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明天没有太阳(一)

凌晨两点多,看着床头的电子钟,四周一片漆黑,大皮卡开过的声音传到耳边,透过窗帘缝隙,有光亮闪进屋内。开着空调依旧闷热的一切,失眠的痛苦堪比等待死亡。

章启越有时候会想,他还能不能迎来下一个黎明?无数细节一闪而过,疲惫不堪从大脑开始向他席卷。水珠声低落,车声鸣笛,呼吸声,人心跳动着,他似乎感觉到死神的步伐渐渐向他靠近,绝望包围着他,而他曾经的欢喜被白雪皑皑覆盖,埋没在夏季永远到达不了的凛冽之处。

“哐当”一声,有东西落在地板,他从焦虑抑郁中惊醒过来,似乎是从阳台传过来的声音?章启越心想着可能是隔壁的猫。哎,他又忘了锁阳台的门了,但他不想动,一旦夜晚他陷入这种思虑万千的困境,那种自我厌弃感就迟迟无法摆脱,他再无所牵挂。

步伐声越来越响,有人闯进他的屋子了!章启越不得不正视这个危险的境遇了,抓小偷然后报警,或者不作为是等待危险来临?在危急时刻,这些荒谬的想法竟然还有空钻进他脑子里。

章启越抬起搁在被子外面的手,慢吞吞地掀起被子,他并没有起身,反而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走神。不过一会儿他就从这种惰性中清醒,猛地下床,去直面恐惧的现实了。光脚踩在地板上,并不觉得冰凉,他反而觉得踏实,哒哒的声音又响起,他走出了卧室。

疲惫笼罩他整个身心,虽然知道结局,不过这会还是有点害怕,他并不想用惨烈的打斗方式结束这一生,好吧,是他想的太悲观。一间一间的找,章启越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开灯,随便扫视一眼又关灯合上门,几个房间里都没有人。刚才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过来,明明清晰这会又变得模糊。

确认没人,章启越怀疑刚才只是幻觉,他需要洗把脸,将这些阴郁一并剃去。他也不开灯,就着黑夜走进卫生间,孱弱的光微微从两边门窗照进来,四周一片寂静,眼前是一团看不清的灰黑色。他抬头,他在镜子这一头,看着镜子里遥远的那个他,病态而瘦弱,一步一步,当他离镜子越来越近,他仿佛看到一团影子从他身体里钻出,那是他所有的恶念,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水流哗啦啦,冰凉凉的水拍打在脸上,忽地,他关掉了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脸细听声响。不是错觉,真有人偷闯进来!这一刻长久的孤独散尽了,被“小偷”光顾的他此刻竟有点荣幸,他还以为他一无所有呢。

毫不犹豫地,章启越一把拉开推拉门,看向浴室,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浴缸上:

夏季开着纱窗,有大片光亮照进来,落在地板上,躺在浴缸中的那个人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就抬起来看向他。那人身在阴影里,只看见一头长发,是个女人,她身穿长袖,一双腿跷在浴缸外。偏偏他看不清她的眼睛,只有轮廓清晰可见。

章启越犹豫着开了灯,一个冷清的瘦削女子的样貌暴露在他眼前,她闭着眼仿佛睡着了,她的脸在灯光下非旦不显得干黄,反而愈加惨白。忽然,她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呢?他说不上来,漠然的,近乎无视的眼神,好像她才是这房子的主人一样。就这样对视了几秒,谁也没有开口。他快速地按下灯的开关,浴室又变得一团朦胧,趁着夜色,他才开口,因失眠而略带嘶哑的声音:“你来这干什么?”

轻飘飘一句疑问,仿佛他俩是熟悉的人一样。章启越不想问她你是谁,对于他来讲,这并不重要,打扰到他了这才是正事。

“你不问我从哪里来吗?”那个女子早就转过头,冲着他回应,轻快的语调,让章启越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事?

她并没有等他会答应,又急冲冲地说:“我离家出走的哈哈哈……”

她似乎笑得喘不过气,一连串的笑声在这样的深夜里,竟也没有显得突兀。章启越皱着眉,他越来越迷惑,这人到底要怎么样,他是报警呢,还是回卧室接着翻来覆去?

