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99年,那个把自己比作“牛虻”,“是神赐给雅典的礼物”的老人,淡然饮下了一杯毒酒。
尽管亲友劝他乞求赦免或逃亡,但他依然认为:
我是被国家判决有罪的,如果我逃走了,法律得不到遵守,就会失去它应有的效力和权威。当法律失去权威,正义也就不复存在。
那一年,老人70岁。此后2000多年,他的名字一直与远在东方、那个一样喜欢做老师的先贤一起,被人提起、受人尊崇。
孔子&苏格拉底。
那一年,他被关押在雅典费洛帕波斯山上。
从这儿看山下的城邦,灯火阑珊,是他一生捍卫的众生;
从这儿看对面的山上,神庙耸立,是希腊人膜拜的众神。
卫城——现代城市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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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用今天的眼光来看,雅典卫城的设计也是极为前卫的。
公元前449年,希波战争结束,波斯人在协议中表示:我不管你们了,你们爱干哈干哈。然后很光(wu)棍(nai)地退出了小亚细亚地区和希腊半岛。
当然到了最后,苍天也没放过谁。等到不世出的梅花K出来后,这两兄弟就此成了同事,成为亚历山大CEO治下的两大子公司。
但起码在公元前449年,雅典人是无比风光的。军事上取得成功,政治上成为了希腊各城邦的共主。幸福生活才刚开始。
在高昂的英雄主义激发下,雅典人开始了大规模的城市建设,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雅典卫城。
雅典的卫城,建在了整个雅典最高的一处山丘之上。希腊语称之为“阿克罗波利斯”,原意为“高丘上的城邦”。
顾名思义,卫城最早是用作军事用途的。由于连年征战,希腊人习惯在城墙之内再建一个卫城。一旦遇到战事,城市平民以及重要物资就会转移到卫城之内。
因此,通往卫城的山门通常会选在那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我找了一张经过艺术加工的复原图,以便更好地看清卫城的地理形势。
卫城的东南北三面是悬崖峭壁,但雅典人依然利用山势在这三面建起了高高的围墙,只留了西面一条上山的通道,并在山隘处修建了宏伟的山门。
站在山脚下,抬头是高耸的山门,卫城之上是巨大的神像,这种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正是雅典人需要营造的。
但雅典人的卫城显然不止于此。
公元前443年,希波战争胜利后第六个年头,伯利克里当政,从此雅典人的政治生活中出现了这样一些新名词:公民大会、五百人会议和陪审法庭。
民主的花儿开始在雅典城里盛开。
那一年,苏格拉底26岁。熟读了《荷马史诗》的他已经不满足于跟随父亲的脚步,做一个雕塑匠。他开始免费给大家讲课,讲史诗、讲神话。
后来在距离卫城西面不到一公里的普尼克斯山上,这里建成了古代雅典城邦最早的公民议会。此后人们经常在这里看到,苏格拉底用他最习惯的动作——一边掰着手指,一边与人在辩论。
这是雅典人当时最常见的场景了。尽管尚未彻底摆脱奴隶制、贵族化,但城邦愈加重视公民的权利,一大批公共建筑应运而生:元老院、议事厅、剧场、体育场等。
这,也是城市最早的雏形。
演神话的地方,自己也成了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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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多公共建筑中,较为著名的,是狄奥尼索斯剧场。
狄奥尼索斯是葡萄业种植和酿酒的保护神,俗称“酒神”。因此,这座剧场其实最早是向酒神祈祷的地方。
在古希腊,每年到了葡萄丰收、开始酿酒的季节,就会举行盛大的“化妆舞会”。演员披着羊皮,戴着面具,人们围着“羊人”载歌载舞。(这情景让我想起了基努里维斯的那部《云端漫步》)
这种表演方式,逐渐开始演变,渐渐从一个演员变成多名演员,开始增加道具、幕布,甚至还有合唱团。
渐渐的,人类最早的戏剧在古希腊诞生。由于内容多选自史诗、英雄传说,因此题材较为严肃。后世称其为“悲剧”,其实取的是其“严肃”之意,而并非真的完全是悲悲戚戚的故事。
说回狄奥尼索斯剧场,这种半圆形的剧场设计,无疑是建筑史上标志性的创举,也成为了今后许多公共建筑体竞相模仿的垂范。
而同时期更为经典的作品,则在距离雅典140公里开外的伯罗奔尼撒半岛上。
始建于公元前4世纪左右的埃皮达鲁斯剧场。今天我们去到那里,依然可以看到这座希腊迄今为止保存最为完好的古剧场。
剧场的中心舞台直径达20.4米, 34排阶梯式大理石座位像一把展开的巨大折扇。
