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伊伯特撰写的《伟大的电影》一书到现在已出版三册了。它们的中译本分别是殷宴和周博群翻译的《伟大的电影》,李钰和宋嘉伟翻译的《伟大电影2》和《伟大的电影3》。按照广西师大版来计算,三册书合计有1779页。如果用一个季节时间读完它,那么除了收获三百部电影的名字之外,还将收获伊伯特大半生的睿智。如果只是对这套书浅尝辄止的话,那么请从殷宴和周博群的译本开始。
罗杰·伊伯特是第一位因写电影评论而荣获普利策艺术评论奖的作者。在他之前,普利策从未授予过影评家,是他打破了这个记录。如果了解普利策奖的话,我们应该感到好奇的不是普利策为什么会颁奖给罗杰·伊伯特,而是什么样的电影评论会让普利策奖动容。这一点正如罗杰·伊伯特在《伟大的电影》中反复提及的问题:什么是好电影,或是好电影是什么样?从一本影评集中和一次看电影的经历中尝试去理解这些提问,我们或许会觉得看电影的乐趣就在提问之中,答案只不过是某种形式的失败。
将一部电影用“好”与“不好”来区分是残酷的,但正因为有这种看似粗糙的判断,才能保证电影产业在创造了大量平庸之作的同时,也诞生了”伟大的电影“。在等待了足够的时间之后,这些”伟大的电影“会变成电影经典,值得一看再看,而不厌弃。卡尔维诺在《为什么读经典》中对“经典”有自己的定义和表达,他说:“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每次重读都像初读那样带来发现的书”,他还说:“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永不会耗尽它要向读者说的一切东西的书”。罗杰·伊伯特在《伟大的电影》中评述一些电影缘何伟大时,用卡尔维诺的话语做注脚,会更容易理解一些。但作为欣赏电影和阅读电影评论的人来讲,我觉得还需要理解一些客观的差异。按照信息量计算方法,一部电影承载的信息量远远超过一本书或纸质出版物。如果说一本书是溪流的话,那么当一部电影在黑暗中开启时,它是洪流,瞬间就能将人淹没。
罗杰·伊伯特在他的电影评论中表现出来的特质并不是他看了多少电影,而是他始终如一的克制。一部好电影并不意味着能同时跻身“伟大“。罗杰·伊伯特则在一部电影中找到它的伟大之处,在经过时间的粗砺打磨之后,这些电影的细腻之处就会在黑暗中熠熠发光。罗杰·伊伯特就像是这样做的,他指着在黑暗中显现的电影-----看,它的光芒在此!
在《伟大的电影》中罗列出来的电影名单不会让人一下子对它们一见钟情。译者殷宴在《伟大的电影》一书的“译后记”中也指出:“他(罗杰·伊伯特)的目的仅仅是让读者知道这些影片的存在,并让他们知道这些电影的美好。有些读者或许永远无法也不会和他推荐的电影擦出火花,而另一些读者却可能从此找到一生的挚爱。“
罗杰·伊伯特在《伟大的电影》中发出的指引,是向久居内陆的人讲述海洋的存在,是向看惯了好莱坞电影套路的人讲述另一种电影的存在。也是向在烂片中摸爬滚打的人讲述电影的另一番模样。“我们生活在一个时间和空间的盒子里,电影则是盒子上的窗口。电影允许我们进入他人的精神世界----这不仅意味着融入银幕上的角色(尽管这也很重要),也意味着用另一个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
不夸张的讲,按照一部电影120分钟的平均时长来计,看一部好的或堪称伟大的电影,也是我们距离他人的精神世界最近的一段距离。
电影技术的滥觞,不意味着电影的滥觞。在《伟大的电影》中,罗杰·伊伯特用文字唤起我们对“感同身受“这四个字的重新理解。借助他的文字重述,罗杰·伊伯特也在诉说他个人观看的电影经历,在其老练的阅片眼光之余,《伟大的电影》讲述的其实是“怎么看”和“看什么”的问题,在眼下的电影深陷音响和动作效果的包围之中时,电影镜头越来越短,音效越来越大,特效越来越多,表演也越来越像表演,那么如果尽可能减少这些的话,一部电影还能成为电影吗?罗杰·伊伯特在《伟大的电影》中的评论中善于用质朴、简单的观点讲述在一部电影中导演“怎么看”和观众在“看什么”这两者之间的隐秘线索。换言之,他所列举的这些伟大电影,在“怎么看”和“看什么”之间一直是相通的,而打通这两种不同的观看方式的正是电影镜头。
在阅读《伟大的电影》一书时,常让我想起另外一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书------《如何使用你的眼睛》。在审视电影画面的运动和静止时,找到打动自己的那一幕。罗杰·伊伯特对于看电影的人说过最有鼓励的话语是:“每一个热爱电影的人最终都会抵达小津安二郎的视界,从而领悟到电影的本质并非运动,而是运动与静止之间的选择。”
电影为我们创造了一个世界,而伟大的电影则创造了一个相对恒久的世界。罗杰·伊伯特在我们尝试了解的同时,叠加了一个他理解的世界。这两个世界相互映照,悲伤与喜悦孪生共存,艰难与勇气相互搏杀。运动和静止夹杂其中。这两个叠加在一起的世界也不停地质询着我们-----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直到我们意识到珠藏深海的伟大电影是存在的这样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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