,抖音和微信名字也类似情侣,这个女生在东哥上班的地方打工,也是合同制的。阿莹质问东哥的时候,他不解释,什么也不说,阿莹气的不行,越想越气,开着车去找这个女生,阿莹说他们见面就在车上说了几句话,等阿莹回来,那边打电话说,这个女生吃头孢喝酒送医院抢救了,东哥听说后,冲着阿莹发了一顿脾气就往医院赶,东哥妈妈拉都拉不住,气的嘴唇发紫,然后一群人就焦急的等着医院的消息,又是一个鸡飞狗跳的晚上,阿莹觉得好委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好像一切都变了,阿莹还是想不明白。

那个女生没事了,东哥提出了离婚,阿莹不敢相信,东哥说,你去找她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结果,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不,阿莹开始吃不下东西,孩子她奶奶带着,她整晚睡不着,在商量离婚的过程中,东哥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劝劝我表姐,我把他骂了一顿,他也没说什么。之后再给我打电话就是让我去他家,他说阿莹喝了很多酒,在家里闹,手里还攥着一个刀片,吓得我赶紧过去,先把刀片拿走,然后把她安顿好,我问东哥,真的要离婚么?孩子怎么办?东哥说,这个房子是我妈掏钱买的,这个车是阿莹的名字,车子就归阿莹,房子他也做不了主,到时候他搬走,孩子阿莹肯定不会给我的,我也带不好,其他的等阿莹清醒了再谈。

我开始劝阿莹,东哥妈妈也气的要死,当初要死要活的娶人家,现在又死活要离,好好的日子不过,就折腾,可劲折腾吧,一边骂东哥,一边让阿莹放心,这个房子她安心住着,阿莹婆婆想劝儿子回头好好过日子,认为两个人有感情基础,有孩子,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我劝阿莹放下,我告诉阿莹,你知道么?我那天问东哥,要是你和那个女生一起出事儿,他帮谁,东哥毫不犹豫的选择帮那个女生。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想开了,阿莹想离婚了,本来也是无性的婚姻,从生完孩子,四五年了,两个人一起睡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中间阿莹宫外孕过一次,切了一侧输卵管,后来有一次我们在阿莹家打麻将,晚上很晚了,就住他家了,阿莹说那天晚上他和东哥睡了,没有措施,果然就中招了,阿莹一开始还很开心,觉得这样都能怀孕,太神奇了,当时阿莹婆婆一直劝阿莹生二胎,说趁着她年轻,还能帮他们带孩子,东哥知道阿莹怀孕后,特别抗拒,说不要,说本来也没有钱,没有能力再养一个孩子,还说一个女儿都这么可爱了,不想再分散对女儿的爱,总之就是态度坚决的不要,阿莹不知道怎么办好,很失落,也不敢告诉婆婆,因为婆婆知道了肯定要她留下,但是东哥的态度又这样,她不确定留下这个孩子会怎么样,那个时候两个人一直分房睡,感情已经有了裂痕,最后在东哥强烈的反对下,阿莹一个人把孩子流了。

阿莹说,其实你不劝我,我也死心了,真的,因为我前两天出门碰见那个女生了,我开着车,把车停在路边下车,看见她和东哥了,东哥看见我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护着那个女生,他把那个女生送上车,让她走,我一下子就来气了,他拦着我不让我见她,我打了东哥几巴掌,他还是拦着我,我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特别没劲,感觉自己像个笑话,所以,他不提,我也要离婚了。

从他们开始商量离婚到最后拿到离婚证,前后有半年多的时间,这期间阿莹瘦了二十多斤,她开始化妆,买衣服,打扮自己,她说她想明白了,为什么扣扣搜搜要对自己不好,我省下的钱被他用来花在别的女人身上,凭什么,我要为自己着想,我要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才行。

阿莹从认识东哥到离婚用了十三年,其实到今年她也才三十岁而已,只是一个新的开始罢了,这种男人有什么好稀罕的,在他毫不犹豫选择站在别人那里的时候,阿莹就死心了,虽然很难过,很心痛,也熬了很多个失眠和混沌的夜,总归是完成了把东哥从自己生活里抹掉的蜕变,孩子上学了,婆婆把儿子赶走了,自己和婆婆女儿一起生活,也挺好的。

我见证了阿莹的生活剧变,也参与了很多现场,想想很是感慨,生活就是一次,没法重新选择认识谁,不认识谁,错了就错了,过去就让他过去吧,重新开始就好了,那些个打不倒自己的暴击伤害,终将会成就更坚定美好的自己。

另外补充说明一下东哥的近况,知道他过的不好,你们才能放心啊。东哥和这个女生在一起了,两个人没有房子,就租房住,单位也都知道他们的事了,女生辞职另外找了工作,东哥自己开一个新能源小电车,经常去打牌,越打越大,好像还欠了别人不少钱。女生家里特别反对,还时不时给东哥妈妈打电话,东哥妈妈气死了都要,宣称没有东哥这个儿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管不了,也不会管的,阿莹一开始还听听,后来听也不想听了,反正知道你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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