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圣石板 • 第二板 • 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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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烟火是灰色的。我泛舟在一片大海里,乌黑的水像铁一般死寂。也就在那里,我进行了一场邪异的旅行。

首先是很奇怪的感觉,有一种隐秘的力量在拉扯我。我无法看见,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没有感受到其他的任何会拉扯我的存在,但这股莫名的拉扯的感觉一直存在。我突然意识到,某种逃脱不掉的宿命降临了。

现实和梦境开始了分裂和纠葛,我的船仿佛跌到了虚实交界,我看到无数的历史和知识从船的四周浮现出来,甚至还能看见过去和未来的自己。那股奇幻的力量将这文明的一切都扭曲在了一起。

“每次看到这一幕,都会感到格外的有趣。好好享受一下,这就是真实和投影割裂融合的奇景。若没有我的庇佑,凭借你自己的有序力度是活不到下一秒的。”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船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男孩。他斜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暗红色的酒,和他一边的瞳孔颜色相似,又有点像是半凝固的血。他的另一只眼睛是灿金色,异色瞳在他稚嫩的脸上有种难以描述的美感。

但他的话语和出现的时机,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他究竟是何方的神圣,来这片混沌的环境中炫耀他的威力?

男孩说完后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外面撕裂崩塌的世界。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仅一会儿就感到强烈的眩晕感。整个世界都在颠覆,狂乱的场景杂糅进我的脑海,轰轰作响。

“黯渊的运转是一切的终焉。想来你们也看到过一些端倪吧?比如一些前王朝的覆灭?”

男孩继续说着话,我缩在船的一侧,瑟瑟发抖,不敢接话。从我的时代而来,他说的那些不都是荒谬之中的荒谬吗?文明中那些该死的哲学家究竟沉迷在多么恐怖的未来中,他们又从中预言出了什么,竟然和今天如此契合?

“一会儿我们就要进入黯渊的吞噬边界了,我有时候也叫那里世界坟场。嘿嘿,那时候,你们的文明就已经从真实中抹去了。唯一仅存的只有你们的历史知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说过我会庇护你,我还要带你去参观一下整个黯渊。你一定会惊眩于它的有趣。”

然后是久久的沉默。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酒。酒液摇晃,闪动着废墟投下的昏影。慢慢地,我看到四周的一切都暗了下来,那些耸立的摩天大厦渐渐远去了,隐没在一片黑雾之后。

“来。”男孩又招呼了我一声,将他手中的酒递给了我。“神灵赐予的酒,才能防止接下来度量的崩塌对凡人带来的损害。我们马上就要进入真正的黯渊了,喝下神酒,维持住自己的稳态。”

“明白……了。”我接过酒,小心翼翼地呡了一口,酒杯就从我唇边不见了。

“当然,这酒还是不要多喝,毕竟被暗面污染过,如果你不想自己崩溃成一团怪物的话。”男孩继续把玩这酒杯,对我说着。

喝过神酒后,我可以感觉到那种拉扯的感觉消失了。男孩告诉我:“此处陷入黯渊,便将散去所有度量规则。它们本身将不会在发生任何变化,只能跟随黯渊吞噬的轨迹继续下沉。所以我们已经不会在这里观察到你的那一切文明的遗迹。当然,我已经用神力维持了这行船的完整。我们不用担心这里的规则崩塌。”

无言,突然,我便感到另一股力量笼罩了我的身体,我体内的粒子全都躁动着想要脱离它们的轨道。不过,好在男孩已经喂了我神酒,这种感觉没持续太久就消失了。我真担心这种力量继续持续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男孩浮到我的面前,笑了两声,抬头朝着船外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眼中发出,将那本已隐秘的世界照亮。那边,大片大片的废墟碰撞在一起,激发出无穷无尽的碎屑,似乎又在扭曲着、融合着,仿佛所有的世界被一只巨手强行揉在了一起。或许这才是最难以直视的景象,仅仅远远瞟上一眼,我就感到无数的恶魔在脑海中唱着圣歌,荒诞和邪恶弥漫在每一寸空间中。

男孩继续着他的讲解,每一个字都如崩坏的魔皇的邪笑,散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呐,这才是真正的黯渊。无数的世界沉到这里,就会撞到一起,在完全没有度量束缚的情况下,一般没有什么存在能承受的住如此倾轧。就连开始时度量未能崩解的幸运儿也活不过这里。”

