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彼来


纯属巧合,周二去了趟北京,周五临时决定休几天假,回福建老家看看。这样的安排,好像在纪念什么,好像在告慰什么,又好像在预示什么,更好像在逃避什么。我也说不清。但一定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在我的心里沉沉地囤积着,非要让我排解开。

北京一年半没去了。这个我工作了四个多年头的地方,始终在我为了忘却的纪念和为了纪念的忘却中。离开到现在,虽然快满三周年了,但北京应该没有多大的变化。一个如此厚重、如此庞大、如此规矩的城市,如果以年度为坐标去衡量它的发展,显然不太合适,也太过轻浮。更何况,任何变化实际上也覆盖不住它的底色。我的变化就很大了。一切都朝着当初离开北京的设想在发展,一切也都与当初离开北京时的愿望背道而驰。

当初离开时,很多兄长好心相劝,怕我日后会后悔。我说,后悔是一定会的。只是,上帝不卖后悔药,我却只能患后悔病。这种一意孤行的傲慢和无知,辜负了太多关心我的长辈,让我道别时都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日后,我为这种逃避在救赎。

一直到今天,还有很多来问我当初为何要离开北京。对待这样的问题,我一直在说实话,也一直没说实话。说实话,是因为实话好说,轻描淡写。不说实话,是因为实话不好说,字字千钧。但请相信,无论我怎么表达,语言一定是实话。真假只在乎情感,因为情感你无法感受。毕竟,你不是我。人与人之间,能相互理解80%已经算是知己了,但那20%才是真正的灵魂,需要用一样的生命经历去领悟。

我一直在想,自己对北京究竟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或者说,想不明白,就是这个城市给我的感觉吧,就是这段经历给我的感受吧。生活中,有些事情就是要想不明白才能过得去,这是一种生活的道理和技巧,以不能承受之轻,应对不能承受之重。想想就过去了,我们不是常这么说吗?

无论如何,北京对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意义就是让我学会了放弃,严格意义上说,应该是学会了取舍。经历了是留还是离的痛苦纠结后,从本质上认清了,生命本来就是一个矛盾体,从哲学的高度认识到了,生活是一个各种因素相互作用的过程。真是这样,这高大上的语言背后,其实是一种很简单的逻辑。就像僧人悟道一样,当顿悟过后,一切都如雨后初霁,风清气爽。今日,生活中依然会有取舍,我已不再那么纠结。

福建也一年多没回了。说来奇怪,在北京时,相隔两千公里,每个月至少都要回一趟政和老家。杭州离政和也就四百多公里,却可以一年多不回去。这背后,唯一的原因,就是人变了。其他任何理由,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人变了,是我最担心的事情。所以,我必须在这个时候回家一趟,看看家乡的山水,看看家里的亲人。这是我当初离开首都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必须坚守住。否则,我将不是我。此刻,当我在深山老林的小村庄里,思考北京时光对于我的影响,思考这三年来的生命历程,也许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吧。但这象征,就像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仪式感,也能让人感动,让我自己感动。

首都机场进城的第一站是苇沟,那是我第一次到北京的地方。这次临时去北京,在凌晨一点多的夜色里,我睁大眼睛寻找着车窗外苇沟的标示牌,一瞥而过,也就一瞥而过罢了……就像当初离开北京时,专门找一个晚上跑到蟹岛度假村去逛了一圈,看一看而已,也就看一看而已……没有意义的事,是为了寻找某种意义。

曾经答应过一个老领导,要在离开北京三周年时,和他汇报一下所思所想。胡诌这些文字,就算是书面汇报了。毕竟,九月三日也就快到了。三年前的九月三日,我也是从福建到的杭州。下地铁后,走错了路,饶了大金球走了一圈。后来我才知道,金球叫洲际酒店,它和对面的银色月亮型建筑一起,被叫做“日月同辉”。

我给老领导发过一张“日月同辉”的照片,老领导就回复了一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当时很感动。我现在徘徊在奢与俭之间,经常感到害怕。

我想,大多数人都一样,不会拿灵魂去换取欲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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