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毛骨悚然的词

中文里有些词,真让人受不了,就跟雨季里的旱厕一样。

我就很厌恶“大抵”这个词,虽然鲁迅老人家常用,但还是挽救不了这个词。男文青、女文青写下这个词,相当于在下面加了个注释:笔者是热爱五四白话文的专业文字工作者。

读到这个“大抵”,我就暗暗在心里念一个咒语:湿啊煞,播伊哔。

whigzhou 曾经发过一条微博:“我特别讨厌乃至每次看到都会有轻微生理反应的几个汉语词:笔者,吊诡,彼时,搞,……还有几个一时想不起来 ”

我加了一条:调性。 whigzhou 极表同意,说明大家对用词的“矫情”和“造作”,感受一致。

“搞” 是南方人专用词,北方人少有。

上大学时,宿舍楼下,一辆自行车倒了,连带着推倒旁边两辆车,但第四辆之后长长的一排则没事,坚定站着。目睹此景,一位南方同学遗憾地说了句:怎么不把车都搞倒。

如此灵活的使用“搞”字,我是第一次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后来听的多,也就免疫了。尤其北京人也一口一个“搞定”,但如果听到说 “搞掂了”,我还是有不适的感觉。

调性这词,是最近几年才出来的妖孽。有一次参加个什么投资会议,一个 VC 头领,张口闭口就是“调性”,我他妈实在受不了,咬紧牙关暗运内力,抵抗那种生物电流的刺激。而在座的一个创业人学会了,对着 VC 头领把高密度的“调性”就喷了回去。这俩傻BI仿佛在用炮火互攻,“调性”就是他们俩的炮弹,会议室成了上甘岭阵地,几成焦土。

明明有 “风格” 这个词,调性个鸡毛呢。 我后来查了查,调性居然是音乐里的专用名词,给互联网傻BI给祸害了。

好了,讲了这么多,笔者也该请出大BOSS了。

我最受不了的词,是“发呆”。就是小资们介绍一个旅游景点,或者一个咖啡馆什么的,最喜欢用的词了。你搜一下 “适合发呆”,能出来一大堆,比如下面这句:

“那么,给自己一个发呆的时间,让心灵清透明朗吧”。

本来呢,这个词只是形容人走神、思维不活动的状态,很中性的,没什么腻歪的。

比如乡村文学里,写翠花大嫂坐在炕上发呆,夕阳斜斜照在屋檐下挂着的包谷上。或者在伤痕文学里,青工王建国停下机床,坐在油花花的小凳子上,看着空旷的厂房发呆。

劳动人民累死累活的,休息一下,叫发呆。很质朴的词。

但这个词命不好,臭小资们不知道怎么就看中了这个词,成了臭小资们炫耀情调的工具词。

小资男、小资女用这个词的时候,一般还会搭配 “慵懒”、“心灵”、“放空”、“净化”什么的。让我回忆起童年的雨后,癞蛤蟆吞吃一条蚯蚓的画面,那真是永恒的驻入我慵懒的心灵,怎么都无法净化。

小资男女们用“发呆”,那潜台词是说,自己是高级白领,日常商务、公务繁忙,全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事业,贼重要,奉献着高级脑力劳动.........然而,对这种现代化的都市高级生活,特鄙弃、特不屑,这并非自己想要,早想退隐,跟陶渊明一样,特想保护自己处女般的灵魂不受污染,发呆就是不受污染。

小资男女完全忘记了,自己小时候就捡过麦穗,即便是城里生城里养的小资,往上数不到3代,家里还都是泥腿子,种过地、养过猪。

现在生活好了,翠花、Tony都进城打工了,这是好事。不管干的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只要干活,都是光荣的。 但是,吃饱饭没几天,就开始千方百计作妖,那就不好。

有俩钱,去旅旅游,回到老家村里歇歇,休息休息,多好啊。非要你妈的折腾出一万种姿势来,什么“净化心灵”,什么“慵懒惬意”,什么“呆萌”、什么“发呆”,说到底,还是穷和内心贫乏闹的。就一碗白菜汤,总要起个名“珍珠翡翠白玉汤”。

真的,别再说“发呆”了,用这个词的,脑容量大不了,何苦东跑西颠找幽静地界,呆家里,天天都是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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