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生于1984》:岁月唱的是同一首歌

知道郝景芳,是她的《北京折叠》得了雨果奖。继刘慈欣《三体》后第二个荣获此盛誉的作家。她生于1984,我比她小两岁,实际上也是同龄人。我还没有看她获奖的作品,《三体》也一直被我搁置在书架上尚未开启。

吸引我的是她另一部作品,《生于1984》。这是个让我非常感兴趣的年份,以及之后的那几年。那是一段记忆依稀,却又是一代人人生转折的岁月。因为总不能像个三岁小孩一样,追着爸爸妈妈问,我是从哪儿来的,遇到郝景芳的这本书,就像是找到了另外一个述说者,告诉你小时候的年份和光景是怎样的,在怎样的一个时代背景中长大。

像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阿耐的《大江大河》、傅高义的《邓小平时代》都是非常好的作品,不管是小说,还是纪实,都凝聚了作者大量的心血和才华,同时我非常敬佩他们能在岁月的长河中,用文字来展开巨幅的时代画卷。每一个人物,每一个故事,每一段岁月,似乎就像是在眼前放电影一般。相比看电视剧,我更愿意先读完原著,去感受那些年,那些人,当时在想什么,当时在做什么,在岁月的十字路口,怎么抉择,在岁月的日复一日里,怎么坚持。

岁月,一直唱的是同一首歌。

“鲜花曾告诉我,你怎样走过,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个角落……水千条,山万座,我们曾走过。”虽然那唱的是团聚,是欢乐,但岁月的故事,人们的感受,其实是相同的。

我开始习练写作,已经能清楚地知道,知识的有限和思维的局限。要谋篇布局那么一长篇,需要具备非常大的知识量,要能在故事冲突里彰显人物个性,展露赤裸裸的人性和现实,当然也不乏温暖和美好。我觉得穷其一生,我也不可能像他们那样,写出那么好的作品。

《生于1984》以父亲在她即将出生那年和她自己即将大学毕业那年的两条时间线交叉布局,思维似乎是跳跃的,但又很清晰,转换自如,一会穿越,一会现实,很有意思的一部作品。可字里行间,总有一种“压迫感”,让我分分钟有种“说的就是我自己”的感觉。郝景芳虽然不是沈轻云,但那些迷茫,那些分裂,那些压抑,肯定也是有过的,才能写出这样的小说。

相对于女主角沈轻云来说,郝景芳在我们同龄人眼中,已经是学霸加人生大赢家。她说这部作品是非自传的“自传体文学”,也就是不全然是她本人的经历,但是多多少少也是跟她的经历有关。不管是轻云父亲,还是轻云自己,他的那些纠结,那些释放,她的那些迷茫,那些坚定,似乎同样在我们两代人身上。

轻云的父亲是工人,在时代的潮流汹涌中飘零到了国外,再也没有选择回归。我的父亲是生意人,未曾去广州深圳下海,一直在家门口做一些小生意,同时兼职农民,生意头脑很好,至今依然在创业,当农民不是兼职,但也旱涝保收、温饱不愁。轻云是大学毕业,我也是大学毕业。

我一边读着她的文字,一边时不时跟父亲视频聊天,说说1984年之后的那几年。在讲述轻云父亲一辈的文字里,我依循着时代的线索去询问父亲,认真听父亲讲述。

1984年,母亲怀着孕离了婚,我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总之将8个月的哥哥托付给了我大舅后,接受了村里一位老师的介绍,第二年嫁给了我父亲。这时候,父亲已经36岁了,地主成份的他,虽然早已经被摘了帽子,但是先给三个弟弟成家后,才来考虑自己,也终于能开始正正经经做点生意。四行,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村里的一个经营中心。有一个经销店,一个饲料店,一个卫生所,再加一个屠宰房。父亲负责屠宰,供应给食品厂,后面也开始供应村民。1985年父亲的兄弟们已开始生养二胎,房子不够住,只好带着母亲在屠宰房旁边租房,我就在屠宰旁隔壁的隔壁卫生所里出生。

父亲说,那时候的肉价不到一块钱,一头两百斤的猪卖一百多块。每天天没亮就开始拖猪杀猪,这样一直持续到1993年。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了记忆,依稀记得在那个院子里玩耍,在那个经销店里买吃的、玩的。那是我人生第一个好玩有趣的地方,印象中没有猪圈的臭味,却是古老的青砖院落里的儿童时光。我至今还喜欢吃猪头肉,就是那时候只有猪头少有人要,所以妈妈会拿回家,炖成猪头汤后,将骨头上的头剔下来,给我们炒着吃。

