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马车的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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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豪车宝马而言,在市场经济日新月异的今天,已不再纯属身份的象征了;但对于商场内一名普通的保安驾着宝马豪车上下班,的确令人心生疑云。

保安,宝马?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就犹如天上人间一般。一名普通的商场保安人员,就连乘坐宝马车的机会都微乎其微,自己拥有上百万的豪车,确实有点南柯一梦般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并与驾着宝马车上下班的老金成为忘年之交,打死我也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如此低调的人。

  人生无常,很多时候我们都在作茧自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比比皆是。尤其是我们年轻一代,总是仗着自己有一纸“学历”便可经天纬地,把就业失败的原因归结为怀才不遇,千里马没有遇上伯乐。

    屡屡被搁浅后,才似乎明白没有融入职场技能实践的文凭、学位,与一张白纸并无两样。

    刚毕业时我也是趾高气昂,以为自己已具备了在社会的风口浪尖上大显身手的潜能了。就实习期间而言,被学校安排到贵阳一家通讯公司从事电话营销工作。刚开始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岗位的,觉得可以锻炼自己的交际能力。

  不久后,公司新招进一批中职学校毕业的学生,我的心态就开始不平衡了。好歹我也是一个本科生,怎么就和那些小中职生干一样的工作、做同样的岗位、领一样的薪水呢?

  其实心里不平衡的也不止我一人,我们同班的同学都觉得不公平,甚至还把这份怨气蔓延到学校身上。很多同学憋不住直接打电话给班主任和院领导公然提出辞职不干。我做了四年的大学班长,一直都深得学院老师们的高度认可,显然不会选择和学校正面对立交锋,尽管我心里对这样的安排也不爽。

    我的第二次工作是受聘于贵阳一家大型商场做服装导购。也就是这里,我认识了做保安的老金。平时进进出出我也从来没有留意过老金。

  老金给人的感觉从头到脚都朴实无华:50岁左右,中等身材,留个平头,两鬓略显斑白,面色有点憔悴,常年身着一套深蓝色的保安服,一双普通的黑皮鞋,腰部别着一个对讲机。全商场的人,不论是男女老少,都习惯地叫他老金。

    我正式认识老金是在一个寒风凌冽的冬日午后,我妹妹从千里之遥的深圳回家探望父母,出发前预约途经贵阳和我小聚。于是我向商场主管请了假,准备到商场门口乘2路公交车赶往火车站去迎接久违的妹妹。

  想着即将与妹妹相见,即使寒风剌骨,我的心里却觉得异常的温暖。我走出商场准备掉头走往公交站的方向,在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处,一个有几分陌生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门:“年轻人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声音是从一辆黑色的豪华宝马X6的玻璃内传递出来的。我并没有理会,因为我坚信肯定不是在叫我,但我还是迟疑了至少五秒钟。可是声音再一次从车上传来,这回不应该再是错觉了,因为我看到老金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慈祥地向我微笑,继而招了招手说:“小姑娘快上车吧。”

  我这才醒悟的确是在叫我,有几分腼腆地解释道:“对不起啊,老……金,金大叔,车辆太多,我没听到。”(事实我是听到的,只是我不敢相信我所听到的,就像此刻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一样)。“别磨叽了,快上车吧。”老金再次说道。

  其实对于乘坐宝马车可望而不可及的我而言,我是很想立马跳上车感受一下宝马车的豪华和气派,以此满足满足人本能就具备的虚荣心。但是出于更大的自尊和虚荣,我还是婉拒道:“金大叔,我是去火车站,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您不顺路,就不麻烦您了”。

  老金急忙说道:“顺路顺路,小姑娘,我也是去火车站接个亲戚,快上车吧”。

    看来我没有推脱的余地了,老金是铁定要载我一程了。我上了他的豪华宝马,说道:谢谢金大叔。

  宝马车的感觉还真的很不一样,车内开着暖气,都感觉不到外面是冬天,坐垫十分柔软,皮质精致豪华。就连音响设备也很不一般。平时我可是打的士都会晕车的,这次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怎么滴,我竟然出奇到一点晕车的迹象都没有。我在心里默默的思考着此时各种想法。

  “小姑娘,你哪个学校毕业的,学的是什么专业”,老金问道。我一下子醒悟过来老金是在问我话。

“金大叔,我是贵阳学院毕业的,学的国际贸易,在贵阳很难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我听说你们这个商场提成很高,我就选择来这里了”,我说道。

  老金点点头,说道:“”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说真的,读大学专业的选择决定了你日后的工作方向,专业的选择很重要啊,我当初念大学我读的专业是我喜欢但我父亲不喜欢的,所以就到这里来了!”

  听到这里,我在心里再一次对老金打了一个莫大的问号:老金也是大学生?

    其实,我天生都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尽管对眼前的老金我有诸多的疑问:包括他的身世,他过去的经历,他一个大学生为什么来这当保安。当然了,最大的疑问是:一个普通的保安怎么能够开宝马,难道他不吃不喝?难道老金是富二代,拼爹的?还是老金中了六合彩?

