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湖北西部山区的一个小县城,青龙山脉和白虎山脉之间的山谷里便是我们的小县城咸丰。尽管近几年来城市发展的很快,但是县下各乡镇散布在大山脉里发展依旧缓慢,有的乡镇离县城几十公里,仅由乡镇大巴连接着与城市的交通。
那是一个燥热的夏天,我22岁正好大四毕业,荷尔蒙十分旺盛,整个人有释放不尽的热情。那时和前女友分手也近一年,恰好毕业季朋友们又各有各的事儿,我平时在哥哥的咖啡店做做咖啡看看书,虽说挺安逸自在,更多的却也略觉无聊。就突然想着去找高中曾喜欢过的一个女生玩儿。
她家住在名为燕朝的一个乡镇,燕朝与咸丰之间还有一个较大的乡镇叫尖山,我有一个小姑家在尖山,小时候经常去那儿玩儿所以那儿比较熟悉,长大后也和前女友一起去拍过照片,很漂亮。尖山距咸丰大概十公里,乡村公路沿着塘崖河一路延伸,一侧是巨大的山脉一侧是蓝幽幽的塘崖河十分壮观。而燕朝距尖山又有十公里左右,它们之间的乡村公路又更为偏僻又更为壮观。
其实,也曾去找过她一次,和这次一样,也是没有任何计划突然想去就去了。以前的我总是这样,突然想做什么就去做了不想太多。不过说来好笑,她并没见我,当然这也在情理之中。也曾想过,这次也许又会是同样的遭遇,但是管不了那么多,想去就去了。没想到,这次的经历却是如此惊险,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恐惧不已。
记得,那天天气不错,天气预报有雨,中午我带着一把伞坐上大巴就出发了。
咸丰下面的乡镇不算发达,几排房子凑在一起便组成了街道,每个乡镇都有一条主街,每个月有那么几天是集中赶集的日子,人们可以上街做买卖。在尖山拜年时我就赶过几次,鸡鸭鱼鹅各种吆喝,街道虽小热闹非凡。显然,那天并非赶集的日子,街边零星开着几家小卖部,相比于印象中的热闹,燕朝的街显得十分冷清。但着并不影响我的热情,一下大巴,我就像宣布喜讯似的用手机发信息告诉女孩儿,我来找她玩儿了。她当时具体怎么回的我也忘了,总之还是不见我。意料之中,我也并不气馁,我也并不知道她家具体在哪儿,就找到一个小卖部门口坐下来等,说她不来我就不走了。哈哈,还真是赖皮呀。等到下午,手机没快没电了,还好小卖部的阿姨人挺好,借了我一个充电器。
我就坐在小卖部门口,看天色慢慢的暗下来,心里还美滋滋的想着:天下小雨,和她撑着伞在街上慢慢逛多么惬意。
奈何她却一直没来,最后一班大巴车该走了,我开始着急。她让坐最后一班车走,我年轻气盛索性不走了,嘿,管你来不来我反正不走。不知道是和她赌气还是和自己赌气,我还真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班车开走了。
最终,天完全暗了下来,小卖部的阿姨收摊了,我还了她充电器又谢谢了她。
她依然没来,那时挺难过的,不是因为她没来,而是我不能坐在小卖部门口了。我站在空旷的街上,街边并没有路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窗户里面露出几缕橙色的灯光,那一刻突然觉得像在异地流浪一样。
女人可真狠呀,有时候总会有这样的感觉,虽然大部分时候女人总是很温柔很好,可是狠心起来比男人狠心多了。记得我有个朋友,考研上了他喜欢了很多年的女生的学校,在她宿舍外醉了哭闹着想要见她一面,就隔着一道玻璃门,她愣是没出来见他。当然,这是基因决定的不同性别的特性,亦不怪谁。
走投无路,在街上徘徊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就想着到网吧过一夜。网吧是男生最好的朋友,无论什么是时候去它都开着门候着我们。记得那个网吧配置十分糟糕,我和一网友聊了聊今天的事儿,觉得太丢脸不该如此收尾。便决定走回咸丰去。
那时大概10点左右,二十公里走得快的话估计两三点能到家。说实在的,我一向胆小,却又十分好冒险无论是生活还是情感方面。当时想着,走就得了管他那么多。荒山野岭,弯月高悬,一人一伞,独行。多牛皮啊,想到就兴奋。我炫耀一般地告诉了女生这个决定,便离开了网吧。
