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币到底有没有价值

这两天比特币有一个比较大的跌幅，很多人惊呼，比特币的泡沫即将破灭。事实果真如此吗？今天就来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很多人以为，比特币是中本聪在2008年的天才发明。而实际上，人类对数字货币的探索已有多年历史。1982年，密码学的奠基人之一大卫乔姆提出了不可追踪的密码网络支付系统。1998 年，戴伟提出了分布式匿名电子现金系统，首次引入了去中心化货币创造机制。2005年，芬尼进一步提出了“可重复工作量证明机制”，并创造出密码学货币。而到了2008年，随着金融危机爆发，中本聪在总结前人探索的基础上，提出并亲手构建了比特币系统。 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干？其根源在于人们对国家垄断货币发行权力由来已久的质疑。抛开千百年前人们对这一概念的模糊理解，近现代历史上诸多名人大家对这一问题也有深刻论述。首推的大概是哈耶克，他在晚年的著作《货币的非国家化》中明确提出要在货币领域引入自由竞争。弗里德曼在著作《货币的祸害》中第一次系统地提出了共识货币的理念，他抛弃了货币的“信用”本质，在事实上否定了货币的国家化。更难能可贵的是，弗里德曼极有远见地提出了可以借助数学（计算机）构建起比国家信用更可靠的货币体系，甚至为此提出了一个原型系统。然而，在当时的环境下，这些论述由于过于离经叛道而被人归为纯粹的理论幻想，因为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而随着社会和技术的进步，人们终于有机会将这一理论设想变成现实。 那么比特币是如何运作的呢？ 要使用比特币，首先，你要下载并运行比特币客户端。客户端会随机分配一个几十位的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字符串给你。这就是你的比特币钱包地址。然后你需要设定一个密码作为你的私钥，这是识别你对比特币钱包所有权的唯一标志。仅此而已，不需要其他任何信息。这样，你就拥有了一个比特币钱包，而且是完全匿名的。很多人可能有疑问，怎么会匿名，毕竟在最初的底层数据传输中还是会建立起IP地址与钱包的关联！说得没有错，底层的信息无法屏蔽。我们所说的匿名是指在比特币系统中不会记录任何与个人身份有关的信息。当建立钱包后，这些信息随后会被关联入比特币系统。如果在比特币系统中发现了一个钱包地址想定位，比如，给定1sfdg 23swieoitmv234saqpxz3reijg这样一串数字，让你定位到某个人，怎么办？这在比特币系统中是完全没有办法的。那么是否可以加入底层信息进行搜索？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实践中是没有条件调度这么多运算能力的，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打个比方，银行有没有可能追踪某个号码纸币的流通过程，如果国家别的不干了，调动全部力量和资源追索其线索，或许是有可能的，但实践中应该是不会去干这种事的。如果再稍加使用代理或其他技术手段，匿名性完全没有问题。 当你购买或挖矿获得了一定的比特币，那么比特币是如何使用的呢？这时，比特币系统就完全呈现为一个“去中心化账本”。过去我们习惯的是以银行为中心的账本，比如张三要转账100元给李四，那么银行会在张三账户上减去100元，再在李四账本上增加100元，银行维系着整个账户系统的运作。而在比特币系统中是没有这样的中心角色的。当你发起转账时，该信息会在比特币系统中全网发送。这时要引入挖矿和区块链的概念。所谓挖矿就是每十分钟由一个节点，也就是所谓的钱包地址对该时间段内的所有交易进行打包，比如前面所说的张三给李四转账，也作为公共信息被一并打包。而这个打包的过程，就是挖矿。为什么叫挖矿呢？因为按照比特币的算法，对于执行打包任务的节点会给予50比特币的奖励。由于存在各个节点打包权的竞争，比特币算法中由各节点不断生成随机数，一段时间中随机数开头连续0最多的节点获得打包权。那么每秒产生一万个随机数的节点显然比一百个随机数的节点有优势。因此运算速度就成为各节点竞争的焦点。如今挖矿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这些被打包的交易信息就形成一个区块。而比特币系统从逻辑上就是一个个这样的信息块形成的链接，也就是区块链。由于每个区块只记录新增的交易信息，这样就优化了运算和存储，同时，自创始以来所有的比特币交易信息都在整个区块链上平等地分布存储。 以上就是比特币运作的一个最基本模式，从中也可以看出其机理并不复杂。然而其蕴含的思想是深刻的，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比特币创立之初，严格讲货币属性并不明显，更多是作为一种支付平台而存在。而随着比特币使用范围的扩大，它的货币特征越来越明显，而且已经事实上影响到了国家对货币的垄断权。如果放眼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在我们的习惯思维中，只有国家信用背书的货币才是可靠的，如果有谁说基于算法的一串数字可以作为货币，可能很多人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有时候不得不感慨，像比特币这样的东西只能在西方诞生。 为什么这么说呢？先说个题外话。笔者多年前曾为开源社区工作过一段时间。所谓开源也就是源代码完全公开，大家出于自由意志不计报酬地为同一个目标贡献智慧。很多人可能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事实上，东方人很难理解西方人对自由的追求。过去两百多年，我们赞叹的是公司的力量。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劳动力可以出卖给公司，但是思想不可以。