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劲——一个很特别的朋友

    真的很感激,这一辈子走到现在,认识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人,他们真诚善良,带给了我很多很多珍贵的回忆与感受,能够与他们结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今天主要想谈一下很特别的朋友—富劲。

    前几天,一个大学室友-亚坤,来找我玩,老友相聚,难免怀念从前。我们聊了很多大学时候快乐的日子,那个时候的我们真的是幸福,朋友在身边,爱人住对面,每天无忧无虑的,从没有为生活发愁过。可能,下个月女朋友过生日几百块钱的礼物钱会让我们忧虑许久,在心底盘算着要吃多久泡面才能省出来。又或者是临近期末考试,结果,我们只顾玩游戏,没有好好复习,有点担心该挂科了。现在想想,莫名觉得可笑,我们竟然会为这种小事发愁。学生时代的日子是很美好啊,连所谓的烦恼,闻起来都带着天真的味道。而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都在为生活而忙碌不已。才仅仅一年的时间,彼此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前一个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满身尘世烟火,笑起来,也再没有当年那种桀骜不驯之意,莫名多了几分无奈与不知所措。问其原因,原来,家人又在催促着找对象,原来,某个同学已经买好了房。

年轻时,我们都有梦想,关于文字,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长大后,我们夜深饮酒、玻璃碰撞,听到的全是梦破碎的声音。

当自己都无处安放的时候,还谈什么梦想,现在啊,我们只想活着。

两个人不知不觉聊到了夜深,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并非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而是,我们都不想从这个美好的梦中醒来。曾经天天一起扯淡的兄弟,如今竟然连见一面都成奢望,真是令人难过。

    聊着聊着,他突然问起了我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富劲的情况,因为富劲之前来我们寝室找过我几次,所以,亚坤跟他也算认识。我说我也很久没有跟他联系了,自从去年借给他几千块钱之后,我每次再找他闲聊,他都很担心我是在向他要钱,第一句都会问我是不是没钱了。搞得我也可不好意思,于是,我后来就没有再找他过。

  说起富劲,这是我众多朋友中给我感觉最特别的一个,他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特别、特别、特别的—质朴。我信任于我的判断力,他所带给我的这些感觉绝对是真实的。

    富劲来自于广西省一个沿海地区的小城市,大老远跑到河南上学。我也记不太清楚是怎么跟富劲成为很好的朋友的,好像是由于考试作弊,一起做小抄,还是由于都喜欢黄家驹,第二个原因会多一些吧。富劲是广西人,他们那边的话跟粤语比较像,所以他特别喜欢粤语歌,尤其是喜欢黄家驹和张国荣。富劲的嗓音中厚低沉,特别有穿透力,并且,他的音调很准,感情传达丰富,配合着那种专注的神情,简直令人陶醉。偶然所得一次,便从此成为迷弟。我自己唱歌也很好听,长这么大,跟朋友去ktv唱歌,我没有服过谁,因为我觉得他们都没有我唱的好听,可是富劲的歌声,确实让我自叹不如。我和富劲的友谊或许便始于此,始于我对于他的崇拜,而中间细节至今都已不大记得。随着跟富劲的相处慢慢增多,我发现他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他三观很正,真实不做作,对朋友讲义气,内心无比崇高善良,可是由于个性腼腆,又不太会表达自己,所以,朋友特别特别少,除了几个室友,班上也就三三两两个同学能够说得上话。或许出于一些同情他没有朋友的心理,我特别照顾他,他找我帮什么忙,我从来不会说不,自此以后,他也就更加信任我,更加觉得我是他大学里面最好的朋友了,应该是没有之一。

