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腹痛是在2018年的四月,那时候我以为只是一般的腹痛,并没有特别在意。吃药之后反而更痛,在室友和班长的帮助下我们向辅导员请了假,打车去了医院。门诊部的医生说可能是阑尾炎,查血、查大小便,又照了彩超,做心电图。在一系列的检查后,住院部的医生说可能是结石,目前还不严重,多喝水就可以了。在医院输了几天液,经过复查,医生说我没什么事了,可以出院了。
事实上,我也应该出院,马上五月要见习了。幸运的是,出院不久,我的肚子就不痛了。
第二次腹痛是在期末考试期间,正是紧张的复习时段。在痛了一天多也没好的情况下,我打算去学校门口的小门诊拿点药,Z陪我去的。医生按压我的肚子,有明显的腹痛和反跳痛,她说吃药后两个小时之内没好就去医院,怕是阑尾炎。我希望不是,如果此刻被确诊是阑尾炎,那么我就可能不能参加期末考试,这半年的课程就白上了。幸运的是,吃了消炎药,就慢慢好了。
我之后去了三下乡,去了武汉,又去了外婆家,我一直觉得有一天我还是会腹痛的。果然,在我回去给外公过生的第二天夜里,我因腹痛醒了,那时正是8月7日早晨五点多钟,我去上了趟厕所,然后回来继续睡,看着西边的一弯月牙,我内心中有一种预感:我得了阑尾炎。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早晨七点,腹痛好像更明显了。我起床洗漱,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打算去镇上的医院,记得Z说过她的阑尾炎手术是在镇上做的。我告诉哥我要去镇上的医院,让他陪我去,他以为不是很严重,就说过两天去县医院看,但是他还是起床洗漱了。我在等他洗漱时又在沙发上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九点多,我有个朋友一直在QQ上催我去医院,我哥在我的再三拜托下答应带我去医院。
又是一系列熟悉的检查,然后打针、输液,从十一点多输液到下午六点多,医生说可能是阑尾炎,要动手术,阑尾切了不会有事的。那要是阑尾炎就切吧,那如果不是呢,岂不是白挨一刀?我告诉医生我家离县医院不远,可以去县医院。医生说最好是当天去,如果过天再去的话,最好再输几瓶液。考虑到当天的车船都已经没有了,我决定先输水然后回外婆家。于是输液到十点半,我和哥哥坐车回去了,是外公喊的车。
回到外公家,外婆端来一碗稀饭,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躺下一动不动的时候,似乎一点也不痛了,可是外公还是要我坐车去县医院。于是,我哥又陪我坐车去县医院,外公不放心也要去,但是我们怕他晕车,他又不识字,于是我就叫外公别去。
那条熟悉的路在夜里竟显得有些陌生,我闭上眼,耳边只有车行驶时的呼呼声,还有司机喝水的声音,我闻了闻,是提神的饮料。
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那些做过的检查就再重复一遍,没做的检查就经历一次。我让哥先去姐姐家住,第二天过来的时候带现钱过来,医院是不可以网上支付的。在凌晨4:30的时候,我在病房里开始输液,终于可以消停下来了。望着点滴一滴一滴地滴在小容器里,能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小泡泡,水瓶里的气泡大一些,几颗汇在一起,然后又散了。
天亮了,医生让我去照彩超,我左手输着液,就用右手拿着水瓶。刚照彩超回来不久,W就到医院来陪我了,哥也到医院了,哥说我妈已经买票了,快回来了。
我在等,等一个确定的答案,可是医生还是说可能、不确定。
医生问我是选择保守治疗(吃药调理),还是积极治疗(动手术),在半年内我已经痛了三次了,我不想再痛了,可是我又怕动手术。我哥打电话和我爸商量,在开大口子与开三个小口子之间做选择,没有保守治疗。事实上,我也不想保守治疗。也许是为了尊重病人,医生把我和我哥都叫去办公室给我讲病情,让我自己好好考虑,还打算给我看一个视频,我看到有内脏,就立刻让医生把视频关了。
我不争气地哭了,在病房里的时候,我一个人,哥出去了,朋友回去帮我拿医保卡了,一个人才可以无所顾忌地哭。
因为一直在禁食状态,所以一滴水一粒米都没吃,每天都要输液。又输了一天液,天又亮了。我哥让我先做手术,我妈大概在早上十点多到,我犹豫了一下,回了一句:“你过来了,我再做。”哥去姐姐家住了,以便早上在车站接我妈来医院。
哥大概在八点多的时候过来了,医生让我去办公室签字,告诉我们动手术的风险。有什么关系呢?对于我来说,知不知道这些风险都一样,反正都是要上手术台的。我只记住了医生说的可能会切除子宫。可能是最近我有个同学刚生孩子,所以对于这一点记得特别清楚吧。
签完字回到病房,护士姐姐又来给我输液了,一枚最大号的输液针插入了我左手背的血管。那些水在血管里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地撕咬,我只想沉睡。是氯化钾,又是氯化钾。
妈从车站坐车过来了,我哥也在,W回去了,她说她尽量在手术前回来。我是自己走进手术室的,在一条椅子上坐了二十分钟左右,一个姐姐就领着我走进一条长廊,长廊里有一个电子钟,上面显示着11:56。
那个姐姐让我躺在手术台上,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医生把输的氯化钾换成了一种不痛的药水。之后,打了一剂麻药。我醒来的时候,听到有一个姐姐在让我放松,然后从我嘴里抽出了一条管子。我吐了几次口水。
回到病房之后,护士姐姐说三个小时之内不能睡觉。听我哥说出手术室的时候是15:50,从16:00开始算,到19:00之前要保持清醒。我睁开眼,看到了我妈、我哥,还有W。我让W讲我做过的让她感动的事,让我觉得幸福的是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共同回忆。我哥不怎么会说话,就说家里面的一些事。我妈在旁边看着我,我看到了她湿润的眼眶。