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这些志同道合的人走到了一起，开辟出纯自由思想的这样一种开源表达形式。开源诞生之初也因为离经叛道不被看好，然而时至今日，开源已经成为软件生产的一极。 还回到比特币的问题。东方人同样很难理解西方人对权利的追求。当我们沉溺在强权背书带来的信任感时，西方人首先想到的是这样的强权是否会给自己的权利带来侵害。美国两百多年来政府和联储关于货币发行权的斗争可见一斑。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要限制谁了。但不管怎样，竞争的结果是美元的发行机制基本是清晰的。但西方人仍不满足，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比特币也就应运而生了。那么它又是如何做到对货币权利的保障的呢？ 首先它是完全匿名的，这样就最大限度地保护了隐私和安全。此前勒索病毒的发明者明确要求以比特币支付赎金，三人至今无法追踪。棱镜门事件中，斯诺登在银行账户被西方完全查禁的情况下，就是依靠比特币从容地维持生计和开展各项活动。当然，这或许不是什么正面的案例，但如果换个角度，需要保护的是我们公民自身，那不正是比特币发挥这一特性的最有效场景吗。 其次它是完全去中心化的。前文已有说明，比特币所有的账户和交易信息都平等地分布在整个区块链中，或者说分布于整个互联网。任何一个节点如果有需要，都可以同步完整的比特币交易信息。因此，除非查禁整个互联网，否则我们的资产信息就不会灭失。试想，如果以银行为中心，万一银行倒闭了，或者银行以收缴或调整货币等形式掠夺公民的资产，怎么办？我们可以说一点办法没有。而这样的事在近代中国，甚至当今世界上的不少地方都屡见不鲜。 此外，比特币是有总量限制的，也就是总共2100万枚。这也是比特币的争议焦点之一。很多人认为，一种总量有限制的货币是无法满足经济和社会发展的。这反映了通胀型货币和通缩型货币的对立。如今我们已经习惯了通胀型货币，然而在这样的纸币体系下，政府天然有发行货币的冲动，以解决各种社会问题，我们的财富也天然在不断被稀释。而比特币设立总量限制正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作为通缩型货币，比特币并不天然制约经济发展。作为一种应对措施，比特币可以不断细分它的币值，因而应对经济发展完全没有问题。更重要的是，它确保了比特币对应的财富不会缩水，而是会随着经济发展而自然增长。 最后，比特币的所有技术内容都是公开的，也就是完全开源的。这就排除了有人以技术手段进行暗箱操作，确保了比特币技术上的可信性与可靠性。 比特币的出现带来了一个深刻的命题，到底什么是货币？就像物理学的研究一样，几千年来，人们研究来研究去，最困惑的还是时间、空间、物质等的本质到底是什么？经济学也一样，研究了几千年，最后还是回到那个问题，钱到底是什么？我们习惯了经典物理中牛顿的连续、平直的时间、空间和物质概念。而随着量子力学的深入，人们发现时间、空间、能量等等都是不连续的，完全颠覆了我们的世界观。货币也一样，我们曾以为有国家信用背书的才叫货币，货币本质上是一种信用，却没有想到共识也可以成为货币，而且是一种更深刻的货币。那真相究竟是什么，或许再研究两百天也不会有答案。但比特币对此提出了深刻挑战，也是不可逆转的挑战。因此，如果一定要追问比特币的价值到底是什么？或许可以回答是人性，是人性中天然的对权利的追求。马克思说过，货币天然是金银。并不是说金银本身多么有价值，而是金银本身代表了一种人性，当没有更合适的东西，那就必然由金银承担这样的角色。比特币也一样，是比特币有多好吗？不是。但即使没有比特币，也会有其他币来承担这个角色，这个趋势是无法阻挡的。只不过比特币的特性是最优异的，也可能它出现在最合适的时候，所以历史选择了它。 作为挑战传统货币的新型数字货币，比特币必然会引起传统金融势力的敌视。然而也有不少人认识到了比特币不可逆转的趋势。因此我们看到很多国家逐步接纳、规范并开始不断发展比特币，比如美国CFTC将比特币认定为大宗商品，并出台监管措施对从事比特币交易的公司进行监管；瑞典和德国也将比特币认定为商品，而欧盟法院甚至直接认定比特币为货币，更进了一步；而英国更是从一开始就将比特币认定为货币；近期日本也认定了比特币的合法地位并开始大力发展这一新型货币。目前世界上承认并大力发展比特币的国家越来越多。而完全禁绝比特币的主要国家大概只有中国和俄罗斯。 曾经中国是比特币挖掘和交易最活跃的国家。受比特币的带动，整个数字货币市场一片火热，最终导致泥沙俱下，各种骗局层出不穷。遗憾的是我们在解决这个问题时采用了一刀切的方法，连同比特币一起禁绝了整个数字货币市场，孩子和脏水一起泼了出去，这也符合我们的一贯特色。但是由于前述的比特币的特殊属性，真的禁绝得了吗？此前各大交易所已经实现了实名制，而此次完全禁绝后，我们只能大概率猜测交易可能会转入地下，而管理将会更加麻烦。另外，我们在面对比特币应用时还有一个奇怪的特征，那就是割裂比特币大谈区块链的应用。中本聪在发明比特币时天才地加入了交易条件的编程功能，那么就可以把各种交易标的和比特币建立关联，比特币的交易就代表了标的的交易。这样的交易就运行在区块链上。我们开发了各种区块链，附加了各种交易标的，或者说智能合约，却抛开了比特币。马克思说过，货币是从商品世界中游离出来的固定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如果有一天，各类区块链上交易着各类商品，那么会不会诞生一种交易中介物，到时候叫不叫它比特币呢？ 比特币当然不是完美的，它在维护方式和部分技术要素上还存在种种问题，甚至比特币拥趸津津乐道的要调集互联网51%的算力才能摧毁比特币，因而比特币是绝对安全的也可能是存在问题的，谁能保证互联网上不会爆发革命。然而比特币的出现毕竟促进了人们对货币的深思，也加深了人们对货币的理解。还回到标题的问题，比特币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它代表了人性中对平等货币权利的追求，因而它是不可逆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