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1月23日,哈尔滨。
对于北方的人们来说,一连下了几个夜晚的暴雪无疑是个坏兆头,许多老人都在感叹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如此可怖的大雪。即使在白天,这暴风雪也让能见度低的可怜。人们只有趁着雪偶尔变小的功夫上街买卖,又得赶紧回家提防着下场暴雪。
然而就是这样恶劣的天气,对于任琳琳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掩护。此时,他正被官方组织的搜查队全程追捕,原因正是她暗中帮助粒子感染者躲避搜查。
这种黑色的粒子出现已有许多年,在人们眼中它是一种无解的感染病,一旦染病,就极有可能在痛苦中死去,成为这粒子的养分;而即使万幸活了下来,也会被众人排挤成异类,不得不在冷眼和辱骂甚至欺凌中度过余生——但这还是极少数人,大部分活下来的感染者都被搜查队处死了,甚至无人追责。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终于在某一天,有一小部分存活的感染者突然爆发了抗议,他们揭竿而起,为首的人名叫谌城,他带着反抗军迅速控制了搜查队的一个据点。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说这些人要让所有人都感染粒子,变得和他们一样;还有人说他们要杀了所有没感染的正常人。但没人知道,这些人最初只是想争取自己的权益罢了。
而那个被占领的据点,正是作为当时国内最著名的也是最年轻的医学家任琳琳进行全国考察的最后一站。原本结束了考察研究后她就有机会获得当年的医学奖,享受一辈子的赞赏和荣光,但在谌城将刀刃从她脖子上拿下,念她是一个无辜者想要放过她时,她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加入起义军。
任琳琳表示,自己此行的研究课题正是粒子的弱化与移除,而多年的研究已经让这个实验变得不再是梦想。同时,虽然是一个没有粒子的正常人,但她也已经见多了人们对感染者的偏见,作为一个医学家,她不能忍受人们的无知伤害了同胞们。所以,她决定加入这些人,帮助他们从粒子的寄生中活下来甚至恢复正常。
而今年,才是她正是被通缉的第一年。这几年随着组织的不断转移,自己也长途跋涉换了不少研究所,因为怕自己的实验暴露大家的位置,她才把自己的实验室设在了组织之外。但再小心也会出乱子,去年在一次突击搜查中,搜查队声称他们找到了任琳琳和起义军勾结的证据,要将她绳之以法。但任琳琳清楚,自己每次的行踪十分隐秘,没可能会暴露。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自己当年医学界的竞争对手们造谣想要陷害她。但可惜的是,自己确实与反抗军有来往,没法向上头反驳,无奈只好和反抗军一起加入了逃避搜查的队伍。
在思绪中回到现实,任琳琳找了处背雪的地方稍作休息。这次冒着大雪出门购买药品,她清楚搜查队那些好吃懒做的队员不会在这样的雪天出门搜捕,但自己依然得多加小心。距离基地还有一公里的路,没什么问题的话十五分钟就能回去了。她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怀里的药,确认无误后继续了行程。
你真…觉得自…选择…确的…?
脑内突然间传来一阵不明的声音,吓得任琳琳差点叫出来。倒不是这声音多可怕,只是她担心真的被哪个勤劳的搜查队员抓个正着。环顾左右确定没人后,任琳琳才稳了稳精神仔细感知那句话。
你真的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奇怪,这很明显是幻听症,但无论她怎么捂住耳朵去听,那声音还是很模糊,而且似乎不像是自己大脑传来的声音,更像是来自遥远的彼方。
大概是最近趟风冒雪躲着追捕太累了,回去得好好休息休息了。任琳琳并没有太在意这声音,更没有去细想说这话的内容——毕竟自己一开始的时候也常常思考这个问题,但作为医者的仁心战胜了世俗的念想,她坚信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任琳琳拍了拍被风吹的通红的脸,踏上了回去的路。
“我回来了,实验进行的怎么样?”推开基地大门,任琳琳把药顺手交给了身边的护士,急忙换上工作服向实验室走去。“谌城你在吗?”
走进实验室,里面空无一人,狭小的空间里堆放着种类不一的实验器材,而桌子正中间的仪器中,盛放着一小撮发着黯淡金光的沙子。任琳琳关好门,坐在桌前观察着这沙子,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三个月前。
那时的任琳琳在组织的掩护下偷渡到以色列寻找原料,但因为碍于身份特殊,语言又不通,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就在失落之际,任琳琳偶然在以色列的一个小教堂里发现了四个同样被粒子感染的人,而这四个人居然会说自己的语言。但这四个人并没有受到感染的折磨,反而显出一种亢奋的精神。起初任琳琳还以为这四人是瘾君子,本想敬而远之,但其中的一人却当着她的面拿出了那一小撮沙子吞了下去,之后身上的粒子颜色竟开始慢慢减淡。任琳琳大吃一惊,认为这东西可能是治好感染的奇药,便说什么也要这四人跟她一起回到组织。
大概是清楚自己的安全在异国他乡没有保证,四人最终同意了合作的请求。但就在临走之际,任琳琳偶然发现在那教堂之中的石棺内有一个小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七个小小的石头刻章。以为是某种文物之类的,任琳琳好奇的想要拿起一个观察,却在接触到的一瞬间感觉一阵头疼,不得已把它放了回去,但还是揣在行李中带回了组织。
想到这,任琳琳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从以色列回来后谌城对这四个人完全不信任,还是自己好说歹说,连带献上了小盒子又展示了沙子的功效才让谌城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他们。如今盒子被组织保管,自己只要全心研究这沙子就好了。记得当时他们告诉我这东西是在红海边上发现的,不如就叫它海砂吧。任琳琳侧过头摆弄着仪器,要是这东西真的有效果的话,就能拯救无数的生命了吧…在疲劳与心事中,任琳琳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任琳琳从梦中醒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正欲起身离开,任琳琳却突然发现谌城就坐在身后的凳子上,看着几张报告单念叨这什么。“哟,终于醒了啊。”见任琳琳醒来,谌城放下单子翘起了二郎腿,倒是一脸悠闲,“累的话回房间休息啊,在这多难受。”知道自己偷懒被上司抓个正着,任琳琳只得满脸堆笑:“哈哈哈…我就是有点累,打了个盹而已,嘿嘿…”“没关系的,人总得要休息。”谌城站起从任琳琳身边走过,拿起桌上的海砂在灯光下端详,“这雪下了这么久,我们最近的情况你也知道,别让自己太难过就好。对了,我新配了几个药方,你帮我看看这沙子能不能用上。”“啊好,我给你看一眼。对了,现在这东西叫海砂,还挺好听的吧?”拿到配方的任琳琳一下来了精神,开始给谌城分析,而谌城也聚精会神地听着。原来谌城虽是反抗军首领,但私下里也在研究感染症的解决办法。之前任琳琳带着四人拿回海砂时,谌城心里其实满是惊喜,但眼下情况特殊,作为一介领袖不能不考虑情报问题,所以只得在任琳琳的担保下才顺台阶下了接受了四人。
