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卡拉马佐夫兄弟》

厚厚的两本《卡拉马佐夫兄弟》(上下部)断断续续读完,心情还挺激荡的,庞大的叙事手法,细腻的人物心理剖析,洋洋洒洒六十多万字的篇幅,读完之后无一不会感叹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才华横溢和无限迸发的思想。

整体来说,这本书还是挺不容易读的,特别是前半部,人物的出场,背景和场景的铺陈其实笔墨很简略,三言两语就交代了卡拉马佐夫家族里以及相关的人物和社会关系,漫不经心地介绍着三兄弟的经历和发生的一些小事,虽然也有些戏剧冲突,但读着也没太多的滋味,直到后半部发生了弑父案之后才发觉前面看似漫不经心描写的那些琐事并非闲笔。

这本书的故事是一个凶杀案件,其实冲突不可谓不激烈,而且在作者前面对人物性格十分细腻的刻画下,使人物之间的冲突和思想斗争更加丰富,更加引人入胜了。可是感觉这本书依旧是本很难读下去的书,特别是书中长篇大论的思想论述,确实有点难以消化,我想原因在于创作者与我这样的读者之间存在太多的距离感。

最大的距离感大概来自于对于宗教的感受难以与作者共鸣。千年来以上帝基督为唯一精神生活的民族无法理解没有上帝该如何生活,反之亦然,我们也无法理解,那些以宗教生活为精神支柱的民族对上帝的怀疑,依赖和思考。书中写了很多对于基督信仰的挑战,可能对于信奉基督的西方人来说,具有相当的颠覆性和冲击力,在我们从没有接触那些宗教教育的人来说,读起来确实有点摸不到门。这本书对于宗教信仰的思考,笔墨繁复,肯定是最为重要的议题之一,在小说里,集中通过兄弟老三阿辽沙以及长老佐西马神父的思想和行为来讲述,这两个人物在作者的笔下都是善和宽恕的代表,可见宗教在作者心目中的份量。

还有一个距离感来自于不同民族的陌生感。虽然俄国与我国是邻国,但是那个民族在中国人中的熟悉程度与存在感却远不如美国,可能有我们政治和经济生活上的导向性与语言交流的问题,也可能存在民族性格的差异性。书中的兄弟中的老大德米特里,大概也是体现俄国人民族性格的典型代表,冲动直接,粗鲁暴躁,毫不隐藏自己的欲望,却依旧保留着作为军人和贵族的道德感,保持着复杂而不可思议的羞耻心。

这个人物我觉得在此书里是刻画得最充分,最活灵活现的,这个人身上没有那么多教义,也没有那么多主义,行事做人率性而为,性格里可笑的矛盾性,造成了最后法庭上公诉人和辩护人对他的行为进行完全不同的推测和分析,这也成为全书最精彩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部分。这样的人物在我们历史上的生活方式和意识形态下似乎是不存在的,感觉找不到参照系,作者高超的心理描写依旧能把人物从里到外活生生立在我们面前,还是能给对他们的文化完全陌生的读者带来情感上的冲击。

对作者所处的时代和社会环境的陌生感对读该书带来的障碍更是显而易见的。贵族和农奴的关系,俄国本土和欧洲近代思想的冲突,对宗教的质疑等等当时的社会环境和人们的各种思潮,显然是作者想要通过老二伊万这个人物的内心挣扎想要传达出来的,可读起来并不容易把握,因为对那个时代的俄国实在太生疏了。由此推想,外国人如果来读我们的古典小说,大概也是同样的云山雾罩,难解其义吧,那种对社会大环境的距离感,的确是跨文化的读者难以逾越的巨大障碍。

虽然读得多少有些懵懵懂懂,但这本书却显然呈现了一个优秀的小说作品该有的样子。撇开作者嵌套进去的关于那些大问题繁冗的思索和探讨之外,作品中对于故事的讲述也不乏精良,复杂的人物,场景描写让人不得不服。故事的架构和设计也十分巧妙,虽然采用简单的直述方式,但节奏不急不缓,案件中的小伏笔也能带来一些小悬疑,小波澜,虽然读者早已大体知道了案情的前因后果,依然能在一些小细节上感到惊喜,一直吸引着人继续跟着他探索下去,归根结底,小说还是要靠故事情节推动的,不然那些宏大思想的插入也会让人觉得比较僵硬吧。

想想同样的故事,如果换个人去写,大概不会写出这么长的篇幅,作家显然不仅限于讲故事,他有很多的思想要通过故事里的人物来传达。我有时候也会疑惑,写小说应该是用思想来主导故事,还是用故事来表达思想,陀思妥耶夫斯基显然属于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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