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有蛊,名唤阿绯

    我是阿绯,活人里的蛊,死人里的妖。

    佝偻在一堵破败的高墙下,用最不堪的姿态苟且偷生,呼吸之间满是落叶枯败的腐烂发臭。越是靠近死亡的躯壳,越是有着颓靡的味道,千夫所指的脉搏跳动间,隐匿着最是妖娆的欲望,一股一股地溢出来。

      有个人的掌心冰凉,眼底是鄙夷的不屑。隐在南墙下的秋意,随着白果叶的飘落,发散出来的味道,令养育多年的子母蛊很是不安。他是南墙的主,却不能控制依附于南墙任何蛊灵,除了我。

      在南墙,有很多像我这样不会死的蛊,做很多事情。不是为了解蛊,而是贪图最后的万念俱灰,求一场超脱。在作为蛊灵的路上,你会遇到很多的不同的蛊,他们也许忍受下去,永生永世不得好死。也许难以忍受了,便亲手挖了自己的心脏,求一场快意,不再渴求任何的后续,那些都在血雾弥漫之后,不再与自己有任何的纠葛。还有一种,吞噬别的毒蛊,以压抑自身难以克制的毒性,这种往往可以承受很久的生命,却需要太多的精魄用来养灵,也因此背负着太多的罪孽。

      “阿绯,你给我养她。”你直接而且笃定,充满了恩泽的语气。那是你第一次与我说话。我任由那个陌生的蛊灵融入我的体内,没有任何的反抗。     

      听他们说,越是执念的蛊越是无法维持自己的本真,所以我一袭绛红的妖衣泛着黄土般的金色,那是你强加于我的蛊灵,也是你最钟意的蛊灵。所以我成了南墙最独特的存在,别的蛊灵看我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悲悯。

      很多个雾气弥漫的黑夜,从蛊梦里醒来,我会看到金色蛊灵的记忆,属于你和她的记忆。被那些不属于我的过往迷了心智,乱了蛊魄。后来,我总是在暗夜里流连于南墙下,将你最钟意的蛊灵驱逐出来,锁在青黑色砖里,跳一支名为《魅》的舞。蛊惑自己熬下去,别褪下绯衣,别乱了南墙。风吹得妖衣裂裂,妖柔的肢体无一不露出本真的欲望,在雾中百般挣扎。

      在每一个太阳升起之前,我解开金色的蛊灵,将她藏匿于我的体内,任她肆意蔓延,任自个儿眉眼间充斥着蔻丹般的妖艳,我愈发的像她,只剩下极少数的的清醒。即使如此,你看着我,眼神里依旧是厌恶,即使绯色越来越少,金芒越来越盛。

        我爱极了每个雾色浓郁的黑夜,我把魅跳得愈发的熟练,一抬手一投足之间满是生命尽头的苍老感,愈来愈疲倦的舞感,我没有流出点滴怨恨与不甘。我知道,你在暗处看着我,孤寂的舞,也许求的共鸣,所以纵容了我将你中意的蛊灵锁在青砖之中。也许,你觉得我的挣扎很可笑,却终究害怕我毁掉她。

      南墙的岁月,流失得很快,却也不失平衡。你要我养的蛊灵日益成熟起来,伴随着的是我更加的苍老,虚弱。我听活了很久的蛊灵说,这种养蛊的方式极为歹毒偏激。以灵换灵的方式,一种蛊成熟之时就是另一种蛊被吞噬的时候。

      冬日的深夜,雾霭沉沉,重得像是要掩埋什么。绯衣透着暗黑,我好像特别的累,艰难的旋转之间,参杂着厚重的呼吸。远处你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我也猜不透你的眼里究竟藏着什么,却也没料想到你会走过来。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你走近,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好像每一个黑夜都会有这样的情景,好像经历过很多次一样。

      “对不起,阿绯。”你的手指带着暗夜独特的凉意,给我收拢肩头滑落的衣服。没有丝毫的芥蒂,也没有点滴的男女之嫌,随意得好像我是你刚放下床榻的小爱人。

      “什么。”我睁开眼笑了笑,用百般迷茫的神色询问你,纯净得像是刚出生的婴孩。

      “我只是做了这一切,却不知为何做。”说罢,你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温软的湿意还没有散去,我已经转身离开,没忘了带走金色的蛊灵。我在你的眼底,用别的蛊灵隐藏了自己的痕迹。我知道,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再去解释,也不会接受任何的理由与歉意。所以,任其泛滥,而不会去做任何的改变。

      岁月如梭,寒意满满的入侵,对于蛊灵而言,不过是眼里的景色更加萧瑟罢了。天下了很久的雨,终于开始放晴,连空气也开始干燥起来,我也很想跳舞。入夜,我拢了拢暗金色的妖衣,隐入夜色之中。

      暗金色在夜里,掀不起任何的腥风血雨,却带来欲望的流动。太久的雨,突如其来的好天气, 我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越发得劲的舞动。妖衣飞舞间,流动的空气带着落叶纷飞,一刹那间也有花间蝶翩翩的美好。你在看我的舞,或者说,你在看她的舞。这是我唯一一次没有驱逐你中意的灵,甚至可以感受你眼里的灼热,对她的感情,与我无关的感情。

        夜风袭来,落叶愈发的多起来,金色的愈发的明亮,妖衣愈发的纯净。你只看到金色的蛊灵在旋转,在舞动。我回头看看你,你的眼稍微眯了一会儿,好像是金芒太盛,你有点儿不舒服。

        “再见。”你睁开眼睛,眼前是一身艳红妖衣的阿绯,纯粹的阿绯。我和你道别,语气平稳,没有丝毫的波动。

        “你……对不起。”这是我第三次与你说话,也是最后一次。     

        我看到你的眼神很忧伤,没想到你会和我道歉。我以为你会杀了我,所以不会反抗的站在那里。那么久,我养着你中意的蛊灵,换来的也只是凉薄,所以我恨你。我花更多的时间,疯狂的跳魅,借机来养自己的灵,以备时机绞杀她。你大概不会想到,我居然要杀了她,你甚至没有看到她死。

        从我遇到你,到离开你,都是相互陌生的两个个体。我不懂你,你没给我机会,你也不懂我,因为你不想浪费生涯。纵然是各种各样的尘世翻滚,却也不敌岁月无情里沉寂的执念。生命啊,蜷缩在滚烫的贵妃榻,隐忍着愈来愈热,愈来愈疼痛的触感,却坚持着那个美艳而且充斥着欲望的姿势。我曾经为了引诱你,甘心成蝼蚁般卑微的姿态,可是未来那么长,我不能背尸行万里吧。

        你为什么没有亲手杀了我,我准备好了的。

     

       

你可能感兴趣的:(南墙有蛊,名唤阿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