就这样,两人又忙碌了一天直到深夜。“好,那我回去再改进一下。”收起任琳琳改过的配方,谌城微微一笑,“多谢了,医生。”“跟我客气什么,不都是为了大家嘛。”任琳琳也笑着回答。不知为什么,面对着这样一个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还非亲非故的男人,任琳琳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大概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吧?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谌城拉开房门准备离开。“嗯,我知道了。对了,要记得海砂不能长时间加热,否则会和玻璃仪器产生反应的,看见它变红了就要关掉火,否则就会爆…”“你说那样?”谌城指了指任琳琳身后,任琳琳回头一看,海砂正在忘记关火的仪器中剧烈反应,马上就要炸开来。“啊!!!”任琳琳吓得闭上眼睛,抱头蹲了下来。“小心!”顾不上那么多,谌城脱下衣服飞扑到任琳琳身边,将她裹着衣服抱在怀里,抵挡着将要发生的爆炸。如果失去这么一个重要的学者…我的目标可就更远了啊。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能伤到她…
只听“砰”的一声,谌城紧闭双眼,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但过了好一阵,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事,倒是怀里的任琳琳颤抖着发出声音:“爆炸……最多只会把仪器炸出个洞来……没太大危险的……”谌城回头一看,桌上的仪器果然碎成了几块,别的东西倒是完好无损。
扶起任琳琳,谌城面无表情地挠了挠头,咳嗽了两声后对面前憋笑的女孩道歉:“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它有这种性状,谢谢你让我了解啊。”“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伤。”任琳琳虽然尽力憋笑,但她并不是在笑谌城的无知,而是她居然发现在这个男人的脸上居然还会出现一丝丝的小尴尬。
“那我走了,明天再说。”任琳琳送谌城离开了房间,自己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休息了。对了,走之前要去看一下那个小姑娘。任琳琳一拍脑袋想了起来,急忙拿起几本书来放到包里,离开了实验室。
“伊楠妹妹在吗?我来找你啦。”任琳琳推开房门,一个小小的女孩跑着扑到她怀中。“琳琳姐你可来了,哲哥就会欺负我。”小女孩委屈的说到,身后和任琳琳一般大的男孩哈哈大笑,正是年轻的赵会哲。“不怕,我等会帮你教训他。喏,这是你要的书,看完放在这就好,不用还我了。”任琳琳从包里掏出书递给女孩,她便笑着跑开了。
“哎,也只有你能跟那孩子玩的来了。”角落里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我李晓龙这么多年都学不会跟小孩玩。”“龙叔,您都一大把岁数了,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任琳琳掏出一小包茶叶递给老人,老人嘿嘿笑着谢过。“谁叫那孩子是谌城…”“嘘,孩子在这呢,先别说。”赵会哲打断了李晓龙,老人点了点头,起身去泡茶了。
“看来她在这过得还算好。”任琳琳坐了下来,看着远处坐在桌前看书的伊楠,“这么小的孩子就经历了这么多,真是委屈她了。”“嗯,但是没办法啊,这个世界对我们就是这样无情。”赵会哲叹一口气,“总有一天我也要带领我们获得自由。”
“别傻了你,咱们才多大,经历的太少了。”任琳琳打趣到,却被赵会哲回了个白眼:“是啊,我这个野小子哪有你这个大医生经历的多…”还没等说完,任琳琳就笑骂着向赵会哲挥起了拳头,两人比划着打成了一团。
“姐姐…哲哥其实对我挺好的,你别打他了…”任琳琳刚把赵会哲按在地上,只看见伊楠不知何时放下了书跑到她俩身边,小声地嘟囔着。“没事的,我们俩闹着玩呢。”任琳琳急忙松手,赵会哲趁机溜走了。“不跟你们玩了,我找老大去!”
这小子,这么多年还是没变。任琳琳心里念叨,其实她和赵会哲是幼时的朋友,当年加入反抗军也是赵会哲曾经和她提过的。
“姐姐,”伊楠软软的声音把任琳琳拉回了现实。“嗯?”任琳琳蹲下来,摸了摸伊楠的头。
“明年春天,你能带我去看天鹅吗?”
小小的声音,砰地击中了任琳琳心底柔软的地方。对于这样一个孩子来说,她需要的和她得到的根本不相符。她不知道伊楠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幼小的女孩。
“嗯。”任琳琳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泪花。“等春天到了,我就带你去看天鹅。”
“一言为定哦,我们拉勾。”小女孩伸出小指,小小的手指上也有着黑色的痕迹。“嗯,拉勾。”任琳琳也伸出手,勾住了伊楠的小手。
两人身后,喝着茶的李晓龙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点了点头。
如果一切都能这样和平的进行下去的话就好了,他心想。
但事情并不总是会如愿以偿的。
1990年12月9日
“任琳琳快跑别回头!”谌城一边闪过搜查队员的拳头,一边冲任琳琳大喊,“陈三赵叔你们保护好她,我和老狗等会就到!”说完又跟着身旁被叫做老狗的男人一起挥拳击中一人,然后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任琳琳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反抗军拉住手,带离了这里。
半小时前,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谌城和任琳琳以及三名反抗军外出进行海砂的研究,在这屋内已经住了两晚。原本打算今天就回去,可没想到却在这时发生了意外。
“快把门打开,我知道里面有人!”敲门声越来越大,外面的声音也逐渐不耐烦起来。谌城对着四人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们从暗道逃走,自己留下来对付这些人。他知道,搜查队的目标是他…无奈,四人只得从提前布好的暗道里逃走,谌城则按兵不动,静静等待着外面的人。
又过了两分钟,大概是实在不耐烦了,房门终于被一脚踹开,三名搜查队员迅速进入室内,却不见一人的踪影。“奇怪,我明明看到他们在这的,怎么……”话音未落,谌城从门后的衣柜上跳下,直接踩在了一名队员的身上,随后两手抓住剩下两人的脑袋,将他们狠狠砸在一起。虽说谌城身体瘦弱力量不大,但猛地挨了这迎头痛击的几人也是瞬间停止了思考,待反应过来时,谌城早已翻出窗户离开了大楼。
可谌城没想到的是,暗道的出口也早已被人设下埋伏,而老狗正奋力地和敌人战斗着,自己也急忙冲了上去,这才有了开始的一幕。
“他在那,快追!别跑!”不远处又冲出了几个搜查队员,老狗身强体壮没什么要紧,但经过了几场战斗后的谌城却有些吃力,只得和老狗分头从两条路逃跑,不过最后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他事先告诉了四人备用方案,而自己只要把那些人引开就好了。
不多时,搜查队员们见追丢了二人,只得骂骂咧咧地四散开来,进行地毯式搜索。与此同时,谌城两人也与任琳琳他们成功会和,五个人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我们必须全体撤退,不能落下任何一个人。”任琳琳首先发话,作为医者的她自然不会选择以小换大。但谌城明白,眼下的情况若想全身而退实在有些困难,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刚刚隐约看见那些人配备了枪支。即使他们福大命大都能撤退,也保不齐要挨几颗枪子,到时候就不是能不能活着的问题了,对组织内的舆论影响更大……只是,应该怎么说,怎么做呢?
