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他的世界里,没有语言,没有声音,没有经文篆刻,仿佛整个世界沉默了。这一刻,生命里承载的一切苦难,就在这一刹那间仿佛都有了活着的意义。我似乎明白了那些磕长头的信徒,信仰不是给人精神上注入一股强大的力量,而是将生命的高贵赋予了每一位众生通往修行的天梯。在面对人类殂谢的尽头,可以放下生前的一切荣耀和苦难,接受生命的轮回,如同自然一样四季更替。生命的高贵,犹如信仰的梵音,直抵众生心底的宁静。
——浅谈与拉萨的相遇
四十一天的行程,今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我应该是整条川藏公路最慢的骑友了。谈谈为什么去拉萨,借用乔治·马洛里在美国巡回演讲时,打发一位难缠的《纽约时报》的记者随后撂下了他的传世名言——因为山在那里!(Because it is there!)
所以,我也来了,并且是第二次骑着自行车而来。
对于信徒来说,因为拉萨在那里,对于我来说,也是因为拉萨在那里。你会发现,人们对于一件事物的追求,从来没有冗长的藻饰;简单,纯粹,足以表达一个人全部的修辞。面对期待已久的圣地,我的内心是平静的,似乎感觉不到一点波澜。正如王石所说:“登顶那天云雾弥漫,能见度很低,还下着雪,什么都没看到。说实在话,当时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不过第一眼看到布达拉宫时,略有些激动,它就像一盏灯塔,指引着一路朝圣的旅行者。在那一刻,心终于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布达拉宫是整座城市最高的宫殿,也是首先映入我的眼帘,在拉萨河畔我静静地坐了很久,眺望着它似乎一切都显得很安静。面对于它,我没有语言,而它却让我陷入了久久的凝望和沉思......
面对拉萨,仿佛看到了墨脱的样子,这种久别重逢的见面,让我心情复杂、五味杂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我心中压抑着,一直得不到释放。人的心情总在一个地方压抑着,当突然呈现在你面前时,不是激动而是一种痉挛的流泪。几乎所有的语言便会沉默,那一刻,身心是被掏空了一样,一切都显得寂静、和平。到了面前,震撼让我压抑已久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那颗流浪已久的心,也终于尘埃落地。
在我的脑海里,已经出现过很多次关于与拉萨见面的场景,每一次期待的感觉和相见的模样都不一样,也有满肚子的话想和它聊;关于佛教,关于历史、关于信仰,关于生命,关于哲学......但当一切憧憬都变为眼前的现实之时,我却吐不出一个字来表达内心的想法和话术。语言在那一刻,显得很木讷,但我翻遍了整部汉语词典,最终也没有找到一字两句适合我的词语。
对于我来说,这一趟花费最大的不是金钱,而是时间。俗话说:时间就是金钱。在消耗时间的日子里,无可厚非就是挣钱和花钱。总之只有囤积到足够的时间,才会不被时间的贫瘠而困扰。现实生活中是有钱没有时间,有时间却又没钱。总之矛盾与烦恼永远也达成不了统一。生活总要给你一点困难,这样才会在柴米油盐之外找到一种追求的乐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真正的快乐是不用花钱的,金钱它只是一种增长财富的手段,但人类总是喜欢把快乐寄托在钱的身上,为了赚钱而赚钱,这就使钱变成了实现权力,功名,房车的唯一途径。金钱没有错,只是贪婪的欲望在作祟。余华曾说:“人只要活着高兴,穷也不怕。”所谓的快乐,不一定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的。
但是不得不承认,金钱是通往一切欲望最直接,最现实最快捷的直径。
