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尾调（9）

第二章

           3

      柳青穿了件紫色的风衣，远远走来伴着一种叫不来名的花香，她面颊温暖，但眼神犀利：“听说你在火车上迷路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送你回家的，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既窘迫又害怕，大街上车水马龙，稍不小心就会被裹进车流和人流里，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花花绿绿的人。

       “我不记得了！”我又一次在脑海里搜索，郝思嘉、玛丝洛娃、卡列尼娜……不对不对不对，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嗯，没事的，咱们去看看医生也许就记起来了。”柳青从我身后转了一圈，语气里有安慰，有“还很会演”的无奈。

       “ 叫她千弦好了!”南歌认真地说。

       “不好不好，应当叫小花，小芳，小朵，小……”陆航也从我身后转了一圈，打量着我，极力在找个相配的名字。

        “就叫千弦！”南歌打断陆航。

       “我看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看医生怎么说，你俩不会以为真的是从火车上捡了一只小猫小狗吧？”柳青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逆行性遗忘综合征，逆行性遗忘综合征，还真是…… ”从医院出来，陆航嘴里一直在念这个经。

       大家面色凝重，一路无语。快到学校门口时，南歌说，“我们得找老魏，得和他商量怎么办？”

        南歌打了一通电话，然后我们来到一幢职工宿舍前，四楼的窗户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探头喊，“班长去买颗西瓜，其他人上来吧！”

       老魏是他们的班主任，宿舍里四处堆满书，撒满书，南歌说，“你在屋里等柳青，我们在客厅里商量个事。”

        我安静地呆在一个四壁满是书的屋子里，取下一本书，墙壁上就打开一道门，我突然像想起什么，我打开一道一道的门，努力地想找到我来时的路，每一道门都是空的，我不敢踏出去，外面是万丈深渊。

       “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我被一个句子牵引着，走向一个无边的黑暗的所在，那里安静、阴冷、熟悉又神秘。

       等到南歌他们去处理了一个棘手的事件回来，我还沉浸在那本书里。华灯初上，他们四个人打开门，看到我的四周堆满书，书的高度和我人一般高，我坐在中间，埋头于一本叫《百年孤独》的书，我看得只剩下最后两页。

       等我全部看完，老魏才蹲下来认真地审视着我，“你能看懂这本书？”

    我抬起头，目光呆滞，墙上所有的门都关上了。我兀自念诵：“无论他们到什么地方去，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是无法复原的，那最狂乱而又坚韧的爱情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场瞬息即逝的现实。”

       “这么说，你果然是上过学的？”南歌的声音里满是激动。

       “可能比你们都要上得好呢！”老魏在一旁感叹。

        我合上书，从书堆里站起来，窗外，万家灯火，摇曳如梦。

        “他买了一张永久性车票，登上了一列永远不停止运行的火车……”我口里喃喃，萧然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