突然一声枪响,令五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感染者们,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们暂时不会开枪的,刚才只是个警告!”但他们知道,这话这是放屁,而且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必须做出选择了。
“老狗,陈三还有赵叔,琳琳你也听好。我知道我们这次可能是凶多吉少了。不过我以反抗军领袖的身份担保,我一定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谌城发话了,只不过声音很小,但言语中依然透着一股强大的影响力。“听我说,我知道一个可行的办法,虽然风险很大,但只要你们配合,我就能保证大家的安全。”四人重重点了点头,老狗首先发话:“那还用说了城哥,我们跟了你这么多年,哪怕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乐意,你们说对吧!”“是啊!”“说得对!”陈三和赵叔也纷纷回应,任琳琳也小声嗯了一声。
“那好。这样,你们看我指的地方,那里以前是个诊所,虽然现在废弃不用了,但里面还停着一辆救护车,大概是走的急钥匙都没拔,上去就能用,我提前检查过了。只要我能把那个开过来,咱们就能回去了。只不过……可能需要你们拖延一下时间…“没问题,我都懂,城哥你就去吧,我们在这等你回来。这小姑娘就交给我们保护了,放心吧!”老狗抢着回答,谌城也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可就在此时,几声不合时宜的枪响又打破了这宁静。“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快点出来投降,否则我们就真开枪了!”气氛又一次紧张到了极点,众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声。
但坏事往往总是接连发生。待枪声停下后,谌城低头发现了地上的点点血迹。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只见鲜血顺着任琳琳的腹部滴答滴答地掉在雪地上。“我没事…只是弹片而已…”虽然这么说着,但任琳琳的声音已是虚弱不已,看来是在强忍着疼痛。谌城低声暗骂,但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必须马上行动。
“老大,你快带着她去那吧,那不是诊所吗,说不定还能有绷带什么的,救人要紧啊。”老狗的话像一根刺戳在谌城的心上。“你…”“别说了老大,这小姑娘有多重要我们都知道,我们三个混子的命加一起也没她值钱。快去吧,别耽误了。”陈三和赵叔也附和着老狗,可谌城此时却走不出那一步。
又是一声枪响。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终于,谌城下定了决心,抱起了任琳琳向诊所跑去。路程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但谌城在诊所内来回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绷带,情急之下,只得扯下衬衣来,按照任琳琳的指示包扎好。
“你会带他们回去吗…?”任琳琳轻轻问他。“我…我会的。”谌城颤抖着回答,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开口说出的话。“那就好…”话音刚落,任琳琳又昏了过去。
“琳琳!琳琳!”谌城惊恐地大喊,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这段时间。他只能抱起任琳琳三两步跑到车上,急忙点火打舵向回驶去——是的,他答应过老狗,会回去接他们,可……
再看到他们时,他只是远远看见倒在地上的陈三和赵叔,还有老狗最后的手势,让他赶紧回去,不要来救他们。然后,一颗子弹贯穿了老狗的胸膛。
谌城强忍悲痛,一个掉头把车对准了基地的方向,然后全速前进,眼中早已满是泪水。
他知道,当年那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自己是他再也不想面对的人,而老天偏要让事情变得不合他意。明明那时他已决定不能出卖朋友才出此下策,可为什么那些人偏偏最后还是离他而去了。谌城不懂,为什么想做一个好人这么难,这么难。
过了二十分钟,谌城终于带着任琳琳回到了基地,人们把任琳琳抬走的时候注意到走时候的五人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也都默不作声。谌城极力让情绪稳定,让手下把救护车处理好,自己跟着人们走进了基地。
“老狗他们呢?”不知在椅子上坐了多久,谌城的心里空荡荡的,这时任琳琳的声音更像一把刀扎在里面。
“你醒了啊…没事就好。”
“他们三个人呢?”任琳琳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他们让我带你回去。”谌城的话语满是冷静,但任琳琳却感到了一丝无情。
“你不是说会去救他们吗?”任琳琳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你为什么抛弃了他们!”
“我没有!”谌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言语中带着悲愤。“你知不知道,他们三个为了保你安全才牺牲了自己!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任琳琳没有回答,低头捏着衣角,眼泪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谌城知道不该发火,但谁又能懂他心里的痛?一边是生死未卜的年轻女孩,一边是自己出生入死的朋友,换作是谁能轻易做出选择呢?
“回去休息吧,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谌城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有,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发火的。”
任琳琳依然没有回答,谌城只好离开。
你错…你在他…永远…是个…孩而已
那声音又在任琳琳脑中盘旋,但她无暇顾及。
你错了,你在他眼里永远只是个小孩而已
任琳琳不知道该想什么,就让那声音在脑子里徘徊。过了好久,她才擦干眼泪,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其实知道,只有解决了感染症,才能永远的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1990年12月31日,跨年夜前夕
在人们的欢呼喝彩声中,任琳琳被一下又一下抛向空中又接住,乐的停不下来。赵会哲煽动着气氛,引得人们笑声连连,伊楠也坐在桌前记录着这一热闹的时刻。李晓龙难得的开了一瓶好酒,和谌城在人群后看着欢快的人们,碰了碰杯。
原来三天前,任琳琳对海砂的实验取得了空前的突破,谌城带头进行展示,服用了海砂后身上粒子居然渐渐消退了,足足维持了六个小时之久。虽然看起来是小小的进步,但对于每一个感染者来说,这无疑是今年最好的礼物。
于是在跨年夜这天晚上,谌城站上了演讲台,郑重地宣布任琳琳因立了大功,正式升为反抗军的副首领。谌城知道,这个女孩虽然在其他方面的经验都远远不足,但在解药的开发方面无疑是天才。这样一来既能鼓舞大家的士气,又能让任琳琳更加自信。
“来,新年就要到了,我们大家一起倒数!”谌城举起酒杯向大家喊到,“五!四!三!二!一!”
美丽的烟花随着人们的倒数绽开、落下,一瞬间的美丽,一瞬间的光彩。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属于它们,整个世界随着它们的绽放而光彩一瞬,寄托着美丽的希望,寄托着爱的光芒。
………假………虚………
笑声淹没了任琳琳脑中的声音。
1991年1月13日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谌城?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任琳琳一巴掌扇在谌城脸上,谌城却没有反应。“你想没想过后果啊?会死人的你知道吗!”
此时的谌城和任琳琳正站在四张手术台旁,而上面躺着两男两女四人——正是当时任琳琳从以色列带回来的那四人。而他们身上的粒子虽淡了不少,但此刻也是心率极地,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我这么做是为了研究。”谌城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面无表情地回答。
“研究?所以你就用活人做人体实验?”任琳琳大声质问。
“进步总是要建立在实践上,不然拿谁来呢?我?还是你这个副首领?”