  我真的很想把这问题全部抛出来向老金问个究竟,解除我心里所有的疑惑。可是我还是没有那么做。

    幸运的是,老金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他扭过头问我:“小姑娘,你是不是怀疑我这车是借的或者是租来的”。我立马抢先回答:我怎么会怀疑您呢,金大叔,你这么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勤劳朴实,每年都荣获全商场的最佳员工奖,再加上你多年得积蓄,你有宝马也不是意外嘛。

  “小姑娘,我知道你对我疑问重重,我就告诉你关于我的所有事情吧”。

  我带着所有的好奇,安静的坐在后车位,听老金讲述关于他的故事。外面车水马龙,匆匆而过,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而我坐在老金的宝马车上,与世隔绝般津津有味的品读着老金的一生。

    从老金的讲述里,老金并非是富二代,但是算得上官二代。他爸爸是某县的公安局局长,妈妈是某所高中的一名教师。老金从小家教严格,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无论是家境还是学习成绩,老金一直都是所有同学羡慕的。

  但是老金有一个缺点,就是逆反心理较强。他成绩优秀,但是时常不听老师的安排,调皮捣蛋。他父亲希望他继承他的公安警察事业,高考完他父亲监督他填了一个公安院校的法律专业,她却自己偷偷改成了另外一个经贸学校的金融专业。因为这样,老金和他的父亲显然成了“敌人”。

    老金违背了父亲的心愿,上了他自己改填的学校。或许老金天生就是个学习的料,上了大学,他的成绩也一直出类拔萃,大二就当生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老金还组织参加大学生创业大赛,多次获奖,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当警察,但是非常适合做生意。

  于是毕业后他很快就被一家外贸公司聘用,由于老金读书所在的地方是沿海城市,所以对老金金融专业和他先天的经济头脑,可算是找到用武之地了。进公司不到一年,业绩可人,老金就被提到中层领导,两年后,直接升集团公司副总的位置,还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集团公司的合伙人。

    几年后,老金有了自己的积蓄,结婚生子,老金在深圳单独建立了自己的公司,一家日化公司。他的生意越作越大,越做越红火,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老板。

  但是到中年的老金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而感到幸福快乐,没有为自己所取得的跨越式发展而感到骄傲和欣慰。

  因为,他因为篡改志愿的事和父亲僵持了多年,这种陌路般的亲情感让老金渐渐地心生愧疚,尤其是在父亲抑郁离世后,负罪感在老金心中更加沉重。

    迫于对父亲的一生愧疚,老金选择退出商场,想完成父亲对自己的期望,但是时不我待,老金已是中年,年龄上已经失去参加公考的时机和资格。

    讲到这里,我对老金所有的疑问似乎都迎刃而解了,包括最大的疑问:他为何驾宝马车当保安。

    老金的故事很长很感人,如果仔细讲述只怕是需要很长的时间。又是嘟囔一声,老金停下了宝马车,说道:“小姑娘,我的故事还很长,以后有机会再和你慢慢讲述吧,火车站到了,你快去找你的妹妹吧,别让他等急了”。

  我不由得看了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原本从商场到火车站只需要半个小时,老金竟然开了一个半小时,我才意识到,老金可能在我津津有味听他故事的时候载着我在市中心转了一圈又圈。

    我下了老金的宝马车,很块找到了我的妹妹,我看着老金的宝马车慢慢的消失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中,我带着妹妹,穿梭在火车站一贯拥挤的人流里,想到开始对老金的诸多猜想和听完故事后对自己人生的联想,我觉得有一种难以释怀的心情萦绕着我。

    老金打动我的,不是他先天的家境和个人智商,也不是他以前成功的事业和奢华的物质生活,而是他原本才华横溢,经济富有却能接受商场保安的职业,是他为人的低调和热情。老金开宝马当保安的目的,当然不是看中那两三千块钱的佣金,而是他想从中体验他父亲生前当公安警察的心境,减少他多年来对他父亲抑郁离世的负罪感。

    后来的日子,老金就像是我人生中的一名导师,在我迷茫的时候给我方向的指引,当我失败的时候给我重新站起来的勇气,我们虽有年龄的差距,但我与老金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我在商场的时候,他给我不少销售的经验,我在商场期间,我连续几个月获得了我所在店销售冠军。慢慢的,我与老金就成了忘年之交,这是我人生的一大快事。

    时至今日,我已不再是老金口中的小姑娘,我已经结婚生子为人妻母。我曾经和老金说过我父母对我的愿望是希望我能考上公务员,光宗耀祖,尽管这个目标至今没有实现,但是对于父母的这份期许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也在竭尽全力的去完成父母的这个愿望。用老金的话来说就是:“公考既然是你父母对你一生的愿望,希望你不要重蹈我对我父亲抑郁离世的罪恶”

    我离开老金快四年了,不知道他过得是否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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