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电影院

        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想起一些从来都不曾回忆过的片段。

        有时候会想念十几年没有再爬过的后山,有时候会从落满灰尘的CD架上寻出一张久不曾听的打孔CD,再有时候,几桢有如印在胶片上的童年光景便没有理由地浮现起来。

        小时候的娱乐活动,有相当一部分是去电影院里看电影。从小学开始,每个假期学校都会向我们贩卖一种叫做“电影兑换券”的小纸片,一张两块钱,自愿购买,绝无摊派。我每个假期大概都会买十张,计划着在三十天的时间里每三天和小朋友们去看一次,以此丰富自己业余的文化生活。

        想想,我那个时候是很喜欢看电影的,尽管学校组织去看的绝大多数是讲述从1938年到1949年那段岁月的主旋律电影,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看电影的热忱——至少不影响我在从学校去电影院的路上,在老师的要求下紧握身边小女生的纤纤玉手。

        有一次学校组织去看当时风靡一时的《妈妈再爱我一次》,当时看得我很难过,但是我在独自难过的时候发现整个电影院里已经哭声一片了,都是些八、九岁的孩子啊,我当时就很慌张,觉得自己的觉悟不高,怎么人家小朋友们都泣不成声了我还无动于衷呢。后来用力酝酿出来了,才放下心,觉得自己在思想上还不是个落后分子。作为佐证,等电影结束之后,出了电影院也没有着急把脸上的眼泪擦干。

        虽然当时动机不纯,但我还是有惊无险地从错误的出发点走上了正确的大道。放假之后没人组织了,没有小手牵了,我仍然会约几个好朋友去离家最近的铁路文化宫看电影。这家电影院跟我们学校联系得异常紧密,我们手里的电影兑换券只有在这里才能获得入场许可。

         那会我印象里比较清晰的电影院一共有五个。因为与我们学校近水楼台的关系,铁路文化宫是我最经常去的一个。由于有我们这些长期而稳定的客户源,它的经营状况应该算是好的,所以经常会有经典的或是最新的娱乐片放,从《纵横四海》到《东方不败》,直让我们看得兴奋到头晕。

        不过也有一次胸闷到头晕的时候。几岁的时候不记得了,反正小学还没毕业——我看见铁路文化宫门口竖着一块宣传板,上书:最新动作片《红色响尾蛇》。我们以为一定是有诸如史泰龙之类型男出现,兴高采烈地进去坐定之后,看了半天,发现没有型男,甚至连剧情都没有——只是一部疑似港台制作的劣质的色情电影,而且就算色都色得都很失败,香艳的镜头一点没看到,全部被剪掉,电影也被剪得七零八碎。出来之后我们大骂电影院就这么骗去我们一张电影票,随后就决定不再来这里看电影,而是转向它旁边的一个隶属于它的录象厅,去消费掉我们手里剩余的兑换券。

        去年回家的时候想再去看看,发现当年的铁路文化宫已经变成了娱乐城,上面挂着的彩色横幅还赫然写着“打破传统,冲破界限,将包房特色进行到底”,我就又想起了当年在这看过的那部电影。

        丹东其它几座电影院,大概只有文化宫从建筑形态到经济实力都可以用“雄浑”来形容。整个电影院采用仿古式建筑,彩椽绿檐,铜铸两米多高的大门,门前是红漆圆柱,在周围的建筑物中间显得极具气势。不过我似乎没去那看过电影,只觉得好象曾经跟着爸妈去看过一场音乐会。那时候还小,压根不会欣赏,纯粹是凑份子附庸风雅。我和朋友之间更多地提到去文化宫,只是去它地下室里的游戏厅视察观光。

        步行街那一片的老建筑现如今基本都拆掉了,只剩下了一座友谊电影院。其实当初我对这家电影一直不太看好,门面很小气,而且张贴在门口的宣传海报从来都很暧昧,就连《手机》这样的电影都会被他们宣传成“情欲大片”,其它货真价实的情欲片就更不计其数了。所以我从来没敢踏进去半步,不是因为我清心寡欲一心向佛,只是那一带人太多,不巧碰上哪个熟人的话,即使后果可堪设想,以后也是不堪回首的。这个电影院只有一点让我很欣赏的,就是他们的海报从来不用印刷品,都是手绘的,很有复古的风格。

        和友谊电影院情况差不多的还有劳动宫和红旗剧场。这两个老字号都已经被承包转行了,一个变成了游乐场,一个变成了洗浴中心。我还记得当年跟爸妈去红旗剧场看的《红高粱》,那时候有印象的只有整个电影一片高粱黄,以及后来那首脍炙人口的歌。中途似乎还被捂过几次眼睛,现在想想,就算当时我想看到什么,国家广电总局也不会批准老谋子荼毒青少年的。

        后来到了韩国,看电影的机会倒不是很多了。这个城市的居民很少,看电影的人也不多。电影院这时对我来说,是一个让感情得以宣泄的地方,买一纸盒爆米花,再买一杯可乐,一个人坐在空荡的电影院里,跟着主人公的情感起伏,笑得痛快,哭也痛快。等出了电影院,看到阳光和人群,自己还是自己,生活照旧,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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