“你别提这个。”任琳琳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言语里满是嫌弃,“如果我早知道你会这么做,我绝对不会帮你。”说罢便要拔掉四人身上的输液管,进行抢救,却被谌城一把推开。
“这没你的事,现在快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你的主意?你在想什么我还不清楚吗?”任琳琳反问他,“不就是因为你怀疑他们四个走漏了风声吗?难道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他们吗!”“你闭嘴!你还敢提他们?你知不知道老狗他们那次为什么会被发现?我早就觉得这四个混蛋不对劲了!”“你有什么证据?”任琳琳打断了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谌城一时语塞,虽然他对着几人一万个怀疑,但真正的证据还确实没有。“你…回去吧,否则我要叫人来了。”随后朝走廊外大喊一声,唤来两名守卫。
“谌城,你变了。”任琳琳冷冷地瞪着谌城的双眼,一边甩开守卫的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说罢转身离开了,守卫也跟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对着手术台一言不发的谌城。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谌城默念,心里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感。他无力地敲着手术台,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却只觉得一阵剧痛从右小腿传来。大概是粒子感染的症状加重了吧,他这样想着,一瘸一拐地走到椅子前坐下,卷起裤管观察。只见他右边小腿上的粒子已经结成了一条条细细的触手,随着心跳有力地泵动着,却是无序地来回纠缠。
谌城长叹一口气。时间不多了,他心想。看着眼前躺在手术台上的四人,红色的急救灯一闪一闪,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你变了。”任琳琳的话语又在此时在他脑袋里回响。
终于,他还是拔掉了向四人体内注射海砂的输液管,叫来医生给他们救治。自己在矛盾和纠结中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房间。
1991年1月28日
任琳琳躲在衣柜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脑海里的声音折磨着她的精神,她咬牙忍着却还是不敢出声。同日值班的守卫已死伤大半,她拼了命才从那几个怪物手里逃出来。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谌城、赵会哲,无论谁都好——能来救救她,救救她们。
自从上次撞见谌城进行人体试验并与他大吵一架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一直不冷不热。谌城似乎暂时停止了人体试验,但还是把四人关了起来以免再出什么乱子,每天只提供基本的生理需求,比如食物和水之类的。但他们好像也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自那次之后每天活得也是浑浑噩噩,对这样的非法监禁并没有反抗。任琳琳偷偷去看过几次,发现他们的反应和最初在以色列发现时一样,而当自己向他们展示海砂时,便又发了疯似的去扑,去要。
终于,任琳琳判断这是他们对海砂的特殊戒断反应,看来那次的大剂量输入已经让他们彻底成瘾了。本着救人的心理,任琳琳大胆地作出了一个决定:她认为既然海砂能让人成瘾,而现在又没有其他能够抑制这种症状的药,倒不如顺着海砂的成分往回推,看能不能找出海砂的解药。这在当时,以反抗军的技术和单枪匹马的自己,无疑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但也许是和谌城赌气,任琳琳到是说干就干,在实验室里不分昼夜地忙着,甚至偷偷在自己身上试验。发现这东西对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影响后,她试着在每天的午餐中加入微量试剂来观察大家的反映。
结果是惊人的:虽然只是一点点试剂,效果却比海砂本来的抑制效果还要强,而且还没有明显的副作用。这让任琳琳喜出望外,就连谌城也在了解了情况后时隔许久地破天荒夸赞了她。她当然没有告诉他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她已经决定让那四个被监禁的人服用,然后向谌城证实自己的成果来换取他们的自由。就在座天夜里,任琳琳悄悄潜入密室,让那四人服下了改良后的海砂,也许是心切,她特意加大了剂量。看着死人身上的粒子迅速消去,任琳琳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喜悦。
似乎恢复了理智,向任琳琳道谢后的四人偶然提起了一开始在以色列被任琳琳拿走的木盒,并提出想要拿来看一看。任琳琳以守卫森严为由拒绝了他们,四人却露出了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消失了。向四人道别后,任琳琳快步离开了牢房,脑海里的声音第一次显得那么渺小。
......印......别......
但如果让她再选一次的话,她绝对不会把那海砂拿给他们,甚至根本就不会去改良海砂。
今天,当任琳琳如往常一样来这里观察四人的反应时,却发现整栋建筑空无一人。她疑惑地向牢房走去,却发现一路上躺满了守卫。他们强行突破收容了?任琳琳做出最坏的打算,但她相信他们不会对自己出手,毕竟是她救了他们。来到牢房,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必须马上报告总部。任琳琳知道自己猜对了,立刻下楼往传达室跑去。可在那里,她只见到了奄奄一息的门卫大爷。大爷用最后的力气告诉她,本来凌晨他巡夜时这四个人还好好的没什么异常,可到了白天,他们却像发疯了一样冲出了牢房,杀死了见到的每一个人,而且满身黑色十分可怕。
“他们嘴里一直念着一个名字...任...琳...”便没了气。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任琳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恩将仇报,甚至大开杀戒。但无论如何,既然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在这啊...”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任琳琳瞬间汗毛倒竖,尖叫着挥起手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朝他头上打去,然后直接冲到了楼上。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研究出了问题。因为盲目加大海砂的剂量而导致了药理的改变,使得它向着和原本完全相反的地方发展了——不但没能抑制粒子,反而加速了它的生长。此刻的四个人一定是被粒子加剧了感染而想要报复自己吧?她这样想着。
“砰”!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任琳琳知道是房门被砸开了。脚步声咚咚地传入耳朵,她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在寻找自己,而此时此刻自己离他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只要他打开衣柜门就会发现自己,之后自己的生死就由不得她说了算了。任琳琳攥紧了拳头,哪怕会死也得反抗...
门被猛地打开,一个男人满脸的黑色,嘶嚎着扑向任琳琳,任琳琳尖叫一声滚出了衣柜,而那男人的拳头居然穿透了木板,一时间拔不出来。任琳琳两腿发软,坐在地上用力地向门边爬去,祈求着有人来救她。那男人用力把拳头拔了出来,一点点走近任琳琳。就在他的爪子要掐住任琳琳的那一刻,另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任琳琳头顶飞过,一脚踹翻了男人。
“快去一楼找谌城,我马上就到!”任琳琳泪眼朦胧,用力才看清了眼前和男人搏斗着的赵会哲。一丝希望从她心中燃起,她知道自己有救了,于是踉跄着爬起身,扶着墙走下楼。
“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好吗?”任琳琳哭着问道,看了他最后一眼。
“快走!”赵会哲双手挡住男人狂暴的攻击,没有回答她。
来到三楼,任琳琳依然惊魂未定,而脑内的声音此刻又变得异常清晰,异常刺耳。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同样的词语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精神,无数个声音回响着,似是哀嚎,又像呼唤。顶着巨大的压力,任琳琳尽力向楼下走去。她知道只要到了一楼就好了,反抗军们一定会有办法处理自己捅出的篓子。她极力去克制脑内的回响,她知道那只是幻觉,自己一个医生根本不可能下杀手,只要保证安全就好了。她抬头小心地看向一楼的空地,谌城果然在那里,只不过只有他和另外两个人,而那四人中的另外三个也在下面,谌城一伙奋力地反抗着,可那几人的力气却是出奇的大,谌城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即使这样,他们也还是在艰难的战斗中不时呼喊着任琳琳的名字,希望能传到她耳朵里。
任琳琳犹豫了。
本能告诉她,现在就算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但如果她能趁着这时偷偷溜出去,或许就能逃出生天。
“任琳琳!听得到吗!我们来了!”一名反抗军大声呼唤着,而腹部紧接着挨了重重的一拳。
只要逃出去了,只要能回去,就能叫来更多的人,到时候一定就没问题了。
“任琳琳,我们在这里!你还活着吗!”另一名反抗军大喊,躲过一击后又被一拳砸中面门。
大家一定会帮我的,这么久以来一直是这样的不是吗?