毛姆在《刀锋》中曾说:“你觉得钱代表自由,我认为钱只是枷锁。”物欲横流的今天,一切都在向钱看齐的时候,我总认为这个世界在畸形的发展。我发现我是一个很笨的人,就连温饱,也在饥饿的边缘徘徊,但我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关心这个社会。也总有一天,曾经经历的一切苦难,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报于我。
诚然,追求人生理想,是自私的。人类并不喜欢重复的工作,故而乐于不劳而获,所以逃避现实的真理,便伪装成了理想。生活的真理是何?不知道,正是意义本身的价值,它便有了意义。
我曾经也在思考,有钱真的会使人快乐吗?没钱就真的快乐吗?诚然:金钱不是衡量快乐的标准。那是什么?旅行,写作,梦想,谈一场恋爱,做有意义的事情,做快乐的事情,诚然人也不可能一直都在快乐中度过。这就是快乐难以定义的标准。但是人类,在追求快乐的道路上,每一个人都应该被值得尊敬。
我在大昭寺的门前,看到了关于金钱以外的快乐,真正的快乐源自于内心的声音。他绝不是攀比,恐惧,慌张,迷茫,焦虑,压力;他是清晰的,透彻的,明智的,干净的,善良的,踏实的,从容自信的;他是从一个人精神里生长出来的坚定信念,不求回报,乐于奉献,直到实现人生的真谛。精神里的世界,才是一个人真正的自己,它是金钱无法比拟的奢侈品。物质和肉体里的需求太容易满足了,而精神里的理性和真理才是人生探寻的永恒。原始的快乐是肉欲,平凡的快乐是满足,精神的快乐是奉献。
我一直都在寻找一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美。死,可能是一种永恒。如,川端康成笔下的《雪国》,就连他本人对死的永恒追求到了极致,用生命选择了自杀。在佛教中,死是可以轮回,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切皆是因果轮回的结果。佛教有驳于常理的一句话是:人生来平等。今世的修为是你前世修行的结果,但在佛教中,人生来是不平等的!诚如佛陀所说:“现在的你,是过去的你所造;未来的你,是现在的你所造。”莲花生大师也说:“如果你想知道你的过去世,看一看你现在的情况;如果你想知道你的未来世,看看你目前的行为。”因为你的今生,或许在前世就已经修行圆满。那你,是否是仁波切转世?佛陀临终前说:“在一切足迹中,大象的足迹最为尊贵,在一切专注禅中,念死最为尊贵”。
到底有没有永恒的美,你去寻找肯定是有的,而这一切都取决于行动。仓央嘉措诗曰:
写在纸上的字迹
一经雨水就泅湿
刻在心上的图纹
如何擦也擦不去
我一直都在寻找一种永恒。关于生命、生死、艺术、爱情,而我却忽略了人生的无常,而我却一直苦苦追寻。这个世界本无永恒,只是轮回超度了无常。唯有“当下”,才是永恒。
我在思考,旅行结束之后,我将作何选择?与众多旅行者一样,这必须是我接下来去考虑的事情。我不是职业的旅行家,如雷殿生,张昕宇和梁洪,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旅行,而我与他们不一样,仅是一小部分,阶段性旅行。所以我必须面对旅行之后的生活,只有敢于承担一切后果,才会独自承受最初的抉择。其实不管是何种旅行,当人受到嘲讽、鄙视、孤独、迷茫、惶恐、迷途之时,你还会重新收拾好行李,准备再次出发和远行,这才需要更大的勇气。旅行是自由的灵魂,孤独的人相遇了快乐,快乐的人却迷失了自己,而那些走丢的人,终将有一天会重逢。
我不能告诉你,旅行之后该何去何从。你的行动,能否支撑起你的梦想,否知。但凡去做任何事情,有一个基本的判断标准,只要是为了自己,那就无怨无悔。通往各自的朝圣之路,迷途虽远,看不到未来,正因如此,这才是人生值得冒险追逐的一场旅程。我似乎说了很多“恶毒”的话,但这又何妨?现实是冷峻的,更是残酷的一门课题。没有人教会我们如何生活,去适应社会,但是现实他会教会一个人反省和思考,我们该如何坚持自己的理想。
后来我在想那些走过的路与我有关系吗?旅行的终点又该如何选择?我是继续骑行下去还是换一种生活方式?诚然残酷是生活的代名词,正因如此诗歌赋予了它美好的愿望。
在米拉山垭口,有人曾羡慕地对我说:“这么高的山都能翻过来,在生活中什么事做不成?”