唯一一张合照

    大学里朋友众多,我也从来没有觉得跟富劲的友谊有任何特别之处,所以,相处的很平淡,没有做过任何特别显得重视这个朋友的举动。大三那年,富劲搬出去住了,一个人在学校的对面租了个小公寓,我去过一次,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单人间,正中间放了一张床,铺着他的凉席,枕头和衣服零散的放置着,富劲见我来了还可不好意思,衣服随便一抓,揉成一团丢到盆里了。然后床正对的地方立着破旧的,老式的、棕色的、还略有掉漆的衣柜,跟一个人差不多高。那时候还是夏天,阳光直直地射进来,本来都不大的屋子更显闷热。我惊讶于这种简陋的环境,这家伙不是脑子秀逗了吧,我们寝室有热水,有空调,有独卫,放着这么好的宿舍不住,搬到这种破屋子里面。富劲的理由也很简单,一是他就在楼下附近的餐厅打工,来回比较方便,另外是室友太吵了,总是喜欢玩游戏到半夜,特别影响他休息。我知道富劲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但是没想到会到要打工的地步,我曾经也想过做些兼职赚点零花钱,不过学校的学生工实在是廉价,一个小时可能只有七八块钱,再管顿饭,为了这点小钱,还要把面子搭上,这实在是划不来,后来我就放弃了。这种在我看来极其难以忍受的生活方式,富劲还是比较满足的。下班之后他可以洗澡,然后吹吹空调,有的时候会看会儿书。他还很开心的跟我说,每当电脑不卡的时候,会玩一会儿英雄联盟,说着他指了指书桌上的电脑。这一看,令我对于他的同情又加深了一分。他的那台笔记本是很老的款式黑色的,比较小,连个外置键盘都没有,用的鼠标也是那种送的联想的小鼠标。我说你平时跟我开黑都是用这个吗?他回答是,我又震惊不已,富劲的上单石头人贼6,大概会有个黄金1的水平,要知道影响联盟这个游戏很吃装备,一套好点的电竞设备确实会提升不少个人实力,结果他就用这种勉强及格的装备打出了不错的操作,并且,他真的很享受这个过程,说着还要跟我约了下次玩游戏的时间。

    时间过的很快,比胡茬爬上下巴的速度还要快。大四时光匆匆而过,毕业那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六月是这么令人难过的季节,在学弟学妹们兴奋的憧憬暑假的时候,这个美丽的校园里,边边角角都洒满了令人心碎的离别的难过与不舍。

期待已久的重逢固然令人感到欣喜,不过这种快乐转瞬即逝,唯有分别时候的不舍,才是最让人痛苦万分,久久不能忘却。

    毕业之后,大家走出安逸的象牙塔,跻身跌入生活的洪流,每个人都开始为生活而四处奔波,在当自己都还沉浮不定的时候,谁还会有心情关心别人怎么样了。     

    大概过了几个月,忽然有一天在QQ上接到富劲的消息,他问我近况如何。我突然想起了这个特别的朋友,闲谈之间,我了解到他竟然也在郑州,就约出来一起吃个饭。我当了托福老师,做出国留学英语培训这一块,而富劲在一家软件培训机构学习电脑程序,他说人家机构给帮他申请个贷款,然后他先学习,学成出来工作之后,每个月用工资按时还贷款就行。这个确实是一种就业办法,我有两个室友也是做这个,他们在不同的机构学习。我很替富劲感到开心,程序员工资还是挺高的,如果能够学成,以后会有个不错的工作。我们聊了许多,感慨了许多,回忆了过去许多快乐的时光,富劲似乎是很久没有跟朋友这么聊过,那天他话比较多,表达了对我的感谢,感谢我在大学里对他的诸多照顾,他说,他来河南最大的收获就是能够认识我这么一个朋友,真的太讲义气了,对朋友特别好,不求回报。他说,他以后会一辈子记得我。

走笔至此,几乎潸然泪下,提及吾兄,甚至思念。

    最后一次见面,是富劲要走的时候。有一天富劲给我打电话,说在这边学的差不多了,准备辞职,去深圳发展,走之前,想再见我一面,请我吃个饭。在公交车站接到富劲之后,我带着他去吃饭,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豪气一把,可能是我自己嘴馋,又或是有了一些预感。反正就是带他去了当时对我来说还比较贵的饭店,郑州二七万达的日料-松本楼,这是一种自助餐,最低168一位。由于当时也是刚毕业,工资不是很高,一个月也就四千左右,一顿饭花掉将近十分之一,还是有点奢侈的。不过我却没有丝毫心疼,因为确实吃的很开心,富劲点了好几个寿司,我连忙阻止:吃啥寿司,吃这个,生蚝,三文鱼,大虾,牛肉,这个贵!想吃寿司我一会儿出门再给你买两盒,富劲像个小学生一样慌忙点头:有道理。。。最后吃完,我站起来去结账,富劲非要阻止我,我当然不肯,他都还没有工作,怎么能够让他破费。他还是拗不过我,就不再阻拦,只不过,那种刚刚大吃大喝的心情似乎也没有了,他觉得可不好意思:永坤,又让你破费了。