“琳琳!如果听到的话就在那里不要动!这下面很危险,等我们去找你!一定要保证安全!”谌城的声音传来,不善战斗的他已近力竭,却还是全力呼喊着任琳琳的名字。
谌城会解决所有问题的,他可是我们的首领啊......
哪怕是自己犯下的错误吗?
她猛然间这样问着自己。
呼喊的声音渐渐减小,任琳琳知道他们陷入了苦战。她慢慢攥起拳头,却最终还是慢慢松了开来。
会死。她会死。大家都会死。
“咚!”一个重物从楼上被扔下,直直砸在她身边,任琳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后更是差点叫了出来。那像动物一样被扔下来的东西竟是赵会哲!此刻的他满脸鲜血,有上气没下气,瞳孔飘忽。任琳琳一下扑了上去,将他翻了个身便开始做着心肺复苏。“不会有事的...我是医生...我不能让你死...”任琳琳满脸泪水,她害怕,害怕孤独,害怕死亡,害怕一切。
“不会...有事的...”赵会哲声音渐弱。“我是...战士...”
瞳孔放大。赵会哲战死。
任琳琳无力地趴在了赵会哲的身上,巨大的悲痛击溃她的了意志,她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原本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误,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抬起头,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但看见不远处的楼上,杀死赵会哲的那个男人一跃而下,看来加入了和谌城的战斗。
我什么都做不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我救不了赵会哲,救不了自己。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我到底能干些什么?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我一定是疯了
那就杀了他们吧
崩溃的悲痛化为无尽的恐惧,继而转变成满溢的愤怒。任琳琳朝赵会哲后腰摸去,腰带处那里果然藏着一把小刀,那是赵会哲从小的习惯。她双手握紧小刀,慢慢站了起来。
我要为我的错误担起责任。
我要让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我还能救谌城。
任琳琳翻过栏杆,大吼着纵身跳下,直向着那正欲攻击谌城的男人飞去。
“琳琳?”谌城被吓了一跳,身体却本能地要跑去接住她,“你在干什…”可还没来得及动手,自己已被另外三人死死控制住了。任琳琳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也正中了男人的肩膀,离脖子只差不到十公分。她自己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瞬间动弹不得。
“任琳琳!你他妈疯了吗?”谌城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我说了让你别出来你没听见吗?”
任琳琳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男人粗暴地从地上拎了起来,紧紧掐住脖子。怎么会?明明挨了一刀,为什么他好像没事一样?
“赵会哲…他…”任琳琳艰难地呻吟,“他…死了…被这个人…”
谌城一下愣住。死,这个字眼在此刻听来多么冰冷。
“谌城…对不起…我明明下定决心…不想再逃避了…”男人的手渐渐攥紧,任琳琳声音越来越小。
赵会哲的死,任琳琳的命危,自己的穷途末路,这么多手下的阵亡…前所未有的压力一齐堆在了谌城一人的身上。但此刻他已然筋疲力竭,善用的计谋在此刻也并无用武之地。三人死死将他锁住,而他甚至无力哪怕骂出几声。
腿也失去知觉了吗?谌城只觉得右小腿那里空空的,就像一个残疾人一样。看来最后一点希望也消失了…我们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猛然间,一幅幅画面从他脑海中迅速飞过。
是反抗军们起义的那天。
是自己和大家一起工作的那天。
是老狗他们被扑杀的那天。
是跨年夜一起欢呼的那天。
是自己终于决定直面人生的那天。
我不能在这停下。
一股奇妙的感觉涌入谌城大脑,刚刚还空荡荡的右小腿突然间似是有了无尽的力量。而自己的全身仿佛被无数条细小的虫子包裹一样,丝一般的触感自下而上在周身环绕。
待反应过来时,身边的三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而自己正站在男人身后,手里握着那把插在他肩上还没来的及拔下来的小刀。
“谌城你…”任琳琳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谌城皮肤裸露的部分布满纤细的粒子,尤其是右小腿处的粒子汇聚成一个倒悬着的人的样子,活像黑色墨水刺成的纹身一样。
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她知道他是来救她的。
谌城握住刀柄,然后用力向下一扯,那刀就在男人体内被扯出,在他背后留下了一道巨大的伤口。他哀嚎一声,丢下了任琳琳,却还没等转身,又被谌城在背后命中数刀,最终倒在了谌城脚下。
看着敌人全部倒下,谌城恢复了理智,粒子一点点褪去,他上前扶起任琳琳,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任琳琳抱住他,却并没有哭出来,也只是一言不发。
“我没能救下赵会哲。”她颤抖着说。
“走吧,我们去把他带回去。”谌城拍了拍任琳琳,随着她一起把赵会哲抬了下来。面对着赵会哲冰冷的躯体,任琳琳依然难以抑制心中的悲痛,俯在他身边摩挲着他的双手,而谌城默不作声,不只是因为自己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更是对失去朋友的无奈却又无能为力。
“刚刚你身上,是怎么回事?”任琳琳突然问道。“刚才?我不清楚...只觉得那时的身体并不归我自己控制,仿佛我的精神被那种粒子寄生了,我的行为举止似乎都在它们的控制下。”谌城努力回想,但对刚才的记忆却很模糊,但紧接着又发现身上明明受了不少伤,但现在却好像又痊愈了。“我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会不会是那粒子的作用?”虽然完全不相信一个夺人性命的东西会只好自己,但这是眼下唯一可能的结果,于是谌城试探着询问任琳琳,期待这个专家能给出答案。“既然情况如此,只能说不无可能。我以前就做出过一个假设,这些粒子更有可能是为了和人类共生,如果宿主死了自己必然也难逃一死,所以某些情况下的某些人身上的粒子可能会为了保命而医治自己的宿主,不过并没有什么实例,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你倒是第一个。”