“喂,我没地方去了,先收留我一夜,行吗?”笑声终于止住,她清了清嗓子,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话。

明明是那么不礼貌的话语,章启越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确认了没什么危险,他应了她一句“恩”,就自顾自回了卧室,只听见碰的一声关门,留下她一人躺在浴缸里,对着窗户发愣。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散落在地板,闹钟嗡嗡响个不停。章启越坐起来一手扶着额头,感觉到明显的头痛,耳边噪音还在不停地惹人狂躁,他熟练地伸出手,啪的一声关了闹钟,终于清净了。

后半夜算是睡着了,谁知道净做噩梦,第一次章启越就从梦中惊醒了,梦到了什么他早就忘了,接着他又倒头就睡,睡回笼觉。

结果这次,他以第三视觉看着沉睡的自己,一模一样的房间,一时之间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混沌之间的真实。他醒不来也动不了,睁不开眼,唯有意识是真实存在。章启越清晰地感觉到腿麻了,他还把一只露在外面的脚挪到被子里,而就连这种触觉也是假的。在这种僵持下,他听到小偷溜进来的声音,动静越来越大,小偷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来到他床头柜翻找东西。

章启越屏住呼吸,他拼尽全力还是睁不开眼睛,也丝毫动弹不得,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他本想装睡,奈何小偷走的太近,他还没来得及从僵硬中挣扎醒来,还没来得及说不要杀我钱都给你,对方就一刀捅死了自己。

章启越猛地睁开眼,大声地喘息,他记得一切!那种频临死亡的感觉是那么清晰,他慢慢地伸出手放在胸口,感受自己加速的心跳,他还活着!他不得不承认刚才做的全是一场近乎真实的梦,像在走马灯回顾一生,那么漫长的等待。他忽然有一种沧海一粟的渺小感,他什么也不是,脆弱的随时都可以死掉,死后也无人知晓。他弯着身子,静坐在床上,颓废的气息像向四周发散,空气都变得苦涩。就这样他又迷迷糊糊入睡了。

这样阳光明媚的早晨,章启越开始回想梦境,回想昨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看来他以为陌生人闯入对自己毫无影响是错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他就深陷在恐惧与惊险里。是他做梦还是真有人在他房子里?他一点也不诧异自己在混沌之间做的决定,收留一个从未相识的人?从前规规矩矩的他是想也不敢想的,即使对方看似毫无攻击性,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了。

章启越头痛地揉揉太阳穴,理清思绪后,他又宛如腿脚不方便的老人一样慢吞吞下床,他需要确认那人是否还在屋子里。

“咦?没人?”,他轻飘飘地推开隔壁房间的门,床上依旧摆放整齐,没有人睡过的痕迹。章启越皱着眉,心里疑惑不解,他想着那人有好好的房间不睡,总不至于在浴室睡了一晚吧?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章启越还是来到了浴室。一拉开门,果然,一个人瑟缩在浴缸里,双臂环胸,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态。实际上他并不想打扰她,看别人睡得那么好,他是有点羡慕的。

离家出走是吗?他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呢。她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章启越心里暗自嘀咕着,这人昨晚闯进他这里还能睡着,没有一点私闯民宅的意识呢。

章启越站在浴缸旁低下头,伸出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浴缸,“起来了,”他的手靠近她耳边,“再不起来午饭都没有了。”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双手更加紧紧环抱自己,似乎在抵御外界。

“不冷才怪呢”,章启越嘟囔着,手指却停止敲击浴缸了。他转身回了卧室,拿了一件毯子回来,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虽然为时已晚,她冷都冷过了。不过,他很怀疑她是怎么睡着的,这样都不醒来?

有点无奈,章启越叹了口气,关自己什么事呢?瞎操心,他准备出门下楼吃饭,下楼的过程中他心想着,怪不得别人能爬进他家,二楼窗户又没防护栏,下次睡前他得锁好门窗,别真的有贼来了。

随意地吃了午饭,章启越想那个人会不会走了?说的是收留一晚,应该走了吧。这样揣测着,他还是打包了一份饭菜带回家。

一打开门,章启越就听到浴室一阵响,顺手将饭菜放在桌上,他开始换鞋,抬头才发现浴室隔间里有灯亮着,还有水流哗啦声。呵,敢情这奇怪的人还在他这儿洗澡,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章启越给气笑了。

章启越坐在客厅里,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他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却不自主地往浴室瞟,他倒要看看,接着她要怎么样。

终于,水声停了,章启越竖起耳朵听,一阵恍惚间,思绪又飘远了。太久太久,这个屋子除了他再也没人来过了,他仿佛与世隔绝,信息社会也拯救不了他,他已经腐朽了。

脚步声打破了这种联想,章启越抬头看向来人:她还穿着昨晚的病人服,头发湿答答粘在耳边,一条浅蓝色毛巾挂在脖子上,水珠顺着发丝滴落一地。他还没来得及说她什么,她就开口:“我在洗漱台抽屉里翻到的毛巾,应该是新的吧?”

