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选了这个浪漫的方式。我不知道谁会捡到这个漂流瓶,但请听我说,今天是2011年6月22日,如果你捡到这个漂流瓶并非在十年后,那请你替我保密,等十年后再将它交给我想要给的那个人。十年是他们需要过的一道坎。如果是十年后,他们即使知道我已永眠海底,也应该会有勇气面对未来的人生。无论你是谁,我都感谢并祝福你。
——韩云汐
(1)
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海面上,湛蓝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它们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得嫣红,倘若你仔细地看,你会看见那云絮在空中飘动,就像置身于轻纱般的美梦似的,会使你远离烦恼的困扰。
“琥珀,你在哪里磨磨蹭蹭干嘛?一会儿天黑了,我们赶不上回去了……”欣怡不耐烦地喊道。
此时,琥珀爬在一个礁石上面好奇的向里面张望着,好似发现新大陆一样,她试图多次用手去够夹在礁石里面的东西,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里面东西拾了起来……
“欣怡,你快来看,这是什么?”琥珀如获至宝将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捧在手心。
“啊,你捡到宝贝了?”欣怡兴奋地把瓶子抢过来好奇地看着。
“这好像是个漂流瓶。传说这片海洋里有一个鲛人王国,就像《搜神记》记载的那样:“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而且鲛人能够帮你完成任何一个愿望,就连在海中遇难的人都能死而复生,因此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他们都期望能找到打开鲛人王国的大门,遇见鲛人帮自己完成愿望……但谁也不知道,这个古老又神秘的国度如何打开那神奇的大门?所有很多到此游玩的人,就会把自己的愿望写在漂流瓶中扔进大海,希望有鲛人公主收到瓶子,上岸帮着他们完成愿望……”欣怡很是向往地说道。
“你快打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吧?对了,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呢?”欣怡仰起头,略带期待地说道。
“我……额……”琥珀搜索了脑袋里所有的回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带我回到十年前的妈妈离开家的那一夜晚啊?”
(2)
话音刚落,琥珀也刚好把这个小小的漂流瓶打开,但似乎打开地一瞬间,她周围的世界,也在光速一样倒退,很多过往历历在目……
咦?刚刚明明不是在南海的海边,现在怎么突然跑到家里来了?
那个又是谁?怎么看起来像十年前的自己呢?
还有爸爸怎么那么年轻,妈妈也如同往常一样在厨房中给我和爸爸做着丰盛的晚餐,一切都毫无征兆地幸福着,这个场景是我多少年都梦寐以求的温暖!
妈妈强忍住了眼泪难过地说:“我马上就要走了”
“不去可以吗?”平时那么坚毅的爸爸今天却满脸愁容,“孩子还小,那里真的太危险了……”
很难看见平时少言寡语的爸爸说这么多话,我想还是因为对妈妈的不舍吧。
妈妈看着墙上贴着医学誓言的那幅画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已经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那些誓言我还历历在目……
“那里真的很需要我,去年我A城地震,我亲眼看过那群失去家园的孩子们那渴望期盼的眼神,我是一名医生,没有国界,以爱为名……”
“你想过吗?你可能会回不来,你可能会看不见琥珀长大……你也许也看不见她嫁人……”爸爸那两条浓黑的眉毛微微颤抖了起来,眼圈红红得,噙着泪,那倔强的眼泪终究还是没有掉下来。
“琥珀不可怜,还是我不可怜?”爸爸紧紧抱着妈妈。
他往日在我眼里太理智了,什么事情在他手里都能有条不紊地顺利完成,而妈妈和我就像他的两个女儿一样,在这样一个威严的大家长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任性。估计这就是无论你多大我都要把你宠成小公主爱情吧。
今天的爸爸,在爱情面前不再坚强,看着他的眼,是的,我看见了。里面流露的不仅仅是对妈妈将要面临故事的恐惧,更多的是源源不断的无助,凄楚从他的眼神里弥漫开来,我真的被他镇住了……
爸爸知道拗不过妈妈无奈地说:“好吧!我支持你”,此时眼角已经泛着泪花,他低着头帮着妈妈收拾好东西,趁着妈妈眼含热泪抱着琥珀那享受那最后的温存的时候,爸爸偷偷把泪花拾去……
显然爸爸的苦苦哀求并没有阻挡妈妈迈出家门的脚步。
而此时的我已经泪流满面,拼命地喊着“妈妈……妈妈……”
自打妈妈离家之后,我是多么希望再见你一面啊?可是如今咱们近在咫尺,而我却不能上前抱抱她!