我终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是阑尾炎,已经化脓了,中间那段快断了。我觉得心安。晚上在模模糊糊中,麻药的药效完全过了,我感觉到了腹部的疼痛感,那种痛已经足够让我忽视手上输的钾带来的疼痛。我记得医生说过,如果特别痛,可以打止痛针。我们呼叫了护士,护士姐姐说能忍就忍,止痛针打多了不好,而且还要多翻身,不然肠子容易沾粘,会很麻烦。我不知道是太热还是太痛,头发都汗湿透了,真希望自己可以很快睡着,可是我好像越来越清醒。
在半夜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然后隔壁床的婆婆大声地叫骂:她老公又梦游了,从床上摔了下来,差点把开水瓶打碎了。听她说,她老伴之前梦游,使劲捶门,把手都打出血了也没醒过来。我真担心她会过来打我的朋友或是我妈,大概是打不到我的,她们会护着我。所以除了疼痛和热,大概还有惊恐吧。
在夜里,我妈和W 会用水把我的嘴唇打湿,我尽量多翻几次身。
第二天,那位爷爷拿了一些洗干净的葡萄给我妈,还像有些歉意似的。我妈本来不打算要的,但是老人一直要给,我妈就接了。这件事之后,我们一间房的人反而更熟悉了。有时候一个人不方便走不开,另一个人就帮忙带饭。特别是我妈一个人照顾我,我又在输水的时候。我说话的声音还很小,就只是对他们笑笑,表示感谢。
每次护士姐姐来给我换输的液的时候,我都会说声谢谢,可能她没听见,但是我还是要说。有一次护士姐姐来给我重新换针头的时候,我说:“这是第18个针孔了。”护士姐姐带着口罩,可是我看得到她弯弯的眼睛,她说:“你几天没吃东西了,血管更细了。”换一个地方也好,至少这一个地方不那么痛了。反正就是左手输了输右手,右手输了输左手,无所谓了。插针头的时候还没输液的时候痛,反正都是要肿的。很快,几天下来就超过20个针孔了,就像年龄一样,过了20,就没那么在意了。护士姐姐说留置针管不久,最后两次输液,我都是用的一次性输液针。这样也好,当时输完就拔出来,不用留一根针在血管里。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看窗外的云,它们变化多端,或轻盈或厚实,可是几天都没看到之前在某个地方看到的像干净的白石膏一样有硬度的云。我想象着,它们有的像西装革履的绅士,有的像婀娜多姿的公主,有的像英勇肖战的金刚……后来他们都成为了我故事里的主角。就是在那一刻的故事里,在我现在也想不起来是怎样奇怪的故事里。
云在变,天在变,病房里的人也在变。原来的那两个病人已经转了病房,家属自然也走了。记得住院的第一天我哥说VIP病房里只住一个病人。妈去给买饭的时候,我一个人在病房,简直就像一个VIP病人一样。
我发了一条说说,很多朋友都表示关心,我很感谢他们,但是当时在输液,不方便回他们,就只回了私信的。很开心,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怀着对他们的感激之情每天多喝几口稀饭(哈哈哈哈 只能吃稀饭)
当了两天的VIP病人,隔壁搬来了另外的两个病人,两个老爷爷。一个是因为肚子痛,一个是因为屁股上长了东西,两人都需要动手术。因为护士姐姐说要下床走走,嫂子来看我时也说要下床多走,而我在动手术的第二天大姨妈又来了,所以我每次上厕所都要走到厕所去。这时候,其实我在妈妈的帮助下已经能起床了,可是邻床的那个爷爷还过来扶我,我连忙道谢,说我自己可以起来了。他还是坚持帮我拿点滴瓶,这时我发现他的两只脚是一拐一拐的,我问他痛吗,他笑着说不痛。
照顾这位爷爷的奶奶个子矮小,也不识字,我妈就带她去买饭,去开水房,把她带到晾衣服的地方。在平时能帮到他们的时候就帮他们,比如带饭之类的。
另一位肚子痛的爷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孙女在那里照顾他。那两个叔叔都很幽默,我经常都憋着不笑,笑得话肚子会痛。那个阿姨过来问我年龄,问我读大几,什么专业。我一一回答完她的问题后,她说她儿子和我同龄,还夸我长得乖巧,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妈当时就说,还小,读完书再说。我就笑笑,只是微笑。
那个阿姨还过来给我说她儿子有车有房,月薪一万多,也是老师。同龄人啦,看看别人。确定不是来炫耀儿子的?开个玩笑,其实那个阿姨很好,还和我妈讨论怎样处理好婆媳关系,受益了。
朋友大概是看到我发的说说了吧,专门来看我。Z不喜欢来医院也来了,A讲笑话给我听,虽然我不想笑,还是忍不住,Y还专门从梁平坐车回来。我会记住这些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也不嫌弃我的朋友。
在身体渐渐康复后,我就会早晚在病房里或是去外面的走廊上走几圈。我看到护士姐姐会微笑,看到主治医生会打招呼。那些做卫生的叔叔或阿姨看到我,会说我看起来有血色了。我会告诉他们我好多了。
在出院的那天,我在走廊上散步,碰到了那位做卫生的阿姨,和她聊了几句,她还告诉我妈回家后要怎样调养伤口会好得快。我去医生办公室感谢了我的主治医生,告诉他他长得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他开玩笑说自己老了,不能和小鲜肉比了。我还称了体重,第一次称不到80斤,重新站上去看,还好有80斤。看来我是要回去好好补补,多长几斤了。
感谢每一个关心我的人,真心的。
文章有点长,有点啰嗦,絮絮叨叨,就像你站在我旁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