“就算不是你不还是用了?”,章启越不知道怎的了,平时的好脾气这一刻消失不见,他只想呛她,然而他面对的又岂是常人?她完全没听来他在怼她,反而一边擦头,眼睛盯着电视里播放的娱乐节目,转头兴冲冲看着章启越说:“这电视怎么开的啊?为什么两个遥控器,我一直打不开。”

她站在那里一边擦头发,一边两眼放光地看着章启越。他被盯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实话他昨晚并没有认真看她,现在和她这么一对视,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当她两眼带光看着他时,他忽然为刚才内心的躁郁而有点内疚,这就是一个有病的小孩,和她计较什么呢?

“对了,吹风机在哪里啊?怎么找都找不到啊?”她又用那种理所当然的眼神看他了。

可能前世欠她的吧,章启越心想,送佛送到西。他站起来去给她拿吹风机,这边她还在好奇地问这电视怎么打开。他实在看不下去,吹风机塞到她手里,又手把手教她用遥控器,他有点怀疑,离家出走,家里又不是监狱,敢情她电视都没看过?

教完了她如何使用遥控,她又看到茶几上他的手机,她看他的眼神让他心领神会,神采奕奕,得,这就是个好奇宝宝呢。章启越正开着手机,向她介绍智能手机,展示如何使用的时候,冷不丁她开口:

“我进那里那会,智能手机还没普及呢,想想多少年了,我都快不记得了。”

章启越低头看着她,她头顶还是湿的,她眯着眼不聚焦,睫毛微翘,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仿佛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别人的故事而已。10年到现在快六年了吧,章启越心里琢磨着,看她年纪轻轻,难道不是精神病,是在监狱里里呆了六年然后疯了?少年犯?不太可能吧……

章启越被自己的联想给吓到了,他在这胡乱揣测别人干嘛?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

她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时间被冻结了一样,感觉没能活到16岁,啊,太惨了吧我。”近乎喃喃自语,她忽然抬头看向章启越,“你呢?你很奇怪诶,我都以为我会被送到警察局呢,我根本没有地方逃。”

是啊,章启越也觉得奇怪呢,他心想着,自己到底抽了什么风,才会收留这个大麻烦。

“赶紧吹头,看着心烦。”章启越冲着她没吹的鸡窝头这么说,他急匆匆冲向自己房里,当地一声重重地带上门。

她摊手,真是莫名其妙的人,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只有这个感受了。

坐在床沿,章启越盯着地板出神,他自己都诧异,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他多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进了卧室的他开始回忆刚刚的对话,他刚那是,恼羞成怒了?

章启越被这个想法给惊到了。他对她的一句“你呢?”就这么大反应,为什么?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大概就是这样吧,直面自我,本身就是一种挫折。而他懦弱的根本不想面对生活。

在房里呆坐着始终不是长久的办法,即使略微尴尬,章启越还是要继续面对那个“怪人”。是的,将对方打上怪人的标记,章启越心里顿时安慰了不少。他其实很奇怪,自己完全可以下逐客令,赶走这个神神叨叨的人,然后他的生活就会回归到原来的样子,再无意外。可是他没有这么选择,他只能这么搪塞自己:大抵人都是喜欢挑战意外的吧。

这点尴尬不一会儿便被章启越抛到了脑后。忽如其来的敲门声把他从自我世界拉了回来,隔着一道门,一句句话清晰传入耳边:“你带的什么啊?我要吃好吃的,有没有钱?会还你的。”对方貌似还提高声调,生怕他听不见似的。

章启越面无表情地开门,低头看着这个毫无自知之明,又挑三拣四的小恶魔。她的头发倒是干了,也没打理,蓬松干燥的,看的他真想给她撸平顺头发。

“爱吃不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久违地暴躁起来,这些异样的,不可控的情绪让他更加烦躁。他可没什么绅士风度,理也不理她,便冷酷无情地,砰的一声带上房门。

转身他就像被放了气的气球,猛地瘫倒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章启越不解着:哎,为什么人会有那么多的欲望呢?吃喝拉撒不说,还有梦想,情感的需要等等。他已经多久没有考虑过明天了?