妈妈是一名医护人员,在我童年,那幼小的眼眸里装着的几乎永远都是妈妈那白衣天使的形象,她有自己的坚守。每当国家需要她的时候,她总是要冲到前线,履行白衣天使应有职责。
我那时不明所以,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仅仅只是觉得“她应该是我的妈妈,该归我独享,为什么会为那些互不相识的陌生的人而放弃陪伴我的时间呢?“那时候她却告诉我:“生而为人,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担当……”虽然我不懂。
(3)
我手里仅仅攥着着小小的漂流瓶。我知道,是漂流瓶听见了我的愿望,带我来到了妈妈离家的前一个夜晚,而我也想试图改变以后的命运,但如今我却像看电视剧一样,看着我未曾了解的那部分番外篇……
妈妈这次接到一个很紧急的任务,此去将要一年之久,听说要去一个遥远的国度,2010年底,东帝汶发生骚乱,那里的人们正在饱受战乱,疾病,陷入恐惧之中。
而妈妈的医疗队驻地是距离战火最激烈的政府大楼仅两三百米远的地方,尽管险象环生,但队员们还是坚持在枪炮声中为患者治疗。面对的威胁不仅是战乱,还有各种传染病。莫桑比克是艾滋病高发区,援外医疗队的队员们在手术时,都必须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对于援外队员来说,生活上不便也是需要克服。
妈妈是首批到安哥拉援助的医疗队队员,由于驻地板房质量太差,外面下大雨,里面就下小雨,我亲眼看见妈妈能将脸盆当作接水的工具。
现在的我,真的伴随着妈妈一同渡过那段艰难的日子,当我看见满目疮痍的国家,和那群她曾经口述给我的那些充满渴望的孩童的眼睛时,我才真正了解了妈妈真的是一个伟大的医生……她为什么执意要来履行她的职责……
有很多次,她在战火连天的战场上跟着其他医生冒着生命危险抬回那被战火炸的面目全非的可怜之病人时,好多次都与炮火擦肩而过,我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响声,都跟着她心惊胆战,但是她依旧没有退缩,每个夜晚她总是那起那皱皱的日记本,借着微弱的光,给我和爸爸写着一封封家书。
程隽,琥珀:
又是一个想你们的夜晚,此时的你们今天吃饭了吗?
家里的天气该转凉了吧?
没有我在你俩身边,你俩别忘记增添衣物啊?
琥珀又该鼻炎,换季的时候要记得给她预备上我每次给她调制好的鼻炎药啊!
你别那么拼命工作,……是不是又熬夜加班到深夜了啊?
你总是那么不听话,有没有按时吃饭呢?别胃病又犯了……
今天我又救回来了一条生命,看见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我手中活过来,真的很幸福
不知道会不会有明天,就想记录一下我现在的日常,想你们……
——韩云汐
妈妈把第360封家书折好,像至宝一样抱在怀中,好似这样就能与我们在一起一样,看着她走时从家带走我们的全家福照片,这360日日夜夜,她每天以泪洗面地度过……
(4)
我曾经恨过妈妈,恨她对我和爸爸的绝情,为什么说好的如约归来,却突然杳无音信,爸爸每天在下班做的都是妈妈爱吃的饭与菜,他对我说:“琥珀,洗手吃饭,妈妈没准今天晚上就回来了……”这话一转眼我听了10年……
10年前,在妈妈约定好回来的日子里,爸爸带着我来到码头,我们向看见希望一样眺望着远方茫茫无尽的大海,很怀念妈妈的拥抱,贪恋妈妈身上独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怎奈我们等来了寂寞,所有人都下船了,那些与家人拥抱的身影,让我和爸爸羡慕不已。
爸爸失望的抓着周围那刚刚下船的人焦急地问:“你们认识韩云汐吗?她和你们一起走了,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爸爸好像好久没有看见妈妈了,“额……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剪头发,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我看出来爸爸的失望……
被爸爸抓住的人以为遇见了疯子,“也许在下一批吧?”