“好了,向下,便是我渊族绵延之地了,我不与你细讲,你且看看便罢了。”

继续向下。雾气渐淡,黑暗的边界缓缓亮了起来。似乎有人在下方点起了灯,可等船漂近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周围不断亮起的球状物逐渐增多。

男孩盯着这些小球,神色有些迷离。我想问一下,却又不敢开口,只能干看着。说来也怪,似乎是神酒的效力,只有它带来的灼热感弥漫在眼球上,对这些光球我才能看的清楚一些。里面似乎联通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世界,无数光怪陆离的影像,却又看的不太真切。

“那些都是安全通道。可以不经过黯渊危险的地方便可离开黯渊或进来的地方。”男孩轻轻摇晃着酒杯,里面不知什么时候盛进去了一朵光球。他喝了一口就,并把光球吞了下去,发出来满意的声音。

“不过,还是需要特殊处理一下,毕竟穿梭通道还是很麻烦的。还是有一点危险的。”

男孩把头转向我,做了一个鬼脸,双色眸中有一种隐晦的波动流过。

“如果贸然尝试的话,就会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哦。曾经有个叛徒,可是强行闯过通道,虽然毁掉了近半的通道,但祂自己也被切成了很多份。我看看,一个通道就从他身上切下来几十份甚至上百份。不过祂也借此摆脱了不少的污染。”

我可以感觉到,他说这件事,一定有什么目的,他在暗示这什么,可我现在并不能理解。

“那边的旅人?”

突然,我听到呼喊声,向四周看去,才发现那些光球已经连在一起,把整片天都点亮了。一个人站在似乎是岸边的地方,呼喊着我们。

男孩将船向那边驶去,我看见了来人。着一身白玉色长袍,上面画了一层淡淡的纹路,从形状上来看,大致是非常繁多的人形在进行着打斗?他是谁?

等再近点,我看到他背后的怪异的背篓,里面装了半篓的无法感知的光团。那是什么?他在采集那些光团吗?

“远方来的客人,不知你们是受哪位神使大人的邀请?也好告诉我,去帮各位通报一下。”

男孩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头顶,又比了一个奇怪的符号。接着,那人双手伏地,行了个礼,便消散不见了。

我的大脑还没有转过来弯,两人便已经默契地结束了交谈。男孩到底在说什么?自从进了这片混乱之地,我的大脑就一直处于一种非常混乱的状态。被男孩牵着,一路向下,宛如活偶一般。

男孩指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对我说:“他是渊族的一员,属于第二位下的。他在收集的那些,就是从黯渊上被撕碎的信息重新组合后形成的新的规则、存在。这些后来都是要献祭给神灵的。”

他指了指自己,问我:“你觉得,我和这个统治渊族的神,谁强?”

当时,我感到一层冷汗从后背渗出来。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统治渊族的神到底是哪一个?长什么样?有什么权柄和能力?这要怎么比?一旦回答错会怎样?

他看着我,笑出声来,久久地回荡在小船上。“好了,先生,无论你回答什么,都是没有关系的。我们继续向下,你会解开一部分真相。当然,还会有更多的疑团等着你。”说完,他便来到船头,随手捏出来一根长篙,向下一指,船便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旋,周围的风云也席卷在一起,宛如一个漩涡,将船身向下拉去。

四周的涡纹逐渐泛起一层暗红,以益加扭曲的形态不断展现,我们似乎又要进到一个新的地方了。男孩扶着篙,轻轻拨动着,带着船降到一处邪异的神庙前。尖牙状的两扇门上画着两个神像,应该是寓意了对这所神庙的守护。

先时,在我的文明居所,所有的神庙都为了符合神的美感而建的相当有秩序。数学家们从数字里找出各种奇异的数字装入到神庙的框架中,符文、雕塑,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比的井然有序,只是在这个神庙面前,什么公式结构都被打破得粉碎。

主体像一头畸形的螺狮向天上无限地弯着,从外侧看上去墙体间没有任何承柱,仿佛只靠着螺纹般的线体向上吊着一般。暗红色的壳体上布满了黑红的纹路,猛一看就让人泛上来难以忍受的恶心和眩晕。那些线条似虫蝥扭叠在一起,仿佛在演绎着什么无法预料的事物。再看一会儿,便觉得双眼针刺一般疼痛难忍,那滴来自神灵的酒似乎和这里的混乱起了什么反应。

男孩伸出手,在我眼前一晃,一层蓝金色的光辉浮现在我的面前,那些蠕动的图纹便不再动了,恶心感和灼热感也随之消退。

“呐,我之前说过,神酒是受过污染的。这些污染会和这个神庙供奉的神灵起一些不详的反应,比如会加速神酒污染对你的影响。现在,我已经为你过滤了这些影响,你可以放心跟随我进去了。”

男孩走到神庙门前,直接伸手粗暴地推开了门。我想:他这样不会惹怒这里的神明吗?