章启越侧头看着床头的瓶瓶罐罐,苦笑着,用手背挡住双目,阻隔一切视野,嘴唇扬起,心却沉到了谷底。

自从查出绝症,向女友坦白,她的离开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本来感情也不够深,他自私地想着,离开好啊,他就不用成为别人的负担了。

而对于父母这个遥远的词语,他觉得没必要通知他们了,早就两两不相欠,从此陌生人。

可即便如此,貌似毫无牵挂的他,最初愤不平的又是什么呢?凭什么是他呢?对啊,虽然自己普普通通,可是他还年轻,他还有太多未完成的事情。不甘心,不甘心啊,但当冷静下来,最初的复杂情绪被淡化,他忽然变得极尽平静,平静地好似现在就可以从容赴死,了此一生了。

正是由于自己的普通,他才会对这样的噩耗触动这么大。如果他年少有为,他可能不甘,但至少他曾有过高光时刻。可他前半生碌碌无为,以后也将如此,想到这他的血液忽然冷却下来了,所以,这发生在他身上,又有什么值得怨天尤人呢?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悲欢离合罢了。

一切都会停留在那个哀痛的夜里。而他甚至可以预料到,那一天隐约可见,寂静无声,他会在不久后才被人发现。死亡从不是秘密,而是一场收尾的戏剧,可恨他从未真正投入这场表演。

有低低地啜泣传来,打断了章启越的回忆,呜呜呜的,起初他以为听错了,是猫叫,这猜测还没确认,忽然一阵号啕大哭传入他耳边,把他给吓到了。

“操,活见鬼了。”章启越低声抱怨,猛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大步流星走向客厅,他倒要看看,这个妖魔鬼怪又在搞什么?

章启越气势汹汹地来到客厅,可当一看到那个不停抽着抽纸掩面哭泣的人,他忽然又彻底心软,谁的生活不艰难呢?就当自己临终前做件好事罢了。

放慢了步伐,他轻手轻脚地坐到她身边,侧目看她号啕大哭,这一刻章启越只觉得,显然这是一个情绪起伏大的小孩,莫名其妙的,没有缘由,他实在想不通她在伤心什么,也不知道触发到她哪个点,上一秒还理直气壮找他借钱,下一秒就忽然爆发。沉默着,难得的,他发现他平日里的好脾气又回来了。

“想吃什么给你买,别哭了。”他看着她不停地抽纸,毫无形象地鼻涕眼泪一起流,原谅他此刻甚至有点想笑,年轻可真好。他甚至有点不合时宜地想摸摸她的头。

下一秒她的一句话就让章启越后悔了,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安慰这个闯进他的房子,自来熟还对他理所应当提出要求,不知感谢的怪咖。

“我想吃鼎边糊。”她忽然停止哭了,非常迅速地抬头,一动不动,极其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眼神放空直视着前方。

这变脸速度让章启越觉得他真的是疯了才会滥好人一样,什么也不计较,还反过来安慰这个陌生人。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他只好提出疑问:“鼎边糊?”

“鼎边糊,”她重复他的话,侧头看向坐在身旁的他,“是的。”她答非所问又来一句。

章启越觉得有点尴尬,他不是本地人,只是后来来到这座城市。他微微咳了一声,转移视线,低头拿出手机一查,发现那是某地特色的小吃,在外卖上本市没有这种小吃。为了解决她这个麻烦,他找了一类差不多的食物代替。

“好了,给你点了。等一会吧,如果饿了我看冰箱还有什么你先将就着吃。”

她一言不发,僵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和刚才神经质的她判若两人,章启越也不恼,去冰箱拿食物给她,虽然她什么也没吃。

不一会儿外卖到了,章启越开门拿了就迅速递给她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坐在沙发上的人就拆了外卖,宛如机器人一样猛地抬头看向他。

“你骗我,这不是鼎边糊,”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章启越有点心虚,下一秒他又心里唾弃,他又不欠她什么,赶忙回她:“谁说不是了,你吃过?”

“没有。”

“没有你怎么就知道不是?”

“海鲜砂锅粥我还是知道的,谢谢。”她似笑非笑,然后就不再理他,拿着抱枕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垂着眼,似乎在看地面。

一瞬间气氛就变了,一种沉郁的感觉几乎压的章启越喘不过气,他忽然很想逃避,想视而不见,然而他内心又对这种苦闷的气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章启越心中忽然有了决定。

“不是想吃鼎边糊吗?走,换个衣服,开车带你去。”这话一说出口,章启越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现在仿佛像一个初中生一样,不计后果,想一出是一出。

“真的?”她怀疑地问。

“骗你干嘛?”他低头看着她的脑袋,顿了顿,又说:“换身衣服,现在就出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皱巴巴的衣服,眨了眨眼,又抬头看向他。

得了,章启越郁闷地想,他竟然指望一个离家出走的人,回头给她买衣服。

事实上,人们总要替自己轻率的决定负责,那些不顾后果的开始,延续着生命,也迷惑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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