她还挺担心的,担心的并不是我而是责任吧。无论如何我还挺开心。就像《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洋》里面说的:说你爱我,假的也行。
记得我当时买了一瓶水和一包薯片,兴致勃勃地上路了。
刚开始一段路,有街边人家的灯,看起来还不太恐怖。慢慢的离乡镇远了,乡村公路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万幸的是手机还有电,我打开手机电筒,并无太大作用勉强可以看见脚下。我快步的向前走。人家慢慢稀少了,后来只有路边远处有一两户人家,不时远处狗吠声。当时我虽然也挺紧张,但是更多的是兴奋,思绪万千,一下想着自己就像《功夫》里面的两个刺客,一下又想到“一屠晚归”,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虽然我胆小,但是对于黑夜里的鬼怪什么的我并不太害怕,一方面我没见过,另一方面我想只顾自己走好脚下的路不回头不搭话,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那山脉可真是大呀,半弦月下隐隐可见巨大山脉的轮廓,乡村公路就修建在山腰上向前无限延伸,路边有成排的松树,有时非常密集挡住了月亮什么都看不见,我踩着微弱的灯光向前急行。晚风吹着松树呜呜作响,说实在的我慢慢怕了起来。这条路太偏僻了,走了半个多小时尽然一辆车也没有,一家人户也没有。我害怕了就给女生发一条消息,也不能一直发因为要用手机照路,她也挺好,一直没睡不时陪我聊几句。
可是当时我并没感觉到她的柔情,慢慢的恐惧占据了我全身,那种长时间待在了无人烟的漆黑里,也许那就是所谓的荒郊野外的夜晚吧。我的感官都放大到极为灵敏,极速向前走着。突然,我感觉到后面有什么跟着我,刹那汗毛倒竖,心里猛的颤抖。我开始以为那只是错觉,保持着急行,后面跟着我的东西感觉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可是我又不敢转过身去看,又不敢跑,心里不断的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我慌了,彻底的慌了……
(夜深[月亮],身后跟着的到底是什么,后来又是如何脱身,请听下回分解。图是当时的我和我唯一的武器,那把黑伞)
下篇
后面跟着我的东西感觉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可是我又不敢转过身去看,又不敢跑,心里不断的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我拿着手机往后一晃,原来是一群狗跟着我,大概有五六条的样子。刚走出燕朝时,路边有人家的狗朝我叫,当时我也没在意,没想到走这一段路竟然慢慢的跟了过来,黑暗中狗的眼睛像绿色的电筒一闪一闪的,吓得我直起鸡皮疙瘩。可能是一直生活在安全的环境,以为一切都会理所应当的得到解决。尽管有点害怕,那时我的第一念头却是拿手机把这一幕录下来给女生炫耀是多么的凶险。手机电筒开着,我朝后拍,狗见我转过了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下,见我没再往前就停了下来和我僵持住了。一条狗开始朝我叫,跟着几条狗都开始朝我叫,我不敢拍了吓得转身就走,那些狗都跟了上来。原来这就叫甩不掉的癞皮狗。更可怕的是,路边的森林里也传来狗叫声,跟来的狗越来越多,听起来这些畜生真他妈兴奋,它们就像在狩猎一样,一个个跃跃欲试。那一刻我明白了危险。可惜我手里只是一把伞,如果是一把刀也许我有胜算,何况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见,手机的电筒光太微弱了。我加快了脚步,可是我不敢跑,每一步都很沉重。只要有一条狗扑上来我就完了,一把伞就算把狗打痛了,只会激发它们的兽性,这群畜生这种关头忘了谁是主子,那时都只是动物吧。这些土狗应该是家里养的“赶山”的狗,都很凶猛有野性,记得以前大伯去“赶山”说起野猪把狗子肚皮咬破了肠子拖在地上,狗子还咬着野猪不松口。我想像那样的场景,吓得直想逃跑,再也不能冷静了。
