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渤:《一出好戏》,凝视人性的深渊

终于,黄渤的导演处女作《一出好戏》在昨天上映了。

首次执导电影的黄渤,其实藏着很大的野心,他想用一副荒岛求生的群像,描绘一则关于人性的寓言。

《一出好戏》的故事比较荒诞,主人公马进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失败者,一次公司全体团建出海,他在途中突然得知自己中了六千万的彩票。

本指望着咸鱼翻身,结果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马进和其他同事被迫困在一处荒岛,还和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

马进不得不尽一切可能回到城市,在有效期内把彩票兑换出来,而同时,他还要和其他人一样,努力在岛上求得生存。

黄渤曾经在导演手记里提到,《一出好戏》的故事,始于一个假设:如果原有的社会秩序崩塌,人们在建立新秩序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

影片就注入了他对这个问题的思考。电影里的荒岛,提供了一个封闭的极端环境。角色被迫剥离出日常的生活,丧失掉科技的辅助和文明的约束,为了生存,他们不仅要面临与世隔绝的自然环境,还要应对一个一切规则和秩序都将重组的微观社会。

重塑运转法则的过程中,不同阶层的人,也采取了不同的处理方式和态度。

最先行动的是处于底层的一拨人,他们卸掉尊卑的思想枷锁,获得平等的生存环境后,开始释放以往一直被压制的情绪,也对上层展开了报复性的反噬。

他们激进、暴烈,选择以暴力的手段表达立场,获取资源。影片里的保安就是这一层级的典型代表,登上荒岛后他很快就对上级进行言语和肢体上的冲撞,而且一度进入了新体系的统治阶层。

于和伟饰演的张总,代表着一向占据金字塔尖的上层人群。身处荒岛他虽然权威不复,但在制度塌缩、规则真空的环境中,依然希望并且试图去保持曾经的支配地位。

为了这一目的,张总采取的是智取,先是尽可能获得一部分人的支持,掌握一定的劳动力来开拓资源,然后建立起了一套全新的货币体系,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再度敛聚实权和实财。

而一个不受法则约束的生态环境,也往往是人性的天然试炼场。

从角色重建秩序的过程中,可以窥见到深浅各异的人性沟壑:最初,人们是出于本能的求生;到后来逐渐建立起新的小型社会群系后,他们又受到欲望驱使,对特权和资源展开争夺;再到最后,理性出现了,代表着道德和法律的理性能否战胜强大的个人欲念,也是影片的一个悬念。

自私、惰性、贪婪、冷漠,种种黑暗面在人物身上接连上演,黄渤想借这个故事,展示人性的深渊。

与《一出好戏》类似,同样发生在极端封闭空间,在秩序重构中投射人性的作品,还有很多。

英国作家J·G·巴拉德的科幻小说《摩天楼》,就是一出对应社会与人性的精准且残酷的寓言。2015年,好莱坞导演本·维特利将小说翻拍成了电影。与《一出好戏》相比,这部影片要黑暗、血腥得多。

《摩天大楼》

构筑出《摩天楼》中极端环境的,是一栋与世隔绝的高层大厦。这里拥有上千套独立公寓,学校、超市、健身房等等基础设施也非常完善,俨然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

因为一次停电事故,大楼的运作被完全打乱,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也逐渐走向失控,一场充斥着暴力和鲜血的斗争也就此拉开了。

摩天楼里上流阶层过着古代贵族一样的生活

《摩天楼》里的居民也被分成了上中下三个不同的阶层,表面上他们享有同样的待遇,不存在身份的贵贱。但从社会地位上看,各个阶层之间存在着一条难以撼动的鄙视链条。

当规则按下重启键,人们身上的阶层标签也就此被撕下,底层人压抑的不满被顷刻释放,想要打破阻档着他们向上攀爬的阶级壁垒。停电后爆发的骚乱,本质上也是对有限资源的抢夺和占有。

人性的黑暗欲望,让维系整栋大楼的秩序显得脆弱和可笑,也最终导致了文明的溃败。

摩天楼里的骚乱不可避免地走向暴力

另一位英国作家威廉·戈尔丁的诺贝尔文学奖得奖作品《蝇王》,也讲述了类似的人性寓言。这个故事的前提,和《一出好戏》非常相近。

小说的主角被象征性地设置为一群孩子,他们在一场空难后侥幸逃至一座荒岛,一边求生一边等待救援。他们最开始忙于生存,能够团结一致和睦相处。但因为观念的差异,孩子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愈演愈烈,这群人逐渐分裂成了两派。

登陆荒岛的童子军

随着荒岛生活的继续,他们开始意识到,在这里可以脱离规矩、法律以及道德的束缚。于是他们身上属于动物性的残暴一面就渐渐显现出来了,两拨少年走向了自相残杀的悲剧。

戈尔丁创作的这个反乌托邦故事,因为它背后丰富的象征意义和警示寓意,受到很多电影人的青睐,曾被多次改编成电影。

1990年版本《蝇王》

在与《一出好戏》相似的前提下,戈尔丁对人性的看法,显然要更加悲观:——在毫无束缚的情况下,人自然而然地呈现出兽性,成为乐于杀戮的魔鬼

通过这出儿童悲剧,他不仅想剖析人性,更是要提醒世界,人性之恶的本质。

从文明走向野蛮

除了《摩天楼》《蝇王》,这类拥有相同故事模式和精神内核的影视作品不在少数,包括我们熟悉的《心方慌》系列以及美剧《行尸走肉》。

无论是危机重重的立体迷宫,还是丧失横行的末日世界,其实都是极端环境的变体,形成一个便于孵化人性的特殊空间。它们的故事,本质上都是在利用一个变异的空间,去完成一场人性的试验。

《行尸走肉》

但相比这些作品中的尖锐与悲观,《一出好戏》对人性的刻画,则要温和许多。

黄渤在电影里融入了喜剧化的桥段,也探讨了爱情、亲情以及良知等等,人性中善的存在。这些也让角色处境的艰难、故事议题的严肃,柔化了不少。

不过,即使隔着这层温柔和乐观的面纱,你依然能碰触到蜗居在影片深处,直指现实的冷意。毕竟《一出好戏》注定不是让人看过笑过哭过后,就轻易忘记的电影。

在与影片一起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后,相信不少人走出电影院时,依然会回味、反思其中对人性,以及它的黑暗面的探索。

其实,生活与人生的“黑暗”处,有太多值得把玩的精彩故事,也有太多让人惊喜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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