其实爸爸看不见妈妈下船回家的时候,真的近乎疯狂……
我和爸爸灰溜溜地从码头回来,我俩看见满桌子妈妈爱吃的菜,凉了热,热了凉,那晚与妈妈走时候的那一夜一样煎熬……
爸爸看出来我的失望,同时也看出来我眼里对妈妈恨意,他告诉自己不能倒下,苦笑道:“妈妈,这个赖皮狗,竟然告诉咱俩错的日期回来,害的咱俩空欢喜一场……”
“额……爸爸,妈妈给你写信了吗?是归期写错了吗?”我听完爸爸的解释,脸上顿时又充满希望……
多少个日日夜夜里,爸爸拿着我们家的全家福发呆,10年没说死,便还是活着的吧?
“韩云汐,那你这个大骗子……说好的回来以后再也不走了。”爸爸是那么无助地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着……为了怕打扰我他尽量压低声音!
(5)
“还有5天,我就要回家了……我终于能看见我的程隽和琥珀了,还好我安在,他们的期盼终于归期 ……”妈妈说着这话时笑脸盈盈。
这话把我从往事中拉了回来,我依旧是特别的好奇,还有5天妈妈就归来了,现在推算一下当时的日期,在过5天时间刚刚好就是父亲我俩在码头等妈妈的日期……但是为什么呢?我和爸爸空等了10年呢?又为什么会有我手里的漂流瓶呢?妈妈没有死?妈妈又去了哪里呢?
我满心的疑惑,看着妈妈高高兴兴的收拾行囊,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这天到了,妈妈如约坐上归途的船,看着她幸福的面庞,我也满心欢喜,我想着是不是我的到来让后续的故事有了新的发展方向呢?
我满心期待,爸爸和童年的我看见妈妈那欢喜的场面……
(6)
妈妈坐做船头,吹着那凉爽的海风,归期在望。夜空开始发亮了,在茫茫大海中,向东眺望,可以看到一道亮光,上边发绿的,下边是粉红的,最后成为一道金红色的光,越来越扩大,最终耀眼的晨光洒向大地,这是妈妈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壮美画面…用妈妈的话讲,那是希望的光芒……
这几天马上要看到我们俩,她几乎天天睡不着,盼望着,盼望着……时而担心我俩对她一走了之的不原谅,时而有痴痴地望着全家福幻想着我们一家团聚的画面,时而……她将自己写的363封家书封存在一个大大的漂流瓶中,也把每一天对我俩的思念锁在了这个瓶子里,当年想着如果她出了意外,就将这个瓶子漂洋过海,期望它能从大洋彼岸拖着她浓浓的思念传递给我们,好在目前暂且用不上了……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我有点心疼……突然,她毫无征兆的倒在了甲板上,我十分焦急,但无奈我在这个世界像穿了隐身衣服一样,我能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
妈妈足足在这冰凉的夹板躺了一个多小时,早起的同伴儿才发现她,把她背回医务室,经过同伴医生的诊断,发现妈妈在给人做手术时候用该不小心得了被手术剪子刺伤致病菌侵入血液循环得了败血症,因为没有及时的治疗,已经到了重度败血症,多处器官衰竭,时日不多了……
我听着他们讨论着妈妈的病情,我顿时心理一凉,眼角的泪光不知道怎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木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回我算尽了各种可能性,眼看就要改变命运的安排,结果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妈妈,这回轮到自己,却望而却步,她知道一个人死很容易,但是可怜活着的人要白白独守这世间的苦“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这简单的诗句,浓缩了多少她对爸爸的爱啊……
(7)
妈妈把最后一封家书,写在漂流瓶里,就是琥珀在南海沙滩上拾到的珍宝……
所以我选了这个浪漫的方式。我不知道谁会捡到这个漂流瓶,但请听我说,今天是2011年6月22日,如果你捡到这个漂流瓶并非在十年后,那请你替我保密,等十年后再将它交给我想要给的那个人。十年是他们需要过的一道坎。如果是十年后,他们即使知道我已永眠海底,也应该会有勇气面对未来的人生。无论你是谁,我都感谢并祝福你。
——韩云汐
