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

十五岁那年,我因为沒钱读书,便下了学。

闲在家的日子里,常常会去地里帮父亲去除草。

那时除草只有用锄头,一锄头一锄头地将草锄个底朝天,太阳一晒,它便枯了,死了。不然,它的根要是挨着地面,一下雨,它便又活了。

我常常天真的问父亲,为什么我们明明把草除干净了,可它为什么过段时间又长出来了呢?

父亲笑着对我说,这以前啊,地里是没有草的,只是因为那时人们太闲了,沒有事做的时候,便会爬上天梯到天上去玩,这对玉帝的世界,造成了很大影响,于是,玉帝发怒了,便收了天梯,并在地里撒下了草种,让人们有做不完的事了。

当时,我还真信了他讲的这些事。

可至今我也不知道他讲的这些,是他自己想的,还是他听别人讲的。

但不管是怎样的,父亲在我心目中,是位让我佩服且祟拜的一个人。

他会多种手艺,就拿造房子来说,那年大姐生二胎,由于上面抓的紧,生二胎是要罚款的。因为罚款的钱不够,村里便拆了我们一栋房子,倒不是拆的房子抵多少钱,他们只不过是泄愤便了。硬是将我们的房子踏成了平地。

本来我们是有两栋房子的,但由于人多,一下子十来口人挤到一栋三间房子的屋里,却又是挤都挤不下的感觉。

父亲后来硬是一个人又将那房子给竖起来了。

父亲的一生都是闲不住的,即使是过年,别人都觉得辛苦了一年,该歇歇了,可他还会一天到晚的做他的手艺活。

他会做的手艺活也蛮多的,比如编簸箕,烧箕(一种将米与水分离开来的物件),篮子,还有寃子(挑土用的物件),可这些个手艺活他从没拜过师。

他只要在别人那里看看,便回来自个琢磨,然后他便会了。

父亲的一生是艰辛的,为了我们五个子女,他吃尽了苦,

不过,他的苦沒有白付,弟弟终于是有了出息,考上了大学,然后又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终于在大城市里扎稳了脚跟。

后来我们都成了家,父母也老了。我们都不让父母再操劳,安安心心的安享晚年。弟弟还将他俩接到城里去。

可他俩在弟那里生活不到半年,便又回到了农村,

他们说在弟那里什么事也不用做,感觉象关在笼子里的鸡一样。一点都不自在。

他们还是喜欢过他们辛苦了一辈的那种生活。

后来,父亲终于是闲下来了。

那是在他患了脑中风,无力再爬起来时,他终于是闲下来了。但却不是在闲福,他瘫痪了。那是种比死还难受的罪。

他这一瘫就是一年多。那个时节,我被生活所迫,流落他乡,在外打工,沒有照顾他一天。

后来,女儿要上高中了,而在外地无法上高中,我才带女儿回了家。

回家后,便带女儿去看父亲,从大姐口中知道了父亲的一切。眼泪是如泉般往下涌啊!

父亲知道我去看他,本来前一天三姐去看她,他都己经不认得人了的,可听大姐说是我回来了。他的泪从眼角一颗一颗顺着脸颊往下流,他紧紧拉着我的手,嘴微微动着,声音轻若游丝,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的泪一直流,一直流。而我的泪也一直流,一直流,流了很久。

后来我给他剐了皮蛋,喂他吃了三个,大姐又弄了碗猪肝汤,我又喂他吃下了。

大姐说,他今天奇怪了,都几天沒怎么吃东西了,昨天三英来他都不认得了,今天你来他好了很多了。

由于女儿几年不在家读书,转学需要费些周折,便有两天沒去大姐家,可就在第三天早上,大姐打电话告知我,父亲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父亲的离世,是我有生以来最悲痛的一天。

虽然父亲己经死了好些年了,但我常常会想起他。

不知父亲是不是在天上?不知天上是不是有天梯,如果有的话,我想要他放下来,好让我上去看看他,

我多想去为他煮煮稀饭,捶捶肩膀,

然后让他再给我讲些神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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