任琳琳刚说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主意。“这东西可以通过血液传播对吧?”她问谌城。“啊,对啊。怎么了?”“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的话,那么我或许能够救活他...”任琳琳紧握住赵会哲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这怎么可能?”谌城马上理解了任琳琳的意思,或许她是想主动感染粒子,然后通过自己的医术试着让赵会哲起死回生。“他已经死了...”“相信我一次,谌城。”谌城的话在嘴边却没法吐出,任琳琳坚定的眼神让她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女孩,而她眼里的泪水此刻并非是恐惧或懦弱,而是作为一个医生,一个战士的决心。“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说罢,用赵会哲的小刀在手上划出一道伤口,而谌城也照做,将自己的血滴到了她的手上。
“这东西不是诅咒,是一种力量。”像是无数蚂蚁从身上爬过,又如蜈蚣啃食着肉体,任琳琳强忍着那种传遍全身的疼痛自言自语道,“一定要学会节制。”
多年以后,在当天在事发后赶到现场的一位善后人员老孟这样描述道:除了战死或受了重伤的守卫和失去意识的四个异变者,谌城、任琳琳和赵会哲居然几乎找不到受伤的痕迹,而赵会哲更是表现出了曾经的脑死亡症状,不知为何起死回生了。而那四个人的下场更是凄惨,谌城决定直接对他们施行安乐死,不过最后虽被人们极力阻止,但他还是下令给那几人注射了药物,让他们陷入了可能长达几十年的休眠。
“虽然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但之后的事才是真正的悲剧。”老孟这么说,“那之后我们组织的内部,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矛盾了。”
1991年2月26日
距离异变事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在那场事件之后,海砂的研究便被暂时搁置了。谌城关闭了自己和任琳琳的实验室,一是为了终止实验,也是为了让任琳琳能少些工作,多些休息。在主动感染了粒子之后,任琳琳惊奇地发现自己不仅能运用粒子进行一些治疗和手术,甚至似乎能轻微操控细胞的增殖和衰老。起初她只是用植物做实验,而现在她已经能影响小白鼠了。至于赵会哲的起死回生——其实不止是她自己的功劳,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在自己努力拯救他时,他的身体也在积极地回应着自己。但这件事她并没有跟赵会哲提起过,因为怕引起大家的议论,而谌城也尊重她的意愿,只是对外说赵会哲暂时休克了过去,两人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他唤醒。其实对于这个说法也有不少人表示怀疑,但最后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认同。因为在眼下,获得了这种能力无疑是一种天降恩赐,都说祸从口出,大家都觉得似乎不去讨论,就能把它永远留住。
不过谌城对于自己的转变则毫无保留,告诉大家自己有了不死之身且能以一当十,接连号召大家跟自己一起主动出击,挨了这么多年的欺负,是时候向那群人还击了。有了智勇双全的谌城和妙手回春的任琳琳,反抗军上下无不响应号召,接二连三地请求出战,短短几周就纷纷拔下了周围搜查队的基地;而他们对待敌人则更是不留情面,极尽残忍,似乎在发泄积蓄已久的怒火。
但在任琳琳眼里,这并非是一个好兆头。倒不是因为接连的战斗让战友们连连受伤——实际上,外界早已了解到谌城获得了某种力量,所以见到他是也都不是投降就是逃跑。不过他们对这些人的残忍倒是真的。在任琳琳眼里,残杀敌人已是不可理解了,尤其是对待这些投降的人,她更是觉得此时的他们与禽兽无异。除此之外,谌城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且常常居功自傲,不但在每次的议会上大手一挥否决所有休战协议,还不顾众人的伤势和局势盲目发动战争。而他本人也渐渐变得骄奢,夺取来的物资常常拿去卖掉而不是储存起来,换来的钱就通通变成了酒精进入了他的肚子。可以说现在的谌城每天不是醉着睡觉就是带着酒劲外出打仗,全然没了从前那股威严和狡猾,曾经的枭雄已然变成了酒桶。
“你听我说,从前的事我都不提,今天你们一定不能出去。”任琳琳站在谌城面前严肃地对他说,而谌城却满脸通红,还在大口喝着啤酒。“我打听到这次新换来的搜查队是他们的精英,无论是战术还是装备都远胜于我们,你去的话无疑是送死!”
“精英?老子打的就是精英!让他们来啊,来一个我杀一个!”谌城把空酒瓶摔在地上,飞溅的碎片划破了他的皮肤,却又很快愈合。“看见了吗。我现在是不死之身,无论是谁都奈何不了我!”
“谌城,我不是在开玩笑,就算你没问题,好,我相信你,你不怕死。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大家的问题?他们依然还是一群普通人,受了伤会死,会疼,你想过吗?”任琳琳极力压制着怒火,试图和谌城讲道理,“他们每个人都有枪,我们呢?他们连开枪都不会,最后还不是会像老狗他们一样被打......”
“当时被打死的又他妈不是你!”谌城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三两步走到任琳琳面前狠狠地瞪着她,身上的酒气让任琳琳皱起了眉头,想要后退几步却被谌城一把拽住。“你他妈还好意思和我提他们?要不是因为你,他们三个会死吗?啊?现在做起好人了,当时怎么没他妈见你想过他们啊?”
“你太激动了谌城,你冷静一点我再来找你。”任琳琳甩开他向外面走去,倒是没有生气。她知道这个男人喝醉了便不愿理他,但这次她一定不能让他出去送死。
“我太激动了?那你呢?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每次你的一时冲动,我们会有这么多事吗?”谌城冷冷地嘲讽到,“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凭什么来指责我?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我劝你管好自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就是个看病的,不是带兵打仗的!”
“...”任琳琳依然沉默,随后快步离开了房间,留下谌城一个人。发完了脾气,他又无力地摊在椅子上,一边打开一瓶酒灌了起来,一边告诉赵会哲集结手下准备稍后的战斗。在谌城眼里,什么精英无非是嘴硬一点的垃圾罢了。他非要用实力告诉那个小女孩,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任琳琳说的没错,当天的那场战斗中,最后只有谌城和赵会哲活着回来了。其余的二十几人全部死在了对手的枪下,甚至没来得及反抗。可即使他们两个再有力气,终究抵不过对面的几把步枪。
任琳琳在浑身是血的谌城身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她还是要去,而且必须要让谌城迷途知返。
“我早说过的,可你还是不听。”
“你想说什么?”
“他们的死谁来负责?”
