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这本书后的心情,异常沉重。尤其是最后那个小女孩的遭遇,真是揪心之至。
笨拙的文字,写不出太多的感受,从豆瓣上转载一篇文章,表达我的心情。
用梁鸿自己的话说,《出梁庄记》的基调是压抑的:从开头到结尾,书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死亡。
死亡带给人的震撼是毋庸赘言的,但更令人揪心的,是那些依然活着的人们。
在中国的土地上,人只分为两种:已故者和幸存者。若说两种人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同样的卑微。
他们来自梁庄,也可以说来自中国的任何一个村庄。他们像吹散的蒲公英花瓣一样,飘零各地,随遇而安,无人问津。
书中的他们,陌生又熟悉。作者说,那个被我们训斥一番的电话推销员,说不定就是你的乡下妹子。某些时刻,我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太阳底下无新事。城边村、出租屋、流水线;蹬三轮、校油泵、搞传销……从梁庄走出来的人们,命运无非有限的几种。可更多的人宁愿选择走出去,也不愿留在村里坐以待毙。
他们曾经听过几个励志的传说,比如,村里的某某进城以后发迹的故事。但他们不知道也不愿知道,某某其实正和他们一样,在城市的某个暗角里蹬着三轮车,汗流浃背。
那个出发的清晨,孩子扯着他们的衣袖嚎啕大哭,腰肢佝偻的父亲无言的坐在门口吸着土烟。我不敢想象,他们的内心有着怎样的挣扎与无奈。他们心存侥幸地默默祈祷,愿那百里挑一的好运气降临在自己头上:多挣点钱,少受点罪。
然而在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不见天日、霉味呛人的出租屋,是蒸腾着白色毒气的车间,是通体油污的工作服,是日复一日的加班劳作和捱不到头的委屈孤独,是野草般的枯萎与死亡。这一切仿佛样貌狰狞的魔鬼,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进入它囊中的猎物,阴险地笑笑,并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一举捕获他们。
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可他们却行走在人造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城市,只是他们眼中的海市蜃楼。他们无法在这里安家,更不被允许在这里安家。他们并没有梦想着有朝一日做一个“城里人”。有的人在城市打工十几年,依然叫不出该城市的名字。
农村已经回不去,城市却也留不住。他们唯有在城市的碎梦中,轻轻呼唤梁庄的名字;唯有约上三五梁庄老乡,在城市最廉价、脏乱的路边摊一醉方休。仅此而已。
他们的困境,不仅仅属于个体,更属于这个国家和这个时代。
欲哭无泪,大抵如此。
相比《一个村庄里的中国》,《出梁庄记》的真诚让人无从质疑。这并不是说,梁鸿用了多少辞藻来表白自己的真诚。恰恰相反,梁鸿坦言,在采访过程中曾冷淡、疏离、厌烦过她的被采访对象,甚至多次想过逃跑。
她听说童年的玩伴小柱口鼻喷血、奄奄一息,甚至没有走上几步路去看他一眼。这是一种我们都司空见惯了的冷漠。我不能去怪她,因为我们未必不是和她一样。
她努力了,可终于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为他们的困境找到出路,没有办法面对自己“心中的悲凉和清晰的漠然”。
她像一个有原罪的人一般,写下他们的故事。她首先批判的是自己:“责备制度、批判他人是我们最普遍的反应,但却唯独忘记,我们还应该责备自己……我们也是这样的风景和这样的羞耻的塑造者……我们应该负担起这样一个共有的责任,以重建我们的伦理……如果不能对‘自我’提出要求,那么,我们也不可能拥有真正的情感和深沉的哀痛。”
书的最后,她决绝地说:“我终将离梁庄而去。”
但和千千万万背井离乡的人们一样,她也永远无法真正离开她的梁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