我看这句话有些荒诞,一件事并不能说明一个人的变化,也不能决定今后的一切。城市里的工作并不是要靠“谁会骑车,谁翻过很多垭口和达板”正常的工作岗位是不需要这些的,他不是一项技能,他是生活的经历,仅此而已,不要把一趟骑行在人生的旅行中看的太重要!更多的时候,我发现很多人之前干什么,回去之后还是干什么,或者不知道干什么了,突然陷入了一种恐慌不知所措的状态。投石击浪,泛起波纹,又归于宁静。或许:谈资、炫耀、阅历或许是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逃离,或许是最忠诚的陪伴。
我只能说,他只会影响一个人某个时期,某个阶段,之后回忆起来,那仅仅只是一段经历罢了。但他也有其自身的优点,在人生漫长的履历里,曾经为自己活过一回,追求过内心里的世界,不枉生命的灿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快乐。人这一生亲自走过的路,即使没有获得回报,但终会成长为一片葳蕤的森林,绽放你的未来,塑造你的人格。
后来有一天我发现,旅行他真的会改变一个人,至少是微乎其微!
隔行如隔山,有时会被圈内的人同化了,所以理所当然地去做一件事情。有人会对你另眼相待,在外人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甚至会有人嘲笑你。我有一次从格尔木去敦煌的路上,与一位大卡车司机聊天,在他们的眼中,我就是一个疯子,找个工作不好好上班,跑出来受这罪,真是理解不了。我当时毫无兴趣与他争执。你开你的大卡车,我骑我的自行车,我们何必强求别人选择的生活呢?如果一个人,把自己的价值寄托于别人的理解之上,这样的人生反而毫无价值。
七月的拉萨,多雨少燥,凉爽适中,非常适合度假和避暑。到了拉萨,我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只是在布达拉宫门前留了一张合影,就匆匆忙忙地回了客栈。我在拉萨逗留了三天,就踏上了回家的火车。这已经是第三次来拉萨了,分别是是二零零七年八月七日,二零一八年十二月十二日,二零一九年七月十二日。这次只停留了三天时间,我没有出客栈的门,谢绝了一些朋友的邀请,一个人关在小房间里,思考、构思、改稿,只为了安心写作。
每一次去拉萨身边的人都不一样,带的心情也不一样。但是拉萨在我心中,永远是神圣般的存在。它的干净,容不得任何人玷污,它的圣洁,犹如雪域高原一颗璀璨的星空。它的高贵,仿佛仁波切轮回转世,将痛苦脱离苦海,把快乐普照大地。它的信仰,让全世界信仰佛教的人们不远千里来朝圣。到了拉萨,仿佛走进了信仰的天堂,那些磕长头的信徒,在大昭寺前磕十万次,才算修行与功德的圆满。有些围着大昭寺磕长头,每到深夜,八廓街的巷子总会想起击打木板的声音,寂寥而又深远。信徒们将肉体和灵魂,三步一磕,两步一拜,虔诚磕头,只为了心中那份坚定的信念。
在信徒的心中,一生朝圣一次拉萨,今生也算功德圆满。有些从青海、甘肃、四川、西藏等地磕长头朝拜的人们,中途会有人会不幸殂谢。他们会将自己的牙齿打掉,让同伴带去拉萨,等到同伴到了大昭寺,会将自己的牙齿镶嵌进距离释迦穆尼最近的木柱子里。通过这种方式,也算是朝圣了拉萨,到达了生命最后的归宿。不过他们是幸运的,将自己生前的遗物交给了佛祖,死在了朝圣的路上,我想他们也是带着笑容离开的这个世界。
没有哪一种布施意义大过帮助一个人好好的死。(摘自《西藏生死书》)
——2019.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