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被打乱了,大眼开始喜欢晚上做事,白天睡觉。
习惯这种和“日入而出日落而歇”相悖的生活,大眼以为是种进步。但通过两三年的实践,大眼越来越觉得好处少弊端多。
就说这刚起床来的上午吧。
从前是早晨七点必须起床,鬼子撵来一样穿衣洗漱上厕所,饭也来不及在家里吃,冲锋而出,去打理自己的生意。晚上十一点前回家算是最早的,凌晨一点才睡觉,一觉睡到天亮,夜尿都懒得起床来屙,早晨七点雷打不动起床,又开始重复新的一天。
这样的日子过了二十年啊,耗费了人生最黄金的时代,大眼再不想这样过下去。
一眼望到头,再波澜不惊也不稀罕。赚钱亏本于自己来说重要也不重要,无非不过是银行卡上的数字多点或者少点。而这数字的多少都不至于影响自己的生活——再多也不愿去做无意义的浪费,再少也不会勒紧裤腰带过苦逼日子。
大眼想换种生活方式。
等退出原来的行业,大眼才陡然发现自己太幼稚了。
赚钱的行业分两类,一类是自己做不了的,一类是要昧着良心才能做的。大眼想我不能因为下半辈子去做了昧良心的事,把一生的清誉都毁了——老鼠屎再小,落在饭锅里都让人倒胃口——自己又是节俭型性格,再难吃的饭都不会倒掉。
为了不让自己吃倒胃口的饭,当然也不愿意去做不赚钱的事情,大眼干脆决定啥也不做,让自己提前歇下来。
省城的生活说贵也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但靠从前的拼命,有房子住有房租收入,一家人至少能够活下去。
清闲下来的大眼,未到半百的年纪,丢心落肠耍了几个月之后,看自己正是精壮好汉,觉得日子沉闷而无趣。
大眼开始继续做儿时的梦,朝着成为一个伟大作家的路上攀登。
读书写字喝茶走路,成了大眼生活的全部。
几年前戒掉的烟酒,让大眼已经少了一批朋友,现在又把自己关在家里读万卷书,生活圈子大大缩小,来往的人更少。
后来,小时候贫穷的家庭缺穿少吃让大眼冻坏了的脚部神经,使双脚双腿包括手臂,揪心地扯痛。医生告诉大眼:不能多走路,一天最多不要超过三千步。大眼只好在家喝茶看书写字,连门也很少出。
好在大眼喜欢文学,喜欢文字,小学二年级就开始写的日记,直到现在都还在坚持写。
望着厚厚一摞各种各样的日记本,大眼翻翻捡捡,开始创作。
创作不是写日记。
读书时写的好作文,不代表现在能写出好作品。
好在大眼很用心地学习,更谦虚地接受别人的指点——比别人幸运的是,大眼有接触优秀作家的资源。
一位好老师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大眼身边的作家老师可以组成中国文坛的一个方阵,甚至可以影响整个文坛。
大眼开始从散文、诗歌写起,慢慢地写长篇连载。
三年,一个可以让懵懂无知的儿童能够学会用写作来交流,可以让一个青春少年变得成熟稳重,可以让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光彩夺目,大眼在这三年时间里,写了几百万字。
看过大眼文章的人,说:“一大半是石头,一少部分是作品。”
大眼心里波澜不惊:正是这大半部分“石头”铺成了让自己的文字成为“作品”的路。
厌倦了蜗居的生活,大眼白天睡觉晚上写作。这样少沾尘世的烟火气,多些静静思考的独处。
但是人都逃不脱群居的影响。
白日里睡醒了,看着亮堂堂的窗外,大眼与世隔绝的绝望越来越多;黑夜一个人独自呆在书房看书写文喝茶,大眼的孤独越来越不少。
越来越多的烦恼让大眼越来越感觉到可怕。
大眼想要抛掉可怕的追击。
而抛掉的开始就是改变。
大眼想要重新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于是,大眼在书房里慵懒而无聊地坐了一上午。
下午去哪里?
大眼想,我该走出家门,去看看那条八十年代的小巷拆了没有?如果没拆,那小巷子的尽头,那开小卖店的老太婆,是不是还在太阳下捉身上的虱子?
至于城里的高楼,大眼想,再过一段日子去看吧,过了冬天,那些年轻白皙的肌肤,袒露出来,无论天晴下雨,都会闪出一朵朵花来,那才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