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沟村,村东头有一眼老井,据说是石沟村的第一眼井,有二百多年了。
二百年前,有两个亲兄弟逃难到这里,落户生根,挖井、繁衍渐渐形成了一个近三百户的村落。
石沟村都是一个姓,往上追溯,的的确确都是一个老祖宗,所以这个村子有不得通婚的规矩,还有些排外,外姓很难留存下来。
我是86年生人,石沟村土生土长的娃,直至离乡多年后,石沟村的一切,我闭着眼也一清二楚,它的一切早已融进了我的生命。
儿时关于石沟村的见闻,魂牵梦绕早已成了我思乡的纽带。
我上初中那年,我们村东的那个小卖部也终于消逝了,它是我童年生活记忆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忘不了的是夏天的时候,去买一根五分钱的冰棒,那个凉甜爽,现在就算多贵的冰淇淋也吃不出那种感觉了。
小卖部的那户人家,男主人名叫德发,面白无须,讲话轻声细语,小时候总觉得奇怪。
小卖部的女主人,名叫月枝,月枝生的好看,眉心处有颗美人痣,我小时候一直觉得她是我们村里最美的女人。
只是记忆中,她的眉宇间似乎总是被一层烟雾笼罩,那时我小,想不明白,总觉得她跟村里的其他女人就是不同,直到多年后我才读懂,那是浓的化不开的愁绪。
从我有记忆,村里似乎就从不缺少关于月枝的闲言碎语。
记得三年级暑假的时候,我在山底下放牛,就曾无意中听到两个老娘们说过月枝的闲话,她们也许觉得我就是个小屁孩,听也听不明白,所以也毫不避讳。
的确,她们讲的话确实完全超出了我当时的理解范畴,可虽然我听不明白,记忆力却很好,那些话不知怎的,随着我的成长也逐渐凝练,慢慢的清晰起来,并牢牢的印在了我的记忆中了。
她们说:
月枝的男人,是个天阉!
月枝的婆婆,跪着求月枝别断了香火!
结果后来,月枝生了三个孩子,前面两个女孩,小的是个男孩。
三个小孩都很聪明,且长得都随月枝,漂漂亮亮的。
几年后,村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书记,平日据说喜读三国演义,只是在一次酒后失言,后因作风问题被村里人联名举报,光举报的材料上按的手印,就有一百多个!
这是犯了众怒!
后来,我总是这样想,如果他不酒后失言,那些龌龊,是不是便会永远的埋在了他们几个当事人的心里!
是不是月枝可能就不会总有化不开的愁绪了?
也许,年轻的书记被抓坐牢,会使村里人的心里好受些,可他们只顾自己的良心好受,难道想不到最受伤的依然是月枝?
后来,我反复的琢磨及求证,总算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路,不是我腹黑,只要想想是哪个挑头的,后来又是哪个当上了新的书记,便不难看出,月枝不过是一个小村里的政治牺牲品罢了。
好在,月枝的三个孩子都很争气,两个女孩考上了师范大学,小儿子更厉害,考上了重点名校,这在当时,是村里的一件大事,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月枝眉眼间总是带着笑意,那样子的月枝,更增添了一丝风韵。
我是2000年的时候,上初中,那一年的夏天,发生了一件轰动全村的事,那件事也成了我记忆中关于故乡的一件大事!
月枝的小儿子,在放暑假归来的路上,坐的大巴车出了车祸,车祸时月枝的小儿子晕了过去,没能及时爬得出去,结果被燃起的大火给烧死了!
烧死了!这是多么残忍的让人难以承受的噩耗。
我永远都记得,月枝听到噩耗后披头散发指天大骂的场景!
那场满是决绝的哭骂,给我的我记忆当中增加了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
那一哭之后,村里有老人说,月枝的魂没了!
处理完丧事,月枝也离开了石沟村,被女儿带走了。
一年后,月枝就死了,骨灰被女儿带回,葬在小儿子的墓旁。
德发,在月枝死后,也被女儿接走,在女儿家活了七八年,便也离世。
之前多次想将这段往事铺展开,写成一个丰满的乡土小说,可内心总是觉得太过沉重,思索再三,还是放弃。
随笔匆匆写就,留下我满是对故乡的留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