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与保洁

早晨六点钟老李准时上班,像平时一样,上班第一件事先把门口马路和停车场打扫干净。

现在正是季秋,停车场边上的一排国槐树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树叶在秋风中黯然飘落,这也为老李的工作带来不小的麻烦。

老李的真实名子叫李文生,今年五十六岁,由于在农村种地一辈子,皮肤黝黑,身材娇小,眼角的皱纹像河流一样一直淌过整个太阳穴,而他的两腮又不合逻辑地塌陷下去,他这样的面容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很容易被人误会,以至于他应聘几家保安公司,都因为相貌与年龄不付而被拒绝。尽管他一再解释自己不到六十岁,又拿岀身份证来证明自己,可还是被几家保安公司温柔地“劝退”。

他现在工作的这家保安公司,因为刚接手一个新项目,急需十多名保安,无奈之下老板只好槽里没马拿驴顶。不过,老李看上去似乎挺喜欢这份工作,虽然每天十二个小时,两头见星星,老李却乐此不疲。

每天早晨老李都五点半起床,然后上厕所洗漱,做完这一切刚好五点五十,提前十分钟接班正好。上班后老李一刻也不敢怠惰,拿起扫把就开始左劈右砍,由于他上班的这家单位是一家机关单位,每天八点钟准时上班,七点半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驱车前来签到打卡,因此七点半之前他必须全部打扫干净。

老李打扫的这条马路东西走向共一百米长,马路两边是停车场,南面停车场南边是一排国槐,北面停车场北面是机关办公大楼。老李的工作除了看门外,每天早晨还负责这数千平米的卫生工作,虽然每月工资只有三千元,老李还是觉得挺满足,每天勤奋而努力地工作着。

这天早晨因为夜里有风的缘故,树叶好像格外的多,老李看着地上厚厚的落叶,拿起扫把自顾打扫起来。

季秋的早上六点钟天刚蒙蒙亮,老李必须躬下身子才能看清地上的每一片树叶。哗,哗哗老李埋头打扫着,像平日里一样,他先是把树叶扫成一堆堆,再用塑料袋子把树叶全部装起来,摆放到垃圾场等待收垃圾的车全部拉走。老李专心扫着不觉天已大亮,一堆堆金黄的树叶在停车场整齐的伫立着,尽管老李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仍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到库房领了几个最大号的黑色塑料袋,为了尽快装完如此多的树叶,他不得不手脚并用,就像在老家收苞米一样,两脚踩住袋子一边,左手拉着另一边向上,让袋子口呈三角形,再用在手往袋子里刨,一会儿一大袋子就装得满满当当。当他装完树叶提起两袋准备往垃圾点送时,突然汽车喇叭声响起,他不得不暂时丢下袋子赶紧跑去开门,大门开了,是他的上司——房管所所长俞大鹏,他把车开进大门后突然停下打开车窗冲老李大喊:“保安,你过来一下”。

正准备拿起袋子送垃圾的老李又第二次放下垃圾袋向俞所长的蓝色大奔跑来,俞所长指着门岗的灯说:“现在几点了?还不关灯,你在家里就是这么浪费的吗?”

老李不发一言,快步走进门岗把灯关了,他走岀门岗正要去送垃圾袋子,俞所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哎哟哟!还有这么多垃圾袋子在停车场,马上都来上班了,你让他们往哪里停车?不行不行,我必须马上给你们经理打电话,给我派的保安都是什么人呐?”

俞所长说着从兜里拿岀手机拨通了经理的电话:“喂!是保安公司经理吗?你给我安排的都是什么人呐?天亮了,灯也不关,停车场满是垃圾袋,我说你能不能给我找两个靠谱点儿的?”

老李在一边听了俞所长的话,委屈的泪水在眼眶直打转,但他还是一声不吭,他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有曲直”,他仍然不卑不亢干着自己的工作,他提起垃圾袋继续往垃圾点走,一袋、两袋、三袋——他边往外提袋子,上班的人边往里停车,看着老李大汉淋漓忙碌,都投去赞许和肯定的目光,甚至还有两个年轻人干脆下车帮老李一起提起垃圾袋,这让老李很是感动,刚才在俞所长那里受到的委屈此时都化作了感激。终于在上班前十分钟,老李提完所有的垃圾袋。

老李干完活正欲去门岗休息一下,队长却气势汹汹向他走来,老李擦拭一下满脸的汉,正想和班长倾诉一下早晨在俞所长那里所受的委屈,队长却先开口了:“你早晨怎么干活的?上班时间到了满场垃圾袋也不清理,天亮了也不关灯,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甭问,一定是公司经理找队长问罪了,队长才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口出不逊。面对队长的赤口毒舌,老李不慌不忙地把早晨的所做所为和俞所长的为官不仁一五一十地向队长讲述了一遍,此时上班时间到,保安老王和老胡不知何时站在老李身旁,听完老李的讲述,小王愤愤不平的说:“这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两个小节能灯多点一会儿能消耗多少电?况且,李哥是因为着急打扫树叶,情急之下才忘记了,又不是故意的”。小王今年四十多岁,这个年纪在保安队伍里算是比较年轻一点的,他来自内蒙古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天生脾气耿直,说话从来对事儿不对人,不论你是王侯将相,还是普罗大众,他说话永远站在正义的一边。

老胡也在旁边说:“这么大的停车场,昨天夜里又刮风,树叶肯定少不了,要换作我这近视眼,早晨六点钟肯定连树叶也看不着,等到天亮再打扫,怕是一上午也干不完”

听到老王和老胡都为老李鸣不平,队长马上制止道:“你们两都给我住口,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们保安是服务行业,这里工作的每一个员工都是我们的服务对象,更何况,余所长是我们在这家事业单位最大的领导。所以我建议你现在马上去找俞所长道歉。”

“什么?向他道歉!我没听错吧?”一边的小王瞪着惊奇的眼睛说,“我们保安还有一点尊严吗?我们以后还敢说话吗?班长,我觉得你这么做有点过份”。

队长听了小王的话也显得激动起来,他冲小王喊:“”现在俞所长向我们保安公司的卢总投诉,要求立刻炒掉老李,你说要我现在怎么办?”见小王沒有吭气,队长又接着说:“我也知道老李做的没有错,我让他这样做,只是想保住他的这份工作。当然了,你也可以有尊严的离开——把老板炒掉,然后昂首挺胸的,背着行李卷离开这里,去找下一份工作。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想给你一个忠告:现在在北京找工作真的不容易,尤其是我们这些年龄大些的人员,你既没文凭,又没技术,更没有青春……”

“队长,你别说了,我现在就去道歉”老李沮丧地说着,然后向俞所长办公室走去。

当老李从队长面前走过时,队长看见老李眼睛直视,牙关紧咬,屏气凝神,太阳穴的血管鼓鼓的,像在强忍着什么——像怒火、像眼泪,像奔腾的江流。这让队长内心不觉涌起一种酸酸的、微微刺痛的、热乎乎的、奇怪的自己也不清楚的感觉。

当今社会,长期以来许多底层打工者的低话语权,低自尊一直普遍存在,尤其是私营的一些小公司小企业,再加上企业管理混乱,最终造就这坐“囚牢”。

老李去向俞所长道歉,并非向他低头,也并非没有自尊,一个人想要有尊严的活着,首先必须有活下去的资本——经济基础,这不勉让我想起《让子弹飞》里的一句话,我想站着也把钱挣了。但是之前必须要经历一段屈辱的没有自尊的日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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