男孩看着我,摇摇手,说道:“进去吧,进去你就知道了。”

我从船上下来,随他走了进去。神庙的内部,并不如外面所看到的那样巨大和巍峨,大约只有二十平米。一进门,便能看到另一个以一种奇怪姿势坐在神座上的男孩,和这个领我进来此处的男孩近乎一模一样。

我似乎明白为什么男孩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了。这所神庙供奉的神恐怕就是男孩自己。相对于男孩的人类形象,神座上的那位才能称得上神。

神像的风格被从中分割成两半,我不由惊异,究竟是何等鬼奇的刀工才能雕出生死两界?

神像的左侧宛然是沉睡的男孩,洁白的发丝洒在额前。他闭着眸眼,神色恬然,嘴角轻轻翘起,满是安详的静谧。

腿盘在神座上,上面斜搭着一根镶满玉石的短杖。神像的手无力地扶在短杖上,犹如已经死去,只留下一具无神的空壳。他,只是半身苍白的雕像。

神像的右边却表现出来了巨大甚至超出常理的活力。他似乎要拼尽全力从神座上走下来,以至于将脊柱从中间扯成两半。我在座下,能清晰地看见神像的脸上被拉扯出的一条条筋膜。就连他身上披着的那件红白色大氅都被拉伸成一片诡谲的异形。

他的眼眸圆睁,却没有瞳孔。相对来说,又比另一边的眼睛高了很多,摆出一副蔑视一切的神色。细看来,又像是纸画的贴上去一般不真实和荒谬。

他的手臂向下直伸着,径直地伸到我的面前。手臂非常的瘦,而且颀长,像是某种骷髅裹上一层昆虫的甲壳一般。手臂末端并没有人一样的手掌,而是三根尖利的指,全都呈细长的螯状,围成了一只利爪。手爪略向下倾斜,想是要抓去一些贡品。但我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甚至一些祭祀用的礼器。整间神庙空荡荡的,墙上插火用的烛台都没有。

他的这条腿一直垂到神座下面,仿佛下一秒就会发力,将我扑倒在地。然而,真正让我陷入到无限恐惧的还是他背后那半只遮天蔽日的翅膀。骨质的主干一节节向上蔓延,螺旋扭曲,一直到神庙的尖顶里。一根根骨刺从关节处向下抛出,又有一只只千奇百怪的眼睛从骨刺上生出,全都盯着我,从各个方向,让我看的头昏目眩,只感到仿佛一群黏滑的蛞蝓在身上蠕动。这从天而降的奇异葡萄,究竟寓意着什么?这个被雕刻成如此异状的神明,又对我抱着各种企望?

我不敢回头,男孩的笑脸开始纠缠着我,像一群怪叫的乌鸦。我感觉只要一回头,一切都会变成无法预料的诡谲。他带我来到这里,又在贪图什么?我无法想象,神明为羔羊带来的恐怖在这一瞬发挥到了极致。

男孩站在我的背后,我并不知道的是,他的眼神失去焦点,顺着那个翅膀空洞地漫游着。一切都变得舒缓而又恬静,透着浓浓的令人窒息的诡异。直到男孩的衣衫发出响声,空灵的脚步声回荡在幽邃的时间中,我的背后被他推了一把。

“咚……”茫然间,我已经跪在了神像前,头顶正对着他那只伸出的爪手。恐惧终于摧垮了我,无数奇异的幻象铺天盖地的从脑海中浮现,又从眼边溜走。这尊奇性的神像掺杂着昏的暗魔力以及我所经历的一路都混沌在神魂中,人生的走马灯破碎的闪过,那无法抵御的晕眩和失格将我纠缠在祭神的荆棘架上。神灵伏下怹庞大的身躯,将要摄取迷路的羔羊。