“他们是为了我们大家,是牺牲者...”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在还不晚。”
“我再打回去就是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下面都在说你什么?说你已经不是以前的谌城了,说你嗜血成性而且毫无头脑,再这样下去只会把大家都害死!”任琳琳痛心疾首地劝导他。
“你走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谌城把脸埋在手中,胡乱地撩拨了头发后又要拿起一瓶酒,任琳琳上前抢过酒瓶狠狠扔了出去,没等谌城开口又一掌扇在他脸上。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任琳琳的语气平静,“但我要告诉你,如果你还是这样死性不改,那我就彻底离开你们。”
“离开我们?那你还能去哪啊?你不会还当自己是曾经那个天才医学家吧?”谌城戏谑地看着任琳琳,然后一把抓起刚才打他的那只手。“现在的你和我们一样,都是感染了这鬼病早晚要死的怪物,你以为还有谁能收留你吗?”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走。”任琳琳用力挣开谌城,嫌弃地瞥着这个曾经的朋友,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好啊!走了就别回来!老子不他妈缺你这一个人!”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着男人的咆哮,任琳琳这次真的决定离开了。
“他赶你走?”见任琳琳找出行李箱开始装衣服,赵会哲虽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毕竟现在这个男人已经变成这样了,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
“你也看见了,就他这个样子,早晚都是个死。与其死在这,我还不如出去另谋生路。”
“这么多年朋友,我也不留你了。但既然如此,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赵会哲贴近任琳琳耳边,悄悄念出了几个字。
“暗杀?”任琳琳吓了一跳。虽然她知道反抗军上下对谌城是一万个不满意,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妄图暗杀谌城,而且这人还是他最好的战友,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没错,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我们也认为谌城不再能担任领导者的角色了。不过这并不算谋反,你知道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现在的我们和当年的反抗军一样,无非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而起义。”赵会哲说道。
“还有三个小时,十二点整我们就动手。”赵会哲站起身,要去进行最后的准备。“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来与不来都无所谓,只不过...希望你不要阻拦我们。”关上房门,任琳琳陷入了沉思。
在艰难的抉择后,她终于选择了插手。她知道,虽然谌城现在的做法不可理喻,但以暴制暴终究也不是好结果。他必须赶在两人兵戎相见之前阻止他们,哪怕暂时坐下来好好商量,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她决定给谌城最后一个机会。
首先必须先要打听到他们准备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在四处搜索后,任琳琳确定了最近每个晚上谌城都会到议会厅去喝闷酒,而今晚也是如此。赵会哲他们则是要先偷来一些海砂,设计让谌城服下后等待他的变异,之后用特制的装置困住他,待他恢复正常后也失去了力气再进行审判,务必让他死的清清楚楚。看来下手的机会就在谌城恢复正常之后。任琳琳很清楚,异变后的人体会处于一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劳状态,那是的谌城一定是手无缚鸡之力,而赵会哲他们也多少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暂时不出手,到那时就得看自己了。计划完备,任琳琳也开始了准备,三伙势力在这夜里各有打算,等待着午夜的到来。
十二点的闹钟响起,任琳琳也猛地惊醒,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果不其然,赵会哲一行人准时来到了议会厅,在陈诚的酒里加入了一些粉末,想必是海砂无误了。两方相对而匿,谁也没发现谁,现在就等谌城的到来。
窗外大雨倾盆,雷声隆隆,在这个季节下着不合时宜的暴雨。
二十分钟后,议会的大门吱呀作响,只穿着短衫和衬裤的谌城满脸疲惫,双目无神蓬头垢面,无精打采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但他并没有直接拿起酒杯开喝,而是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知在想着什么。
“如果你真的想改变的话,就先把酒戒了吧。”任琳琳曾经这样对谌城说过,而此时此刻任琳琳多希望谌城能就此离开这里,那样的话一切就都会变得正常了。
“我真的错了吗?!”谌城突然大吼,不知在对谁讲话。赵会哲和任琳琳都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生怕是自己被发现了。
“我打了几年的仗是为了什么啊?谁真的懂过我吗!?当年杀了那个混蛋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我的?现在我杀了几个无名小卒,你们就来批判我?谁他妈才是英雄啊!?”
谌城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一会拽起凳子四处乱砸,一会又趴在桌上嚎啕大哭。一会又一拳一拳砸着墙壁,一会又打开窗户放声大笑。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终于,发了半天的疯之后,谌城拿起了地上的那瓶被下了药的酒,一旁的赵会哲立马来了精神,微微抬手示意同伴做好准备;而任琳琳心里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这个男人说的没错,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行...”谌城悬在半空的手却突然停住,他看着手中的酒瓶,心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我是谌城啊...我是,这反抗军的领袖,是这避难所的首领啊。”
“在这荒诞不经的世界,避难所是你永远的后盾”
一行字在他脑海中浮现,那是当年攻下第一个据点后,自己在众人的拥簇下即兴发挥的台词。而时至今日,大家依然把这话挂在嘴边,奋力地同这个该死的世界斗争着。
“任琳琳说得对...现在还不晚。”谌城大手一挥,酒瓶应声碎裂。赵会哲眉头紧皱,任琳琳的眼中则又闪出光芒。谌城满手是酒,他双手放在下巴上,顺着脸颊向上捋过头顶,蓬乱的头发都被拢到了后脑勺。一到闪电劈过,刺眼的电光照亮了谌城的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样子。
男人眼神坚定,目光如炬。大家都知道,那个曾经的谌城回来了。
“备用计划,快上!”赵会哲一声令下,身旁的一个人立刻闪身向谌城冲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块布已经蒙在了他的口鼻上。刚刚还在庆幸的任琳琳间情况不妙,又换了个姿势等待着时机。他没想到在此情况下赵会哲居然还会对谌城出手,那自己就还得干预不可。
“东西呢,快准备好,趁他还没行动!”赵会哲手忙脚乱地指挥着手下,而那人手中的“特制”机器似乎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摆弄了半天也没能展开控制住谌城。“别动,给我!”赵会哲一把抢过机器,捅咕了两下便调整好了,对准谌城正欲发射。可就在扳机扣下的一刹那,谌城突然挣开身后的人,一个摆拳将他击倒,紧接着抡起手旁的椅子向赵会哲砸去。赵会哲慌忙地用机器去挡,结果“咣”地一声,那东西应声碎裂,已经不能用了。
“妈的,只能硬上了!”赵会哲咒骂着扔掉手里的废铁,一脚蹬在桌子上侧过身向谌城踢去。他提前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知道这种情况下对上异化的谌城凶多吉少,自己便也事先服用了一些海砂。不成功便成仁,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就必须战斗到底。
谌城躲过赵会哲的攻击,俯下身子让他从自己上方跃过,然后直冲向赵会哲的另一个同伙。那人完全慌了神,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断地求饶,但没有任何效果,谌城拎着他的衣服将他重重摔倒了墙上。见队友都已倒地,赵会哲深感压力,此刻他必须直面这个怪物,这个自己曾经的大哥。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谌城并没有继续对他出手,而是不紧不慢地一步步向他走来。赵会哲不明所以,但还是摆好了战斗架势,这个男人有多危险他深有体会,可亲自对上却还是头一次,不过只要...
就在一瞬间,赵会哲感觉自己的架势瞬间被瓦解,他甚至没能看清谌城的攻击。虽然知道他很强,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赵会哲的大脑中出现这种想法时,自己已经被砸到一旁的书柜里了。
谌城收回拳头,依然站在那里看着赵会哲,一言不发。赵会哲艰难地站起,眼睛一下不眨地紧盯着谌城的双手,等待着下一次攻击...
又是一道看不见的攻击,赵会哲一下明白了,这次是踢技。
其实到这个份上,关注对手的行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绝对的实力面前,谌城就算双手插入口袋也能完杀自己。赵会哲心里清楚,现在的自己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只要再等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好,也许一分钟...
没有反抗,谌城密集的攻击倾斜而下,对赵会哲疯狂地输出着。而赵会哲停止了反抗,双手从头顶一点点滑落,最后无力地瘫在地上。
而一边的任琳琳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再不出手的话,发狂的谌城可能会杀了赵会哲,而被海砂影响的他甚至不会记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此刻的他完全没有记忆!