随手一拍。


    当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网吧打个夜市,玩了一晚上的英雄联盟,我们两个配合的还不错,车队很稳,胜多输少。第二天早上,富劲要去车站坐车,他说自己打车过去,让我赶紧回去休息,我坚持要送他。到了车站,面临分别,彼此都特别不舍。我跟富劲说:以后在外面,别对人太好,不要一味的容忍,要多多拒绝,我特别担心你受欺负或者受骗。富劲看看我,稍微低下了头,眼睛看着地面:放心吧永坤,我知道,没事的,不用太担心我,你在这边好好加油。我让富劲赶快进去买票,不要误了时间,富劲走了,我冲他大喊:富劲,有啥困难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一定要啊!!富劲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去了。我呆呆的站着,瞪大了眼睛,一种失去亲人般痛苦的感受涌了上来,胸口堵得慌,特别难受,比追不到心爱的女孩还难受。就这样站了几分钟,哪怕是富劲已经进去了,我也没有动。直到旁边的摩的大哥问我去哪里,坐不坐车,我才晃过来神,然后深吸一大口气,脑袋往后仰了仰,把即将涌出的眼泪倒回去,然后跟大哥说了一句:开封走不走。留下错愕的大哥一人。

有的人,你们已经见过这一生的最后一面了,只不过你们当时还没有发觉。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我和富劲,因为我们都知道那可能是最后一面,可是,男人往往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自尊心也要求我们不可以这样做,所以,所有的祝愿也只能是一句郑重的再见。即便是,我当时确实很想哭。

    富劲走了,我的生活又归于平静,还是一如往常般上下班。后来,天气渐渐转凉,身上的衣服慢慢加厚,可形单影只的孤独感在寒风肆虐的日子里愈加浓厚,尤其是当冬夜里下班比较晚,一个人走在空旷大街的时候。四下望去,空无一人,唯有路灯与影子与我作伴,伴随着一阵冷风吹起,一股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孤独感油然而生,他钻进我的骨髓里,吸食我仅有的倔强,让我止不住的颤栗。抬头仰望旁边的高楼大厦,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窗户上热气腾腾。是啊,这么晚了,他们应该在吃饭吧,他们应该都都不冷吧。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对于家庭的渴望狂暴地涌上心头,从没有过任何时候,会比那个时候让我更想有个家。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浪子,我想去体验去折腾,但那一刻,我是真的想停下来了。我想结婚,我想有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在我忙碌一天之后,能够贴心的为我拿掉外套,递上一杯热茶,最好再给我一个拥抱。我喜欢拥抱,拥抱会让我从心底里觉得踏实,那种踏实感叫做-家。

我偶尔还是会想起富劲,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了,他那边是不是也下雪了,他现在工作还好吗,累不累,同事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友好,像我一样能发现他的真诚与善良,继而也真诚的对待他。想念归想念,我并没有去打扰他,也没有主动跟他联系过,倒是在12月份的一个晚上,富劲给我打电话了:

“永坤,你有钱吗,我想用一些,我想买个电车,上下班比较方便”

“你需要多少”

“3500,你有吗,我下个月还你”

“等等,我看看,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我看了看自己的支付宝,微信余额,加起来大概几百块钱,刚好够吃饭。那个时候的我,工资高了不少,不过手里并没有什么钱,除了吃饭交房租之外,剩余的钱也都花了,要么是打给爸妈了。没办法,我只能借,还好我人缘比较好,几通电话下来,大学室友和别的朋友都纷纷给我转钱,一共借了4000,给富劲3500,剩余的500打给我弟了,他刚好前几天打电话说没钱了,想买个羽绒服。

17年12月份的专账记录

    亚坤,我一个特别好的室友,借给了我2000,他问我为什么要借这么多钱,我如实说了。他说感觉不是很对劲,不会是在骗我吧,让我考虑清楚。他说如果富劲是想买车,那没钱干嘛要借钱买,不可以坐公交车吗,另外,他一个月工资多少,你确定他下个月可以给你吗?我说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买车,我也知道他下个月肯定还不了。但我也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的困难了,他脸皮薄,如果不是特别较难,他绝对不会向我开口,他没什么朋友,如果我不借给他,他可能就会有麻烦了。亚坤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我把钱转给了富劲,他承诺下个月给我,最后果然没还上,他打电话给我解释说,这个月钱不多,等他有钱了在给我,我让他不用放在心上,不着急。上次借钱的时候他跟我说一个月工资大概是3500左右,我就知道他肯定还不上,所以我也就没有任何期待。两个月之后,我把这借的4000块钱还上了。说实话,我很讨厌那种承诺了做不到的人,尤其是在借钱这一块儿,有的时候你找我借钱,我因为是把你当朋友,所以我即使没钱,我也会为你想办法,我是借了别人的钱给你的,你如果还不上,我给你的时候你就提前说,不用乱承诺,别明明到时候还不上,为了先把这些钱借走而骗我。那么,我是一定要把这些钱要回来的,并且,以后我都不会再借给你钱,甚至于连要不要跟你继续做朋友我都会好好考虑了。因为由于你的欺骗而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会让我特别生气,我以后都不会再相信你,这是我的原则问题。可是,这个原则不适用于富劲。他借钱的时候我就知道还不上,我都没打算让他还,我只希望他没事就好。对于我没有期待的事情,我就觉得无所谓了。

