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语言——用哲学、美学与现代心理学解读辩论困境

很多时候,身为辩士的我们,感觉自己想说的东西很多,可实际说出的、起效的却少之又少。语言对于辩士而言并不生疏,可是要运用得巧妙高效却难度重重。高尔基曾经就说“世界上没有比语言的痛苦更强烈的痛苦了”。其实他所提到的“语言的痛苦”就是语言不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愿、思想感情,也就是“言不尽意”。

其实这个问题在先秦时期就已经提出了,从先秦到魏晋,这个问题还经历了从哲学到美学的转换。最早提出“言不尽意”的是庄子。“世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而世固贵言传书。世虽贵之,我犹不足贵也,为其贵非其贵也。”(庄子《天道》)庄子世界的核心无非就是“道”,一种无所不在的神秘的东西,也是“意之所随者”。到了魏晋,玄学家们对庄子提出的这一话题极为重视,有了欧阳建所引领的“言尽意”说,和王弼引领的“言不尽意”说。而到了陆机和刘勰这里,这一命题正式进入美学讨论范围。他们认为,这种情况中,由于“言”常常不能匹配“意”,或者不能表达“意”,因而陷入“言不尽意”的困境。“恒患意不称物,文不逮意。盖非知之难,能之难也”(陆机《文赋》)这种难,就在于作者准备传达的体验和思想,不同于一般的认识。它是一种瞬发的微妙却复杂的心理过程,的确是语言所难以描述的。

而我们最常接触到的辩论,我们时常所谈及的辩题的核心冲突、价值判准这些,其实就是一个持方想要传达的,基于一些境况的思想和体验。这,与庄子的概念“道”,以及陆机、刘勰所提的“意”完全具有相似性。其实,辩士在准备辩题的时候,架构与思想上下翻飞、奇想变幻,但是语言文字却是着迹之物,难于生巧。语言是征实的,而体验和思想是丰富的,两者特质上的固有距离,造成了辩论中“言不尽意”的困境。

而对于辩士“言不尽意”困境的解决之道,也借鉴了美学与哲学理念。中国古代美学理论中,刘勰提出了“寄意于言外”。从现代心理学来看,语言本来是一般的、概念化的、抽象的,“寄意于言外”实质便在于,将语言感觉化、具象化。“语言符号连接的不是事物的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索绪尔的理论,告诉我们,其实一般来说语言的指称和表现功能是重合在一起的。“那些只能粗略标示出某种情感的字眼,例如‘欢乐’、‘悲哀’、‘恐惧’等等,很少能够把人们的亲身感受到的生动经验传达出来”(苏珊朗格《艺术问题》)因为这种情况下,只运用了语言的指称功能,无法唤起人们的感知和想象。因此,最简单的解决之道,就是着重使用语言的表现功能。例如,设置情境,辩手人物代入等辩论技巧的使用。

其次,就是辩手情感性的要求。情感饱满才能动人心魄。所谓“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刘勰《文心雕龙》)无论是在长篇的陈词,还是情景式的盘问与回答,辩手的自身情感需要入戏,这样可以不断放大语言的表现功能。

第三,则是创造性。“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陆机《文赋》)便指出了,审美体验达到极致之时心灵的自由创造。这在辩手身上的具体反映便是在一定程度上融入持方、深刻思考辩题与交锋之时,会临场产生瞬发的顿悟与思绪,把这些进行申论或者质询演绎,就是极致的自由创造了。

辩论这项活动,其本身是语言的艺术。可是,如今我们诸多辩手遇到的“言不尽意”的最大困境,却不仅仅止于语言,更是美学和哲学命题。通过哲学、美学与现代心理学的理念进行思考与干预,可以极大程度上解决辩手的“言不尽意”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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