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的传说,起源于以蚩尤为代表的三苗集团,从南方传到了北方

大多数上古神话研究的学者,是不相信盘古传说起源于中原汉族地区的。

主要的原因在于,在汉族文献当中,最早记载盘古事迹的书籍,是三国时期徐整的《三五历纪》和《五运历年记》等书。

在此之前,汉族的文献记载当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盘古”这个名字。屈原的《天问》提出了天地起源的问题,却没有提到过盘古;汉初的《淮南子》中也讨论到天地起源的问题,但是同样也没有提到过盘古。

在三国以前的相关文字,只有《六韬•大明》之中,有一句:“盘古之宗不可动,动者必凶”。宋代黄休复《益州名画录》中提到,汉献帝兴平元年太守高眹重修成都周公礼殿,殿中绘有一幅上古帝王壁画,其中里面就有盘古。

但是,这两处证据的可靠性是存疑的,很多学者都撰文证明这两处记载是不可靠的。

所以,徐整所记录的盘古事迹就很让人疑惑,作为一位学识渊博的大儒,他总不至于去凭空杜撰这样一个故事。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盘古的传说是外来的产物,徐整在接触到这个外来的故事后,把它改造成了汉族文献中的盘古形象。

这是学界对于盘古研究的主流观点之一,目前学者对于盘古的研究成果,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外来说”,另一类是“本土说”,持前者观点的学者占大多数。

而“外来说”的观点又分为两种,一种以屠孝实、何新等为代表,认为汉族的盘古传说是从印度的梵天转化而来的,这就是“印度西来说”;另一种以茅盾、杨宽等为代表,认为是从我国南方地区少数民族的盘古传说中转化而来。

“印度西来说”曾经产生过巨大的影响,但是随着近些年研究的深入,已经变得越来越没有说服力。

盘古的传说在汉民族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不像对于传说中的炎帝、黄帝那样,有一种祖先的认同感。但是对于我国南方地区的很多少数民族,比如苗族、瑶族、畲族、壮族等,对盘古有一种深刻的祖先认同,而且有着大量的关于盘古的文化和风俗。

而且,在南方诸民族间流传的盘古传说中,有一些故事和汉族文献中盘古的事迹有很大的相似之处,这其中必定是存在着联系的。

所以,我们很自然地便认为,汉民族文献中的盘古形象,最初是来自于南方苗瑶等民族的盘古传说。后来在与汉文化融合的过程中,经过了道教的影响和儒家文化的改造,最终变成了徐整笔下“开天辟地”的盘古形象。笔者此前也是认同这种观点的。

但是这种观点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虽然汉族文献中盘古的出现比较晚,可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南方苗瑶民族中的盘古神话起源就更早。换句话说,南方少数民族间广泛流传的盘古神话,难道没有可能是从北方传过去的吗?

很多学者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比如张文安先生就认为,南方少数民族间流传的盘古神话,实际上是随着中原道教向南方地区的传播而流传开来的。

还有一个问题不能忽略,虽然盘古的事迹是在三国时期才出现在文献资料中,但是并不能说明北方地区盘古的传说就是在这个时候形成的,极有可能是有些资料已经失传了,或者是盘古的传说在北方最早是口口相传的形式流传于民间。

马卉欣先生是“本土论”的有力支持者,他历时九个月的时间,搜集了大量各地区关于盘古的民间传说,最终断定盘古传说起源于北方,具体来说就是河南的桐柏县,他认为这里就是盘古一族生活的地方。

桐柏县有一座盘古山,山顶之上有一座盘古庙,当地人每年的三月三都会在这里举行盛大的祭典。1987年,北京与河南的有关学者在考察盘古庙时,在废墟中发现了汉砖的残块,还有宋、明、清三朝的遗物。

这也就证明了,徐整所记载的盘古事迹,并不是北方盘古传说的起源。在汉代之时就已经建立砖瓦结构的盘古庙,而且历朝历代对于盘古的祭祀活动未曾间断。

而吴晓东先生认为,不管是“南方说”还是“北方说”,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盘古本就是起于三苗集团,盘古部落最初就居住在中原的桐柏山一带,后来才渐渐地南迁,盘古的传说也就随之带到了南方。

吴晓东先生根据古籍记载,认为盘古的最原始形象应该是四足、头上长角的兽类,可能是犀牛一类的动物。而苗族的古歌当中,提到了一位古老的祖先修狃,修狃就是一个类似犀牛的神兽,正是他生出了盘古。

以此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认为盘古的原型是犀牛,而犀牛是三苗集团中盘古部落的图腾。

但是这还是没有办法解释前面提出的一个问题,即使能够证明盘古传说在北方的流传是在汉朝之前,但也不能说明南方少数民族间的盘古传说就是来源于北方,因为我们同样是无法证明两者之间产生的先后顺序。

而且,三苗集团的南迁,据《史记》等书记载是在尧舜之际,而早在传说中的黄帝之时,三苗集团的一位重要先祖蚩尤,就已经和中原的炎黄部落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据李国栋先生考证,蚩尤本来是南方的部落,其后才渐渐地北迁到了现在的山东、江苏、河南一带。

在与黄帝战败以后,蚩尤的某些支系就加入了炎黄部落联盟,从此生活在北方地区,或许就是马卉欣先生所说的河南桐柏县一带。到了尧舜之际,三苗集团再次反叛,才被重新流放到了南方。

盘古的传说,应该是随着三苗集团的迁徙而转移的,所以南方地区盘古的传说流传很广泛,而北方地区盘古的传说的范围则相对比较密集和狭窄。

最后做一个简单的总结,盘古传说兴起于远古时期的三苗集团,三苗集团最初居住在南方,后来北上相继迁徙到淮河流域和山东半岛,在炎黄时代与中原民族发生了战争,战败后其支系加入炎黄部落联盟,大概就居住在河南一带。

到了尧舜之时,三苗集团再次反叛,被重新流放到了南方,所以在南方少数民族的盘古传说当中,很多都有中原文化的影子。

参考资料:

吴晓东:《盘古原型与苗族犀牛图腾》(“国哲”收录)

李国栋:《徐夷族属考证——兼论徐偃王族人东渡日本》(同上)

王金龙:《徐整及其著述考》(同上)

张文安:《道教传播与少数民族盘古神话》(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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