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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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郑重地保证自己要奉献一切为人类服务。

我将要给我的师长应有的崇敬及感激；

我将要凭我的良心和尊严从事医业；

病人的健康应为我的首要的顾念；

                                  ——《日内瓦宣言》

清晨出门时，吴医生似乎听到了喜鹊的叫声，她不禁莞尔一笑，今天对她来说果然是个令人欣慰的日子，前几日，一位接受过她治疗的不孕患者打电话给她说要带着她刚出生的孩子来探望吴医生这位“送子观音”。吴医生记起来那是她在这间医院里治疗过的第一批患者中的一位。

吴医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的好友兼团队骨干虞医生，虞医生又第一时间告知了全科人，大家都很兴奋，有的人甚至想要联系电视台来采访，以此来为科室造势，毕竟这是科室成立一年半来，第一位“活产”的宝宝。但吴医生制止了这种提议，她说她虽然也很高兴，但这是为医者的本分，谈不上“功绩”，不宜大肆宣扬，好比瓦匠盖了一幢房子，是不必参与落成剪彩的。

但消息不胫而走，王院长还是知道了这件好事，因知道得晚，已来不及做其他安排，于是便只能委派了医院宣传科提了设备，准备了稿件，要做一次专访，以刊登在院报上。第一例“活产”对于医院这个新生的科室是一个里程碑，虽然相比同行来说，她们还太小，但未来可期。其实王院长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对吴医生个人的肯定和支持，遥想一年多前把吴医生从市妇保院挖来，说的花好稻好，总要兑现的。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护士长便早早等候在科室门口，她早已忘了当初那患者的模样，因此只得左右顾盼，不过倒也很好认，来她们这里的，都是没抱上孩子的，若是抱了个袄来的，大概便是了。

来者一行三人，母亲抱着孩子，父亲捧着锦旗，后头还跟着个长辈，个个都激动得像是又怀了一个。护士长欢喜地把她们请进来，宣传科已经摆好了位置，让吴医生和“新妈妈”站在一起，其余各人于二人旁依次展开，垂下锦旗……“一、二、三”，待摄影师拍下照片后，吴医生才请众人进了会议室。

“吴主任，真的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们家或许就散了。”女人刚出了月子，脸上还带着倦容，吴医生记得她已经过了三十五岁，在医学里算是生育能力直线下滑的区间。

“客气客气，我们做了应该做的而已。”吴医生笑着回道。

“您太谦虚，我在您这前前后后也就两个月就成了，还没花外头说的十万八万的。我有个小姊妹，在其他医院，花了钱不说，一年多了还没动静，看我生好了，也来您这看了。”女人有些得意，甚至还有些骄傲。

“哦？谁啊？”吴医生来了兴趣。等女人说了名字，吴医生便想了那个叫阿丽的女人，卵巢上千疮百孔，看那治疗过程，定是受了不少罪，她本可以不用如此。吴医生看着孩子，笑着对女人说：“你是幸运的，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个体差异很大的。”

会议室里欢声笑语一片，每个医护都抱了抱初生的婴儿，沾沾喜气，摄影师也及时抓住了影像，这场景让科室里刚从事辅助生殖的新人们倍感振奋。

“你们再坐会，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们。”吴医生站起身，指着在坐的医生们说，“她们都是妇产科经验非常丰富的医生，我还有门诊要看。”说完便出了会议室。她见多了这种成功妊娠的喜悦，也见了太多的不孕的苦恼。

五年前，她被当时妇保院的领导从产科拉出来，让她去接管百废待兴的辅助生殖科。那时妇保院的辅助生殖科可在业内有些名头，一大早开门诊，科室各个角落都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医生们笑称宛如菜市场。只因前任科室主任和医院闹了矛盾，便投奔了他家，还带走了一批骨干和无数的文档资料。这事闹得满院风雨，双方都有些下不来台，以至于日后见面都权当看不见，这是后话了。

正因此，这个科主任位子可是个烫手的山芋，而且现代医学，医生的专业各有不同，跨科如隔山，辅助生殖科虽在以前是作为妇产科下的一个亚学科，但毕竟已经独立山头，不可同日而语。院领导寻摸了一圈，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都知道那里的是非虽然了了，但也可以说是空空如也，谁也不愿意去做新的尝试，弄不好败了自己的招牌。

“你可以去试试。”虞医生在B超室里对吴医生说，“也不要一直埋在手术上，这是个机会，可以独自领一个科室了，你可以的。”虞医生略年长，算是吴医生半个师父，二人又是极要好的闺蜜，她们习惯了从手术台上下来，躲进幽暗的B超室里说点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