后面跟着的狗越来越多,只是它们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不敢进攻只是疯狂的吼叫着,我已经完全不能冷静身体已经开始颤抖。直想摆脱,我猛一回头,伞完后狂扫,朝着狗疯狂咆哮,又连忙转过身快步逃跑,相信我当时我已经忘了语言,完全是本能主导着我的身体,如果现在我去咆哮肯定会说草尼玛滚,不过当时我只是吼了一句“啊……”,这群畜生当时离我比较远五六米的样子,它们吓得一倒退,明白过来什么情况后,反而叫得更疯狂,跟的更近了。这样反复了几次,我的吼声从疯狂慢慢的变到绝望甚至哀求。每吓一次,这些畜生跟得更近一点,最后大概离我只有一米多了吧,我几乎能感受到狗的喘气喘到我的脚后跟上。完了,我他妈完了,想我一世英名,尽然被一群狗……想到明天女生听到这种消息,也许会啼笑皆非吧。那时候我居然有心情想这个,也许是绝望的最后阶段,接受现实吧。我冷静了下来,准备好了一场血战,全身充满了力量。那时大概有七八条狗吧,胜算不高,护好脖子,还有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好最后一次转身,伞可以打到狗身上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自己都不信,这时后面传来了两束光,来了一辆长安车,狗躲到路边,我站在路中央跳着挥舞双手,嘴里还是不会说话“啊,啊……”的叫着。司机停了一下,我几乎是哀求的说“师傅带带我,带带我”,尽管很想保持体面,我的声音还是在颤抖,上车后整个身子都酥软了,瘫软在座位上。这时才发现女生给我发了很多消息,好像是问走到哪里了没回消息担心之类的。
这条路晚上极少有车,碰到这施工晚回家的师傅实在是幸运。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对他们解释我回咸丰,准备走回去的,我不怕黑就是怕狗子。当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没有说太多就到了岔路口,我不得不下车了。他们说前面就是大山了,很远都没有人家你要小心。我想着,这里没有人家就不会有狗子了,总不会有狼吧。就和他们道别了。
当时月亮很亮,公路修在大山脉上,左边是大山脉右边是峡谷,月光洒在大地上,那叫一个壮阔,我忍不住念叨“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感觉意气风发,穿过树梢拍了一张月亮给女生看,吹了吹刚刚遇见的危机如何被我轻易化险为夷,哈哈。她说,也许别的姑娘会喜欢你吧。当然我明白,话虽这样说,也是她动心的表现。不过也许也只是她绕着弯子安慰我。要我看嘛,肯定是她动心了,我洋洋得意。却又开始发愁了。
此刻是真的远离了燕朝,又远没到尖山,到了大山深处。路上很安静,有一段路两边都是很大的松树,把月光完全遮挡住了,又变得一片漆黑。突然,吹起了风,山谷里面有风其实很正常我这么安慰自己,松树枝沙拉拉地响,有的枯树枝掉下来啪啪的声音,像有什么踩在上面一样。我的神经嗖的一下又绷紧了起来,不……不会,不会真的有狼吧?……
我走在大山里,明月高悬,风呼呼作响,之后也并没有遇见什么野兽鬼怪。一个晚归的电动三轮车带了我一段,只记得三轮车开得很快在马路上飞驰,有夜行秋名山的感觉,我抓得紧紧的,害怕被抖下车去。以后又搭了一辆摩托车直到自己属于的小县城。那时十点半左右,哥哥的咖啡店还没有打烊,灯光暖暖的。
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女生,其实之前四年都未曾见过她。最后一次是大一的暑假,她在复读班,走廊窗外看过她一次。回忆起来,对情感的认识越来越模糊,那火一样的激情如烟花熄灭,不再怀念。
而曾真正拥有的温情,我曾深深爱过与被爱的女生,我的初恋,再也不属于我,连思念也不得不刻意回避。
或许生活真的是缓慢受锤的过程。看到她累了,他耐心地给她捏脚。我觉得我再也不会永远生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