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写爷爷

因为疫情,过年没有回家。最近很想回家去。想回家去看看爷爷,陪着他坐一坐。

尤其昨天看了季羡林先生写的《八十抒怀》,《九十五抒怀》,就很想把一些文字念给我九十三岁的爷爷听。因为他们都是同一时代的人。只是季老先生是文化人,爷爷是老农民。季老先生在九十高寿时还可以笔辍不更,一心奉献,还能有野百合和野蔷薇的梦。

爷爷离开了黄土地和他的那些羊群,生活就很苦闷了。爷爷常说自己是等死的人,说自己活的太久了。在爷爷的前方看见的大概只是坟墓,不会有野百合花。

爷爷劳作了一辈子,从来不曾闲暇过,80岁的时候还自己照看几只羊,自己去割草。爷爷舍不得离开自己的老地方,觉得每天看看大门前的沟沟坎坎,庄子周围的大树小树,能听着家里的鸡鸣狗叫,能望见自己的老窑洞,爷爷就觉得踏实可靠。除非生病住院,在城里那是待不住的。觉得城里人太多,下水道太臭。反正想回家很多个理由。

在老家,天气好的时候爷爷还经常自己捣着拐棍儿去上院或者稍远的侄子家逛逛门子,和过路熟悉的人拉拉家常。爷爷逛门子还经常爱走近路,遇到大小陡坡就溜滑滑梯般地滑着下来,粘得一身的土,我们取笑他的衣服比三岁小孩都不如,爷爷还嘿嘿地笑。

九十岁以后,爷爷的眼睛看东西更模糊了,屋子里进来人,就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有一次四叔家的弟弟来看爷爷,进门一声不吭,爷爷就着急地想看清是谁来了,但只看见人影看不清脸,问“谁”也不答声,只能使劲盯着他一路走到自己眼门前。待弟弟走近了脸贴近爷爷,笑嘻嘻地问,你瞅啥呢?爷爷听出来是自己的孙子,马上没好气地说,我瞅烦人鬼呢!还一脸气汹汹的样子,弟弟哈哈地笑,爷爷马上又跟着笑起来!

爷爷满肚子的农耕学问,谁家的庄稼播种时出了纰漏,长出来的庄稼或者苗稀了或者苗稠了,跑到爷爷跟前一念叨,爷爷给出个老法子,回去准能救过来一些。爷爷还满肚子的农家谚语,什么立夏立凉,立秋立热。看云彩知天气。仔细观察发现爷爷的话都很在理。爷爷任何时候都能准确的说出今天农历几号,几时逢集,而且从来不看日历。

爷爷还爱给我们讲以前的老故事,讲以前家里的穷苦,大家庭几代人的是是非非,还有奶奶是怎么嫁过来的,以及家里叔叔伯伯们小时候的生活和故事。爷爷总是想到哪讲到哪,对于回忆以前的事很有兴致。

爷爷在家很少指责评价,七十年代的时候,大妈和婶婶们刚过门,有的不太会做饭,到晌午了,饭做糊了,婶婶又急又怕,奶奶是严婆婆,开口就数落,爷爷马上打圆场说,好饭好吃,差饭差吃。然后就再不吭声地把饭吃完了,一家子也没谁说话了。这份包容到今天婶婶还经常挂在嘴边念叨。

小时候我们孩子多,十来个集齐了在家闹腾,那个天翻地覆,爷爷受不了就去喂羊,然后躲着半天不回来,却从来没骂过我们。奶奶总是责怪爷爷不好好说说这些孙子们,能把家给掀翻了。爷爷就笑着说,我管不了,你管!奶奶被气的没话说。

爷爷喜好烟酒茶,走哪都得带着自己的烟斗和旱烟袋子,坐下来和人唠嗑,就装上一锅烟啧啧地吸上了,唠完了就地磕两下烟斗头弹掉烟灰装进口袋走人。每天早起先喝二两白酒,再喝茶吃早饭。几十年如此,却也不贪酒。

每次回家,我总喜欢在爷爷的炕上睡下午觉。聊天困乏了,就拉床被子在热乎乎地炕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心里说不出的安稳和踏实,有时候睡醒都快吃晚饭了,看着屋子里亮起的灯,听着院子里的动静,摸摸自己睡的发烫的脸,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爷爷还是爷爷,我还是我,我们都没有变化,一切平平常常,同过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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