男孩和神像一起飘动着,干涩的词语游荡在耳边,语气稚嫩却又蕴含着深沉的沧桑和伤感。

“这悠悠世间,又是过了一纪。黯渊依然在这里不论外界若何的运转着,吞噬掉所有的文明。你很荣幸,或者说你是无数的衍变交错的那个必然如此结果。你有资格,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受我庇佑,没有崩坏和混乱的地方。你将在这里生活,听从神的旨意,直到属于你的时刻降临。你将会在那时登上佐臣之位,通晓这里所蕴含的奥秘。”

“神像将吞吃掉你所沾染的无序的污染,并给你提供一个较长时间的庇佑,足够你抵达下一个站点。”

“听我的教诲,不要太在意我希望你发掘的真相。你登上佐臣之位的那段未来,我已经预知,已经不会再变更,按照你前进的道路走就可以。”

“现在你自己去看吧,真相就在迷雾之下,我期待和你在渊底重逢。我的佐臣。”

男孩说完,便不见了。或者说,一切都不见了,光影交错间,那庞大的神像,诡异的神庙,全都消失了,就有如一场迷蒙的虚梦。但我还保持那个跪拜的姿势,茫然的看着小船上那层漆白的薄地板。四周仍是白雾,没有出去,没有回到那片栖身的湖,我依然在这个无底的黯渊中,顺着看不见的轨线向下,向下。我只能一个人趴在船里,恐惧地望着四周灰暗的环境。

直到雾气地流动慢了很多,我意识到,我已经坠入了下一站。还没等我站起来,女孩子的声音就从我的身边响起。

“他就是大人所说的,际会之人?”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甜腻,仿佛夹杂着无数重重叠叠的声韵的混响。我有点尴尬地站起身,因为我还在保持那个跪拜的姿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单纯指时间上,毕竟后来我们都是脱离量度,也没有什么先后。

她正从一座恢宏的神城中向船边走来,宛如青藤般的发丝隐没在一顶碧绿苍翠的女巫兜帽下,把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她每优雅地向前走上一步,身后都拖拽出一连密密麻麻的虚影,它们形态各异,有些许是类人的,但更多还是怪兽和无法名状的梦幻存在。那些混响的声音,就是由这些虚影相互涌动间发出的。

它们在女孩的背后层层铺开,伴随着女孩轻灵的脚步翻滚着。有些还在相互致意和交谈,仿佛是活着的幽灵,亦或只是女孩无聊摆弄的偶具。但这终究只是猜测,完全不契合女孩的身份。

最后,在她快要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看到了男孩的虚像。他端着酒杯,侧卧在一处华贵的座椅上,慵懒无比地斜瞟着我。座椅凌驾在所有虚影之上,又隐没在幻象之巅的云起里。那个位置确实体现出来了男孩无与伦比的崇高之位,他是主宰,是王。

男孩坐在那里,眼光透过丝线照到了我。他举起手中的酒,嘴角还挂着一抹玩味的浅笑,左眼的花纹正对着我,右眼的目光向下飘去,看着女孩。那一瞬,女孩也感应到了关注,身形震了一下,所有的虚影便一起滚入女孩的后背,消失不见,连他们制造出的嘈杂的噪音也一齐隐匿了。只有男孩还窝在那里,低头向女孩嘟囔了一句,才缓缓走进女孩的斗篷。事后我才知道他在告诫女孩别做的太过分,省的佐臣间整出来什么岔子,不过显然女孩没听他的话。毕竟她就是那种性格,哪怕是王也不能随意将他的意志强加给女孩。

女孩先是上下打量着我,有几道颜色各异的光芒从她的兜帽下伸出,穿过我的身体。随后,她就问我我的情况。没有了那些虚影,女孩的声音空灵了许多。

“我在你身上找不出超级有趣的力量?好奇怪,虽然我能隐约感知到你和我一样高的位格。不应该吧,你得有点特殊的地方?当时青莲来到这里都已经是三道封神。你不会还是个没封神的,凡人?有可能哎,毕竟佐臣都是那么奇特。”

她伸出手,把我从船上拉到了疑似岸边的地方。拉我上来的时候还凑到我嘴边,小声的说:“你要闭上眼,或者低下头,不要看我。”