不行,必须出手了!任琳琳看着谌城,微微站起身准备制止谌城。虽然自己的实验室被关闭,但她还留了最后一手:一根注射器,里面装着的抑制海砂的药剂,由于时间匆忙只够做出一支,只要注射到体内就能立刻解除海砂的效果。这是她最后的王牌了。
看准时机,任琳琳从藏身处冲出,正要把针筒插进谌城的后颈。
“别动!”任琳琳突然被什么绊住似的,一个趔趄扔掉了手里的针管。他看向前方,原本没了反应的赵会哲正抬起左手对着她,而他面前的谌城动作变得僵硬,似乎被人拉住了一般。任琳琳仔细观察,才发现自己的双脚被黑色的粒子扯住了动弹不得,而谌城的双手则是被两团粒子缠住。而这些东西竟然都是从赵会哲的身上流出,顺着他的影子一点点化为实体。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琳琳。”看不清赵会哲的脸,任琳琳咬紧牙关。“这没你的事,你快走吧,我马上就能杀了他了。”
“他已经醒悟了啊,你没看见吗?!”任琳琳大喊着,“他知道自己错了,你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吗?”
“鳄鱼的眼泪罢了。这个人已经变了,你没看到他发起疯来的样子吗!”赵会哲的话语带着一丝冷酷,让任琳琳觉得像个陌生人。“你没看见他是怎么对待我,对待他的战友们的吗!”
“现在的他没有记忆,他的身体不是他能操控的!”任琳琳几乎要哭出来。“他这时候就是这样的,你没必要杀了他的,我有办法让他恢复正常!”
谌城还在发力,赵会哲眼看着自己的粒子就要被扯断,于是打算就地解决。“他不再正常了!再不走的话连你也会被杀!趁我还能牵制住他你快走,来不及了!”
赵会哲用尽最后的力气松开了任琳琳脚上的粒子,转而把它一点点缠绕在谌城的脖子上开始发力。而谌城也挣脱了扯住他胳膊的粒子,双手紧紧掐住了赵会哲的脖子。两人就这样同时施加着力气,同时进行着生死的搏斗。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还能救他们,我还能。任琳琳跪在地上寻找着针筒,但怎么也找不到。同时谌城似乎先一步没了力气,呻吟着马上就要断气。快点!快点!快点!任琳琳疯狂地寻找着,终于在桌子下找到了针筒,而此刻的两人都涨红了脸,双眼布满了红血丝。
“放手啊!”任琳琳扑到谌城背后,对着他的脖子用尽全力扎了下去。枕头贯穿了赵会哲的粒子插入了谌城的血管,两人同时瘫倒在地,嘶吼着大口呼吸着氧气。因为实在外侧的缘故,赵会哲吸收了更多的药剂,马上便昏了过去。而谌城则恢复了清醒,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和手里拿着针筒的任琳琳,脖子上传来的阵痛让他明白了一切。
“谌城...你没事就好...你终于醒悟了...”任琳琳扔下注射器想要拥抱谌城。
“你要杀了我?”谌城一把将任琳琳推倒在地,又是一道闪电劈过,任琳琳不解地看着谌城,他眼里的愤怒和失望让她汗毛倒竖。
“不是...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任琳琳一下子愣住了。
“这些都是你的杰作吗?就因为你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谌城步步紧逼。“我知道我罪该万死,那你大可就这样直接走开啊,何必要伤害他们呢?”
“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亏我刚刚还想明白了,看来让你离开是正确的选择。”谌城的语气变了一个人似的,某种奇怪的感觉一下子让任琳琳脊背发寒。
这不是谌城,他被粒子控制了。此刻的谌城脸上丝毫没有了原来的一点痕迹,而是像一个刚刚读懂了人类思维的外星生物。任琳琳向后退去,此刻的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这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事了。
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时隔多日,回音再次冲击着任琳琳的大脑,但这声音在谌城冰冷的话语面前是如此渺小。
“即日起,避难所开始第一次‘大清洗’,铲除异己,拯救同胞。”谌城无情地下令,只对任琳琳一人的命令。
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目标,任琳琳。”
“我曾经告诉他,这东西不是诅咒,是一种力量,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听啊。”昏暗的房间里,任琳琳和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面对而坐,两人的手上都插着输血针,似乎在进行换血。“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答应我好吗马汇凌?”
“我知道。”对面的女孩点点头,“我会把你的话传达给赵会哲的。”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够让它走的没有痛苦。”
“嗯,我保证。”
不多时,输血完毕,两人拔下针头。任琳琳换好衣服,什么也没带就准备离开了。
“你接下来要去哪?全国都在通缉你。”
“以色列吧,那里是我第一次犯下错误的地方,我也要找办法弥补它。”
“好,多保重。”
“对了,记得帮我照顾好那个女孩。多谢。”任琳琳关上了房门,留下马汇凌一人。她看了看墙上的地图,又检查了手中的证件:
首席医师
你可真能坑你老姐啊,混蛋妹妹。马汇凌叹了口气,踏上了前往避难所的旅途。
1991年3月20日,哈尔滨
“由于前任副首领背叛组织并逃离本部,我在此正式宣布革除任琳琳的一切职位,由赵会哲担任避难所的新一任副首领!”在谌城热情洋溢的演讲后,大家热烈地鼓起掌欢迎这个年少有为的小伙子。赵会哲心情复杂,但还是强装出一个笑脸硬着头皮走上了主席台,站在了谌城的身边。谌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请多指教。”
演讲结束后,大家都四散开来。赵会哲跟着李晓龙一起走到了外面,看着远处的青山感慨万千。
“看来以后我们有的忙了。”李晓龙点起一根烟递给赵会哲,“来一根吧,都这么大了。”
“不知道琳琳过得怎么样,说真的,我挺对不起她的。”赵会哲接过烟猛吸一口,然后呼出长长的青雾。“但愿我们以后还能见面。”
不远处,马汇凌带着伊楠来到了湖边。此时的她虽进入避难所不久,但由于具有不亚于任琳琳的医术加上她的位置空缺,便很快和大家熟络了起来。同时她对任琳琳嘱咐过的这个小女孩也是疼爱有加。
“凌姐,你知道琳琳姐去哪了吗?”看着湖面,伊楠突然发问。“我不相信她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马汇凌俯下身搂住伊楠,温柔地回答:“你说的对,她不是那种人。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可能不会回来了。不过我向你保证,以后你一定会再见到她的!”
“是吗?太好啦!”伊楠高兴地跳了起来。“那到时候我就长大了,那一天一定要快点到来!”
“嗯,是啊,一定会的。”马汇凌撒开手,看着蹦蹦跳跳的伊楠,心里充满了希望。
“啊,姐姐你看!是天鹅!”伊楠指着湖面上飞过的天鹅,兴奋地回头喊着。
在她身后,任琳琳也甜甜的笑着,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以色列,教堂深处。
任琳琳看着眼前的石棺,正是当年自己找到那个石头印记的地方。她拽住石棺,猛一用力就把棺盖掀了起来。时隔这么久,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接下来,就要看我们谁先苏醒了。
任琳琳闭上眼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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