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科幻小说,总会不知不觉联想到外星人、先进的科技、宏大的宇宙等等这些元素,科幻小说的背景也绝大多数以西方国家为主。在刘慈欣的《三体》出现之前,可能并没有真正意义上中国人自己的科幻。
而《犼先生:锦绣离人》这部科幻小说,则在中国文化烙印上更进一步,虽然故事的背景发生在怒安娜星球,但是文中却处处透露着中国元素。它的开头没有一般科幻小说的强烈节奏感,更像是一部文艺作品那般娓娓道来。不过正因为这种稍显缓慢的节奏,使得小说一开始的代入感和场景感没那么强,很容易在开篇几章劝退一部分读者。
从整部作品的布局来看,能看到作者意图呈现多个角色的故事来令整体更为丰富,也在其中设置了一些悬念,不过这种宏大的布局通常比较考验写作者的功力,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使作品偏离主线而显得略微混乱。本书作者乔华可能是第一次写科幻作品的关系,在技法上仍然有一些稚嫩之感。
但是这部作品确实可以说是对中国科幻的全新的一种尝试,因此作者也是非常具备探索精神和实践勇气,就像大刘所说的那样:“乔华开辟了一条独特的科幻文学之路,把反差极大的诸多元素予以杂糅,使本来凛冽锋利的科幻故事,呈现出雅致古典的中华气质”。
故事梗概
《犼先生:锦绣离人》讲述了在怒安娜星球上,一个名为鸣犼锦绣的地球基因人后裔,他已经活了一万八千七百多岁。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和外婆一起生活。由于携带多样的基因拥有很多特殊的超能力,他的形象是神话传说中的一种神兽“犼”,与身边的人都不同。因此他被嘲笑为怪物,不堪忍受身世之谜困惑的他从悬崖一跃而下,外婆为了阻止他也跟着跳了下去,拥有超能力的鸣犼锦绣没死,自己最亲最爱的外婆却因此离世。他无限后悔,想要死却不想对不起外婆的一片苦心,只好带着内疚又独活了万年。
怒安娜星球上,文明的诞生、演进、衰落和毁灭,已数度更替,几经轮回,唯有他见证了上一次文明的毁灭和重生,并暗自保留了上一次文明毁灭后遗留的科技成果。他制造出了包括外婆在内的人工智能家人,希望从中得到慰藉,然而在无数次的沧海桑田变幻中,他逐渐感到麻木并且厌恶这个世界。这一次,他决定毁掉一切,并且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这时,来自另一颗星球的香莎莎落人的闯入和神秘女孩鹦宝儿的出现,改变了他漫长而索然的生命旅途,他心底最朴素的情感被唤醒,踏上了送鹦宝儿的路途并卷入了与香莎莎落人的斗争之中……
无处不在的中华传统元素
这一次的超级英雄不再是西方世界的漫威超人们,而是我国神话故事中的神兽“犼”, 鸣犼锦绣是一个原型为犼的人。
在天安门的华表上就有三只犼[hǒu],在中国神话与宗教传说中,对犼有三种释义:
第一种,是龙王的儿子之一,形象是蹬龙对天咆哮,为上传天意,下达民情,其头如龙,身如雄狮,足如麒麟,有火绕体,无翼而飞,踏水奔腾,蹄下不波,极其凶猛。它有守望习惯,对天咆哮,所以叫“犼”,俗称“望天犼”、“朝天犼”。
第二种,与麒麟有关,《述异记》中描写的是,“东海有兽名犼,能食龙脑,腾空上下,鸷猛异常。每与龙斗,口中喷火数丈,龙辄不胜。”犼乃是以龙为食,相传是麒麟的祖宗。
第三种,犼属于魃的一种,清人袁枚《续子不语》记载说,犼为僵尸所变,有神通,口吐烟火,能与龙斗,所以被佛收为坐骑。
总之,犼就是具备超强异能的瑞兽,在这个故事中,刚开始鸣犼锦绣消极避世,不愿多惹事端,因此并没有表现出犼性,而后来几次遇到危险时,激发了体内的异能,犼的一面就彻底展示出来了,打败了入侵的外星人。
除此之外,《犼先生》通篇的设定也极具中国文化色彩,小到鹦宝儿的一粒纽扣、一件衣服、一个发型,海南的鱼茶、闽地的八干,大到皇宫高雅的粉墙蓝瓦,最后决战时海边巨大的地动仪,都有着浓浓的中国元素。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作者的确是开辟了中国科幻的一条独特道路的。
科幻外衣下不变的情感内核
鸣犼锦绣活了一万八千多年,外婆离世之后,见惯了这世间纷纷扰扰、文明更替的他,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令自己的心有什么波动。然而鹦宝儿的出现,却又打破了鸣犼锦绣的孤独。
早把生死看作一种常态的他,本不想去管就要成为老虎口中吃食的鹦宝儿,却因为心底最后那丝柔软把鹦宝儿救下。救下了之后本着物归原主,将鹦宝儿送回家就完事的心态,却因为一系列的意外:收养鹦宝儿的家人被香莎莎落人所杀,莫名成了通缉犯等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这段旅程继续下去。而在这个过程中,鸣犼锦绣也找回了内心最柔软的情感。
那份柔软曾经因为外婆的离去而被冰封,如今却也因为人际的链接而重新激活。所以,我觉得在这里,即使是拥有一万八千多年寿命,看惯了人世沧海桑田变幻的人,也无法抹去最为朴素的那份情感:人与人的连接与温暖。
而这种人际的连接和温暖,又尤其以东方文化中家庭、邻里、同胞之间的情感最为突出。可能在西方文化中,更看重个人的英雄主义,而在我们的东方文化中,始终有一种温暖和亲情存在。所以,无论是鸣犼锦绣与外婆的情感连接还是后来和鹦宝儿的情感连接,都是这种朴素情感的体现。
再说香莎莎落人,这个星球在“父神之眼”的掌控下,每个人都没有秘密,每个人的一生可以说就是数据的一生,被完全规划好了的一生,不能偏离一点点轨道。对于统治者来说,这样的模式堪称完美,甚至对于一部分香莎莎落人来说,这样的一生也是极好的,因为自我意志不必再发挥作用。
但是在父神之眼崩溃之后,人性深处最基本的那些欲望便重新浮现了。比如书中的量子樱,渴望有独立的意志,渴望过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父神之眼掌控终身只能成为一名战士。再比如对爱情的渴望,令宏原子美所托非人;而天然的母性,又让这个柔弱的女战士突出重重包围叛逃,只为保护自己腹中的孩子。
父神之眼可以设计人的一生,可以用各种手段,电击、惩罚、关禁闭等等让人服从,却依然无法抹去人性深处最基本的欲望和情感,因为那是违背天性的。
所以,这本书可以说在科幻的外表下,探讨的其实是这些关于人性与情感的基本问题,同时也就生存的意义向世人发出拷问:如果最终的一切都会变为虚无,还要热烈地活着勇敢地反抗吗?
而我想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鸣犼锦绣的选择也做出了很好的回答:是的。
生命的意义在于生命本身,尽管最终会走向虚无,然而那些情感都是真实存在过的,这就是最大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