虽然我很疑惑,但还是照做了。在此时,她算是我身边最权威的人了。不过不得不说,女孩还是很可爱的那种类型,当然,这是不考虑她本体的情况下。神的躯体都是规则凝集在一起的产物,根本就谈不上好看与否,那连具体的形状都没有。

女孩的手拂过我的脸庞,沿着看不见的丝线滑去。我只感到在她的手脱离我脸颊的时候,一层层涟漪般的轻微震动从四面八方传出。

有什么东西,从不可观测的遥远视线,被女孩拉了出来。一时间,我没有忍耐住心底的好奇,抬头看了一眼。

灼热的火从我的右眼喷了出来,爆炸一般的刺痛在我的脑海中轰鸣。仿佛无数的炎龙咆哮着,涌向所有的神经,所有的肌肉,所有我能感知到的角落,都有它们肆虐狂啸的身影。

在它们乍然降临之前的那一瞬,我瞥到了那个被拉扯出来的东西。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半透明的虚影,被她的小手提着。正是这一荒诞的一副景象,冲垮了神酒带给我的维护清明的屏障。

极度的痛苦中,我失了神。当我再次睁开眼时,视野遍及依然是模糊的。苍翠的模糊人影,灰白和金色交相辉映的背景,以及撒落在地上的斑斑粉红色的黏块。

我伸手一摸,还带着滚热的温度,再结合我那奇怪的视野,我有点明白了。我永远失去了一只眼睛。它现在变成了几坨有些酥软的烂肉,还经历了高负荷运转的神酒的烘烤。

女孩倒没在意这些,在她的眼里,我这团信息只是出现了些许差错,变得紊乱了一些,又损失了一些而已。她关注的,是那团沿着我的未来拖拽出的一道虚影。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审视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后来,王告诉我,还没等她看上一眼,那个“我”便沿着这个小偷一路遗留的印记追了上来。虚影一瞬间脱离了女孩的控制,表情有点狰狞和混乱。浊红的血从虚影的全身流出,化成一条条蠕动的庞大触手。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你还没有那个权利,你必须为你的玩笑付出些代价!”

女孩发出一声惊呼,嗓音明显地错愕了很多。不过很快,还没等虚影进行下一步动作,翠绿色的丝线就率先伸进了虚影所存在的所有基础,牢牢地束缚住了虚影。

“你在挑衅我!哪怕王的禁令在亘古都能阻止我,我也不会控制住我的混乱是否反击你。缩回你的手!”

那应该是我的声音,但却只是我从场景中推论出来的。事实上无论是语调还是音色,都和我的声音相差太多。它更加的奇怪,夹杂了比女孩一开始说话时诸多虚影回响声更扭曲刺激的低音尖啸。音调简直就是在一高一低的扭动的虫子,或是满是粘液的搅和在一起的触手。仅仅听着这些声音,我的大脑就已经一片空白,填满了杂乱的东西。

女孩再次说道:“啧,还真是过分,我收回,好吧?”说完,丝线便纠缠在一起,发出相互弹动的声音,那个虚影就在空中崩塌了,不过那些血色触手并没有随之塌陷,反而更多的涌了出来。

那个“我”的声音依然悠悠传来。“记住,不要试探我。我和你们虽同为佐臣,但毕竟我们所代表的相差太多,是绝对不能交涉太多,这对双方都没有益处。不要因为自己的好奇心打破中间的平衡。”

直到说完,那些触手才停止了蠕动,缓缓僵死在半空中,马上就随风破碎了。女孩捏碎了停在她眼前的触手,语气显然有点生气:“还真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未来怎么跟这种家伙共事!”

中间停顿的时候,她斜瞟了我一眼,嘴角翘了起来,“嘁”了一声,听得出来,满是骄横的味道。

“好吧!我知道你特殊在哪里了。你说的不错,你确实和我们不一样呢,你是那个最特殊的佐臣。算了,不跟你谈太多,王的命令还是要听的。你回船上吧,继续向下走,会有一个聚落收留你的。”

说完,我就被几道虚影拖到了船上,再扭头看时,所有的一切又隐没在灰雾中,全都不见了。男孩,女孩,神庙,神酒,混乱的一切,所相遇的一切,我所曾度过的一切,拼成了那浮在半空中的怪画,永远伴随着我。

因为伤痛和震撼,我的精力消耗的很多,很快就缩在船的一侧,沉沉地昏迷了。等我醒来时,我已经到达那个新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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