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凝眸

在桂花香暗暗飘荡的季节里，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又拖着裙袂翩翩而来。仰望星空，思念如爬山虎一般肆意蔓延开来，笼罩我的整颗心，让我久久无法喘息。

月色甚好，明月似石头落水泛开的圆晕一般，荡漾着我的心灵。我摇着笔杆在回忆的日记里一页页重翻，一次次重温。

还记得送走哥的那一天：枯槁的荷叶无力的在水中呻吟，凛冽的寒风搅动着洒满一地的落叶，冷凝的空气在气温的调控下徘徊不前，白昼像被黑墨水染过一般，沉重压抑。想着哥以后的日子，我觉得他脚下的路就是一杯他自己调制出的苦咖啡。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想：这就是他要的自由吗？

那一年，他十六岁，正值青春年华。

哥正在读初三，和大多数男孩子一样，他豪放不羁，不受约束。他不是一个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相反的，他，是一个差生，是一个挥霍青春毫不客气的坏孩子。他只会躲在树下和一群以兄弟相称的朋友一起玩纸牌，只会在晚上趁着月光偷偷溜出去到网吧待上一夜，只会提着鞋子光着身子在水中尽情遨游，只会跑去摘别人家的果子然后脚底抹油似的跑掉……我看尽他对快乐自由的向往，对青春年华的挥霍。十六年里，他就像一只风筝，在辽阔的天空下飞，不曾受到过狂风暴雨。而十六年后，他将成为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就像以前他所有的风筝一样 将飞往另一片未知的天空。

临走前，他拍拍我的肩膀，做出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嘿嘿的笑着说：“你要好好读书啊。”他的眼神闪烁，灵动，似鳞鳞波光，没有一丝的哀与悔。我的心为之一颤，问：“你知道，为什么却又要选择这条路呢？”他笑得更加明朗了：“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记住，没有什么东西是界限分明的。我追求的是自由。”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闪烁，仿佛看见了天使圣洁的翅膀。我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想呼唤他回来，可是他却听不见。

后来的几年时间里，再与他相见的次数寥寥无几。金秋的月光也在我心里慢慢变得暗淡。一次偶然相逢，他已脱去了往昔的稚气。手臂也变得强劲有力，浓密的短发下是一张被太阳烤得亮黑的脸。他的双手在炎炎烈日下一定遭受了另一种生活的对待。原本白皙纤长的双手，变得黑一块紫一块，粗糙得像硬邦邦的老树皮，连指甲缝里也塞满了污渍。我的心为之一颤，像被针不慎扎破了的手，它在滴血。我看到哥的眼角失掉了往昔的灵动闪烁，增添了一丝如月光一般的凄凉，眼里分明的多出了几根血丝。一股寒意渗透了我的身心。

沉默了好久，我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哥，你找到你要的自由了吗？”他笑而不答，询问我的学习情况，接着又再次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啊！”我连连点头。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动着泪光，仿佛看见了天使折断了的翅膀。匆匆话别之后，我回到了他再也到不了的课堂，他到了我再也不会跟到的地方。在他追求自由的岔路口，他选择了错误的出口，输掉了青春，输掉了自己的一生，也输掉了他一心想要追求的自由。在我所刚刚踏上的路途中，望着哥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我选择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仰望星空，大大小小的星星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只有月亮冷冷的射出一道凄寒的光，像是哥那凄凉的目光，把我逼到墙角，映射出另一个扭曲的我，给我以深刻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