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城市录


今天天气是晴的,久违的高温令树上的蝉鸣叫个不停。以为蝉鸣了就是夏天来了,但夏天总喜欢迟来的。

作业邻居家的小孩哭闹了一整夜,白天起就安静了。婴儿就总有如此任性的权利,他们不管不顾当下是什么时候,便要做自己要做的事。

如同鸡汤文一般,婴儿才是活在当下的典范。即便他们总归是没什么认知的。

邻居家的小两口都是九零后,听着说是奉子成婚,可能他们婚姻的意义便是在生命之上。总觉得这样的婚姻是伟大的——爱情不再是两个人的事了。

小两口都是上班族,姑娘为了儿子放弃了工作,全职在家做太太,主要照顾儿子和丈夫的起居。我总是能在市场碰见她,是个热情的人。多半时候都会告诉我今天什么菜新鲜,明天什么菜降价,像是个颇有研究的高手一般娓娓道来。

但我却不喜欢别人和我说明天的事,因为只有亲眼所见明天的事才有真实感。

没有工作就喜欢宅在家里,但昨晚上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看看生病住院的二姨。医院离我家倒是不远,但我和二姨也没太多感情,所以便不是经常去。

对我妈来说,二姨更像是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慰藉,因为其他的亲戚都离开了这座小城市。所幸是,二姨这回只是心脏不舒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不然如若这慰藉消失了,我想我妈也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带着我妈的祝福,我准备去医院。

出门前想着在外边的市场买个果篮,但转念之间认为,果篮终究是满足人们莫名的虚荣心而出现,上边那劣质塑料花实在毫无美感可言。不如买点称斤的水果来的实在。

想着想着便走出了单元的电子门。打开门的那一个瞬间,我被迎面的热浪扑了一个踉跄。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外边都是入夏了,楼道里才渐秋。这神奇的单元门阻隔着两个世界,打开门就得重新赋予空间定义。

小时候总爱夏天站在楼道尽头的窗子向外望去,街上车水马路都被热的扭曲,我在着背阴的尽头看着。

我想不起来当时的心情,但我知道这足够令我期待整个夏天。

走了段路发现天气也没那么热,但穿越小巷的时候碰见了初中最爱喝的那家奶茶店。来都来了,怎么能不怀念一下呢?

门脸重新装修了,但我还是期待着老板还是那时那位三十多岁的阿姨,即便岁月在她脸上重新构图,只要那个人在就好了。

结果总是失望的,毕竟这么多年了,更更迭迭的换着不同的人也是正常的。

进门是个男生,年龄二十岁上下,许是刚刚毕业或在这奶茶店做兼职。男生笑的很阳光,像和这夏日呼应一般,所以我怎么也得要一杯冰凉的饮料。

看着菜单的时候发现曾经爱喝的都在,于是点了一杯凉饮。交完钱等着男生给我调制,谁知道他竟然往后扯着脖子喊了一句,妈,做东西了。

妇女从帘后缓缓走出来,她娴熟的做着我爱喝的凉饮,看着她我仿若回到了初中时代。

原来并没有换人。但阿姨没有认出我,多年过去了,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买家,怎么还会记得那时候毛毛躁躁的小男孩呢?

拿着凉饮出门多是伤感的,但一大口冰凉喝下去的时候就释怀了。

长大就这么点好处,不至于总让自己活在过去的影子里,因为总得向着未来。

来到医院的时候发现医院总是那样的拥挤,人们面对着病症和死亡之时总是那么急切的寻找生的方向。人们向死而生,却又想延缓死亡的到来,似乎生总是拧巴,但死也是。

我想死亡的定义就是活着,活着的定义就是死亡。二者辩证统一罢。

二姨的病房在住院部的六楼,六这个字总是吉祥的,可能这就是人们的住院,希望病人们都能康复,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因为人太多,楼层又不高,我选择走楼梯。电梯是小部分人的胜利,而楼梯才是人类的曙光。

所以人们在建筑的时候就定义了,顶楼是八楼以上的楼房,总要有电梯。倒不是说人类的极限就是走上八楼,而是电梯是八楼以上的胜利。

走到四楼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卖水果,定是那杯回忆式的饮料让我昏了头。但权衡了下,都已经上了四楼,就空手进去吧,下回再补上就好了。

慰问总是需要慰问品,看望总是需要看望品,可能只有吃着用着别人送的东西,才能想着他们的情意。这是主客观的辩证,也是哲学永恒的命题——物质和精神究竟谁来依附于谁而存在。

六楼的大门已经在眼前,我迎面走去。门是向我这开的,谁知我刚一往前,门外就有人开门进来。我快步往后退了,才避免和医院的铁门亲密接触。

但门外的人似也是急急忙忙的,差点和我撞了个满怀。

还未看清人是谁,长发先甩进了眼睛里——是个姑娘。

姑娘穿着白色的长裙,背着小挎包,抱着病例和收费单。这人一定是着急要去交费吧。

她一边道歉,一边抬起头,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都愣住了,但接着却是笑起来。两个人饶有默契的同时说出,怎么是你?

姑娘是我高中的女朋友,两个人上了大学就和平分手了。但分手这件事总是没有和平一说的,于是我们就相互删了联系方式,谁也没有再联系谁。但如今这突兀的碰面却让我俩都未及。

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似乎也是欲言又止的。两个人就在这铁门之间尴尬的站着。

“最近好吗?”我用偶像剧似的开场白打破了这份尴尬。

“还行,你呢?”

“也还行。怎么来医院了?”

“外公生病了,在住院。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二姨生病在住院。”

接着又是沉默,这段沉默似乎在冰冷的医院里也显得炎热了起来。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我现在在做保险,不是给你推销,是上面有我的电话,好久没见了,改天吃顿饭。”

我接过名片没有看,点头称好的。她说要急着缴费,再联系。

她欲要下楼的时候,我叫住了她。

“…我电话号一直没换。”

她看着我愣住了,顿了顿笑着说。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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