父亲16岁时爷爷摔伤了脚,不再当家,他作为家中的长子,当起了家,做过很多营生,但是刚开始做什么,都有人打报告,要割“资本主义尾巴”,最后才谋了屠宰这么一个生意,也终于等到了真正的改革春风,不再有人告状了,而是争着来买猪肉了。父亲在我出生后第二年提出分家,有了自己的小家,无力再养活一大家子,请了木匠、篾匠等打了近一个月家具和用具,独自背负4800元债务,便张罗着三兄弟分家。在老屋背靠的山后开辟了一块地,建起了一座平房,这时候我才一岁多,父母亲无暇顾及我,只能三条凳子把我卡在屋里,端一盆饭,放在桌子上,随我一个人弄,不管用手抓着吃,还是用筷子挑着吃,也顾不上拉屎拉尿,总之就是这样糊弄着过来了。

而在讲述轻云自己一代的文字里,我也遇见了同样的自己。“有时候我宁愿相信,人生的诸多不顺,只是因为最适合你的那条路尚未出现。人最终要走上一条由自我意志推动的路。”

研究生毕业时,一个室友从韩国留学回来去了知名证券公司总部当了创新总监。一个室友从英国留学回来去了全国排名靠前的知名大学当了副教授。而我,似乎还停留在原地。可似乎,我也走出了很远。

“那个瞬间我有一种感觉,觉得我和周围人就像是一群被圈养的小动物,在栅栏里挤着、争抢着、跌跌撞撞向前跑,跑了好久,终于跑到尽头,栅栏撤掉了,所有人都自由了,可以撒欢了,却迅速四散到其他小栏里,一人抢一个位置,蹲下不动了。似乎所有奔跑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就位,其迅速成都令人措手不及。”

现在35岁了,人生到了一个分水岭,似乎以前想要的都实现了,却依然诸多不满意,觉得一事无成。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各方面都也还挺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学历起点不错,政治素养较好,所以基本上想去哪儿,想做什么,都能实现。

十多年来,从未曾像大部分同学一样,都奔向了自己的位置安稳度日,我似乎一直在寻找,一直在折腾,不断地腾挪位置,又不断地重新开始。还不知道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在哪儿,只是闷着头继续往前行走。

毕业后我创办了一家同学聚会策划公司,同时也成为了一名大学老师,幸运的是,也成了毕婚一族,倒也不像父亲担心的那样,被剩下来。但遭遇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次滑铁卢,因为意外怀孕后妊娠反应太重影响了教学,最终没能获得学校的续签机会,孩子也没能顺利保住,个中原因已无从说起,总之当时身心俱损,也无心经营公司业务,便直接转交给别人了。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想生养后再求职,但一直怀不上,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一个学校合作机构又当了辅导员,可工作不到两月,又意外怀孕了。总之,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上班怀不上,一上班不想怀,采取了措施都要怀上。

“要孩子,还是要工作?”这个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开始乖乖躺床保胎,生下了大女儿,然后随同先生一起辗转到了兰州,辅佐他在西北的业务。在兰州,二女儿来了。他主外,我主内,倒也做得风生水起,实现了经济自由,回来又办了建筑公司,以此为依托,开始走入实体。可不巧,这两年进行大整顿,建筑公司的业务一直不温不火,求稳尚可,激进不可。

学的是工商管理,但是感性如我,始终不能游刃于商业江湖。

等孩子大些,都上学了,兜兜转转又去了国企,可受不了官僚体制,不安分于朝九晚五,又出来了。明天我又将开始一份新的工作,去做一个体制边缘人,做的还是跟写作有关的、比较擅长的机关事务和宣传工作。

我不知道命运的洪流,将带我走向何方,最终落脚在哪里。沈轻云看见的,思索的,分裂的,就是我看见的,思索的,分裂的。

只是有一点,我很清晰,“压迫”并非来自于外面的世界,而是来自于内心的自己。可最终,我们还是要去触碰,去淬炼,不能动不动就逃避,就退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决定像沈轻云最终的决定一样,认清自己能做的、擅长的方向,并且坚定地走下去。

(无戒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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