她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病入膏肓的样子,央求着她们在沿途给她放在一个小岛上,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愁容满面的样子,希望留给自己的程隽和琥珀,永远都是那么积极阳光的白衣天使的形象……同伴们当然不会就此放弃每个同一战壕里面同甘共苦的战友,但是韩云汐自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跪在众人面前,希望大家当从来没见过她这个人,如果爸爸真的问起来她的去向,告诉他:“也许下一趟就会有吧”这善意的谎言……
她希望高估了时间的力量,低估了她那两个挚爱期盼她的决心……
她满心希望程隽和琥珀能熬过她消失的这个坎,重新有勇气面对未来的生活……
她带着那一封封家书的漂流瓶沉入的大海,难为她的那群战友为她守口如瓶……
(8)
妈妈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我知道我现在处于一个虚空的世界,在这里我死不了,我伴着她也一同跳入了大海,看着她挣扎着一点点断气,我拼劲全力想跟她说一声“妈妈,我爱你”。
哽咽着,我想哭。
眼角有些温湿,我渐渐醒来,但是,我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我不想再看这个没有她的世界。
“妈妈,妈妈……”我呜咽着哭泣,泪水泉涌般滑落,“为什么,为什么我救不了你?我怎么这样的无能。”
终于,我大声的哭了出来,不管身在何处,我只想哭,我没有坚强,也能没有坚毅,这整个世界,都已经随着她一起死去……
但是我的努力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带着绝望和她一起坠入冰冷的海水中,但似乎却看见了希望的光亮……
我好像进入了欣怡口中的鲛人的国度,那个可以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的人鱼公主坐在高高的王位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妈妈的意念引导我来到这个里……有了欣怡的的故事传说的铺垫,我真的看见人鱼,也没有那么吃惊了……
我问:“我能许个愿望吗?”
人鱼公主说:“既然你能通过重重考验打开鲛人王国的大门,则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我想让妈妈活过来,听说海难死去的人,您都可以将之复活……”
鲛人公主允了我的愿望,真的把一个完好无损的妈妈还给了我,让我带她回家,我真真切切地抱着我10年来天天日思夜想的妈妈,激动地说不话来,那么真实,我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疼……梦想成真了!我开心的忘乎所以,想急切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多年等候妈妈归来的爸爸……
但是这个妈妈还不怎么会与我沟通说话,我想可能是沉睡海底太长时间了,就连身上也没有我久违的消毒水的味道,反而带着一些海洋生物的鱼腥味,不管了……这就是我的妈妈,就连看我的眼神是一样得,准确无疑!
(9)
我带她回家,欣怡还在那个沙滩上等着晕倒的我,在那急急忙忙的拨打着120,突然我睁开了眼睛,我喊着妈妈的名字醒来,看着焦急的欣怡,略带失望地喃喃的说“原来是南柯一梦啊?”
这时海面一阵迷雾,一阵海腥味飘了上来,一个熟悉的女子从大雾中走了出来,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让我不顾一切地上前抱住她,不能抑制自己的喜悦:“妈妈,我想你……”
欣怡傻傻的待在那里看着我们母女相逢,也跟着感动的一塌糊涂……
我们三开开心心地走回来家,家里的爸爸依旧10年如一日的做着妈妈爱吃的饭菜,看见我和妈妈走进家门,脸上洋溢幸福的样子:“云汐,洗手吃饭……”
后记:
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
爸爸妈妈的爱情是那么简单纯粹,不是一辈子不吵架,而是吵架了,还能一辈子。不是理解,而是我看着你的兵荒马乱,依旧成全的你执念……
我以前也觉得,许愿这种事情特别傻,我觉得人生中任何东西,都需要靠努力而获得,但如今你却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我却患得患失恍然如梦,大概是我的信念感动了上苍,成全了我梦想成真。
——此文献给相信爱有梦想的你
锦瑟雨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