  又过了几个月,富劲还是没有把钱给我,还在意料之中,这个无所谓,也没打算让他还。不过突然有一天,我一个室友-老鲁,跟我说起了富劲,他问我富劲有没有跟我联系

“没有啊,怎么了,自从上次借给他钱之后他就没有再跟我联系过,中间我主动跟他说过两次话,想问问他近况如何,他一开口就问我是不是缺钱了,让我别急,他有了立刻给我,搞得我也很不好意思,好像是在追债一样,后来就没有再跟他联系了”


我都不敢找他聊天了


“富劲跟我联系了,他找我借钱,他还让我不要跟你说,所以,我想问问你咋回事”

    老鲁是我室友,富劲每次来找我,老鲁就会跟富劲打招呼,他们也算认识了,老鲁也比较喜欢跟富劲相处,每次我们出去唱歌,老鲁都会跟我说:老冯,叫着你那哥们儿啊,就那个广西的,叫什么富劲来着。他们虽然认识,但是还没有好到可以互相借钱的地步,并且,毕业之后,大家离的十万八千里,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深圳,基本上都没有联系过,这突然找他借钱,他怀疑富劲是不是进传销了。

我当天晚上跟富劲联系了一下,电话还能接通,富劲的语气比较平静,不像是进入传销那种,我没有跟富劲提这个事,还是简单问了他一些情况,富劲说他在一家工厂里打工,流水线工人,这着实令我感到震惊,好歹一个本科毕业生,怎么会去做流水线工人呢,富劲跟我说了实话:

毕业之后,我去找工作,工资都太低,勉强够自己花,不够还那个贷款,所以,我就只能四处借,网上,朋友,同学,都借了一些,但是还是很缺钱,所以来工厂里了,这边包吃住,并且只要自己能够多劳动一些,会慢慢挣到钱,到时候就可以把钱还完了,到时候就可以做别的工作了。

唉。。。

听完之后,我心里一阵长叹。

    自此之后,我跟富劲再也没有联系过。过年之后,我工作也比较忙,很快又迎来了暑假,每天都是在上课上课上课,更是把富劲忘了。直到前几天,亚坤来找我玩,聊起了大学生活,我才又想起了富劲,数着日子一算,有小半年了。偶然想起,突然间,特别想念,忍不住给富劲联系了,结果,他第一句话又是问我是不是有困难了。。。唉,富劲比较实在,借给他钱,他不能按时还上,一直心存愧疚,我跟他强调过很多次,不急不急,不用还了,没事的。他立刻就会很严肃的跟我说,这是借的,一定会还的,只不过是目前有困难确实还不上。我也就不再说那种话,很不礼貌,我说行,一定让你还,不过先不用着急,啥时候有了给我就行,三五年都没事,实在不行,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就当随份子了,哈哈哈。富劲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曾经问过富劲,我问他:你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他说,他想回家乡,当个村官,然后好好为家乡的人服务,搞搞家乡的建设,帮助家乡的人能够过上好点的生活。富劲说完,低下了头,他觉得可不好意思,觉得这个梦想太过于渺小。我没有嘲笑他,相反,富劲的这种谦卑,让我立刻敬佩不已。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竟然还有这么崇高的理想,真的让我汗毛乍起,肃然起敬。


多吃点饭啊


后来,我又给富劲转了1000块钱,叮嘱他好好生活,多吃些饭,不要太过于节省,不够了再跟我说。我不太会表达对于朋友不幸遭遇的安慰之意,毕竟一颗受伤的心,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感同身受。既然也无法感同身受,那么就请你吃顿大餐吧,吃完,继续努力。

祝好,富劲,我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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