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背景下关于吃饭的二三事


  我最近对吃东西这件事有了点阴影。

  “我好像有点胃酸。”那天下午我发信息给嘻嘻这么说道。“是不是饿了?吃点玉米肠吧。”既然嘻嘻这么说了,好像中午的鸡胸肉我确实没有吃太多,这个时候也应该开始犯饿了。狼吞虎咽了两根玉米肠之后,胃里好像是不泛酸了,反倒是开始打嗝。“胃病就是属于广告战士们的军功章!”

  广告行业里跳槽倒是不少见,从甲方跳回乙方那就十分稀罕了。对于主动增加自己的通勤时间跳槽到乙方受虐这件事,我只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怎么没完没了的打嗝,而且胃里还疼起来了?”看了看表,马上就下班了。我猛灌了几杯水,试图把胃里的感觉压下去,不让它影响我快乐的下班时光。五月的天气还很清凉,傍晚的风吹到身上柔柔的像是情人在轻轻地抚摸睡梦中的你我。“这胃真是疼的要了亲命了!”我无暇享受这么温柔的晚风,我的胃里像是撑起了一个帐篷,酸酸涨涨的。我一边不由自主的打嗝一边用左手轻轻地拉住了走在前面的嘻嘻。

  广场前的车灯、路灯和手机光乱成一片,还夹杂着车声、闲谈声、喇叭声和马路治安员的哨子声,零星的小雨滴在地上依稀带起了一点热浪。帐篷慢慢变成了一团石头,就像是齐天大圣掉进了炼丹炉,胃酸在灼烧它的同时,也让我的皮肤变得滚烫起来。

  在艰难的骑行了两公里之后,我和嘻嘻终于回到了家里。空调里吹出的26℃凉风打在我身上,像是炙热的炼丹炉掉进了冰窖里。她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破天荒的允许我在没有洗澡的前提下上床并裹上了被子。

  在经历了几次呕吐之后,我艰难的把药吞了下去。在经历了一个颠簸的夜晚之后,生物钟照常的叫醒了我,我看着镜子里发烧后黑红的皮肤,感受着身上不均匀的肌肉酸痛,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火眼金睛的孙悟空砸烂的炼丹炉。

  五月的中午,阳光开始有些略微的刺眼,我细细的嚼着口中的饭,压制住了肠胃炎第二天经常会有的反射性呕吐感,眯着眼睛抬起头来:“带饭好烦啊,一次做一整天的分量真的很难好吃啊,可是在外面吃又没办法减脂,要是一天能有32个小时就好了。”“那我来洗碗咯。”嘻嘻假装很委屈的说道。“那倒不用......我这一个月也算是把在广州养的20斤肥膘减下去了,以后就正常吃吧。”

  很久之前,吃饭对我来说好像不是一件既耗时又费力的事情。

  我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我跟表哥处在同一个年级。因为他妈妈(也就是我阿姨)中午和晚上会在我姥姥家做饭,所以中午我和表哥都会结伴去姥姥家吃饭。在楼道里锁上自行车后,通常是我一马当先跑上楼去叫门。为了跑的快一点,我总是把七八岁的小短腿迈到极致,以便能一步跨越两个台阶。

  山东人爱吃面食,但是我姥姥每次都会吩咐我阿姨为我蒸上一碗米饭。表哥也过来吃饭之后,为了公平起见,每天的米饭也由一碗增加到了两碗。我阿姨常做的菜色不多,但是每一样都让人胃口大开,比我妈那手据说是偷师大学同学的厨艺可是强多了。

  除了固定的两个硬菜之外,番茄炒蛋和土豆肉丝是最经常出现的两个炒菜。北方出产的番茄,肉嫩个大多汁而且味浓,蒜头经热油爆香之后,把番茄块连着酸酸甜甜的汁水一块倒进锅里加盐煮开,最后把已经炒好的蛋块放进去略一调味,一盘口味柔和咸香又透着一些番茄酸甜的番茄炒蛋就做好了。

  而土豆肉丝则是要稍微复杂一些。热锅冷油滑散肉丝,加上葱姜末炒出香味后,加入泡过水又爽又脆的土豆丝炒匀,倒进一些开水后闷上三四分钟,最后加盐、醋和酱油调味。一盘酱香口味的下饭土豆丝也做好了。

  大人们往往对吃饭更有耐心,在鸡腿上啃些肉下来,又或者是从鱼刺间把鱼肉完整地剔下来,而且姥姥家家里的规矩也大,虽然电视开着,吃饭的时候却只能背对着听电视不能看,稍稍扭转头去再转回来,对面便是姥爷严厉的目光。吃完饭后才是小辈们自由的电视时段。

  于是我跟表哥便事先讲好,吃饭要速战速决,先吃完的人可以先选电视节目。一盘好的番茄炒蛋或者土豆肉丝,一定要是多汁而且下饭,一个不浅的勺子肯定是这两个菜的标配。

  一勺起来,满满的菜汤上面堆着足以吃下半碗米饭的菜,铺在米饭上之后,略微搅拌之后便是一阵埋头苦干。等抬起头来之后,平整的一碗米饭已经被挖出来一个深坑,嘴角边往往还挂着饱沾菜汤的饱满饭粒。

  姥姥总会在这时不紧不慢地往我们的碗里各夹一块鸡肉或者排骨。我阿姨精通酱香和红烧两种硬菜的做法,她烧出来的排骨看起来油汪汪的,吃起来是咸味打头,可是嚼着嚼着又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面蔓延,偷偷摸摸地就把你的口水撩拨出来了。

这时候被饭菜冲昏了头脑的我们总是会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夹起碗里的那块肉,就着剩下的米饭慢慢的吃起来,全然忘记了才说好要速战速决,赶上12点半那场射雕英雄传的重播。

  七八岁的小孩又是表兄弟,总喜欢在每个地方都比拼一番。你一口气吃半碗饭,我要比你多吃上半口,你吃一块排骨,我要比你多吃几块一锅出的土豆。一盘番茄炒蛋或者土豆肉丝正好够两个发育期的小辈们一人一碗饭,有时则会剩下一点汤汁。

  这时候表哥便发挥出公平公正的精神,掰一块白馍下来均分成两块,分别从盘子两边开始把盘子里的汤汁沾的一滴不剩,然后一人一块吞进肚里,这一餐才算是正式结束。这大概是一餐饭给小辈们带来的最初的仪式感。

  我觉得没有比中午回姥姥家吃饭更能让我感到开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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