现场的座位数足以让今天每一个剧场运营者艳羡——全场能容纳1.4万名观众。观众席中还设计了为官员和祭司保留的专座。
这座剧场最让人惊讶的,是其出色的音响效果:演员站在露天的舞台表演,没有麦克风,没有大喇叭,坐在60米之外的后排观众却依然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声音。
剧场也因此被誉为“古希腊建筑运用声学原理的典范”。
据研究,这种以半圆形状展开的阶梯形结构是一种完美的声音过滤器,它在传播表演者高频率声音的同时抑制了低频率的声音(绝大多数背景噪音都是低频率声音)。
此外,每排座椅底下,都有陶制的容器以减少回声。设计之精妙,即便是现代人也相形见绌。
当然,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到的建筑。
泛雅典运动场,这个马蹄形的运动场,也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座全部用大理石兴建的大型体育场,是后世所有体育场的雏形。
在古希腊时期,这座运动场主要用来举办纪念雅典娜女神的泛雅典运动会。此后屡经战火摧残,最后在1895年被修复。
1896年,第一届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在此举办。
三座神庙和三根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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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雅典人已经开始重视公共文化和建筑,但显然,在他们心里,神依然是第一位的。
所以当希波战争结束后,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新建及重修神庙,既彰显胜利者的姿态,也为了重塑希腊人的精神家园。
彼时的雅典卫城之上,众神归位。
帕塔农神庙、雅典娜胜利女神庙、宙斯庙,一座座恢宏壮丽而装饰精美的神庙逐渐耸立在雅典城之上,接受着众生膜拜。
这种为了纪念战争胜利而修建“奇迹”的行为艺术,一直被后人模仿,比如罗马人,比如拿破仑。
但希腊人显然没有想到,他们因此在建筑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由他们设计的建筑形式,成为了日后永恒的经典款。
其中,这些大理石建筑的柱子形成了三种鲜明的风格,与之相对应的,是三座著名的神庙。
第一式:多立克柱式 又名:陶立克柱式
这是一种没有柱基的圆柱,直接置于阶座上,由一系列鼓形石料一个挨一个垒起来。圆柱身表面从上到下都刻有连续的沟槽,沟槽数目的变化范围在16条到24条之间。
这种柱式的风格最早要追溯到古埃及,因为柱式较为简洁,又看上去较粗壮宏伟,因此多立克柱又被称为“男性柱”。
喏,就是这个样子的。
帕塔农神庙采用的就是多立克柱式。
帕塔农是处女之意,为了歌颂雅典战胜波斯而建。
帕塔农神庙呈长方形,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46根高达34英尺的大理石柱撑起了神庙。
神庙从公元前447年开始兴建,9年后大庙封顶,又用6年之后各项雕刻才告完成。
著名的雕塑家菲迪亚斯亲自设计了这座神庙,并且在神庙中放置了当时全希腊最高大的黄金象牙镶嵌的雅典娜女神像。
整座神庙金碧辉煌,到处是精美的雕刻。就在祭殿外墙的腰线上,曾经雕刻着一组长篇浮雕,记录着雅典娜节日的游行盛况:有欢快的青年、美丽的少女、拨琴的乐师、献祭的动物和主事的祭司。
但就在19世纪初,英国驻君士坦丁堡大使额尔金,雇用工匠把神庙内的巨型大理石浮雕群像劫走。其中有的被毁坏,有的因海难沉入海难,幸存的大都陈列在英法等国的博物馆内。
当然,帕塔农神庙最为人称道的,是其建筑的优雅比例。
神庙的立面高与宽的比例为19:31,接近黄金比例。
同时,建筑顶部到各个层次的比例依次为1:3:5,也是严格遵循了黄金分割线。
此外,帕塔农神庙在设计上采用了“视觉矫正”,使得本来是直线的部分略呈曲线或内倾。前来朝拜的人们,从各个角度看去,神庙都是那样庄严而生动。
第二式:爱奥尼克柱式
有男性柱,当然就有女性柱。
爱奥尼克柱式视觉上更为纤细轻巧,并带有精致的雕刻。
柱身较长,上细下粗,柱身的沟槽较深,并且是半圆形的。
上面的柱头由装饰带及位于其上的两个相连的大圆形涡卷所组成,像极了宫廷贵妇的卷发。
因其轻松活泼、自然秀丽的柔美气质,爱奥尼克柱又被称为女性柱。
在雅典卫城,其代表作是雅典娜胜利女神庙。
雅典娜胜利女神庙,也称为无翼胜利女神庙,建于公元前449-前421年,采用爱奥尼亚柱式,台基长8.15米,宽5.38米,前后柱廊雕饰精美,是居住在雅典的多利亚人与爱奥尼亚人共同创造的。
第三式:科林斯柱式
有人称其为“少女柱”。
柱身四个侧面都有涡卷形装饰纹样,并围有两排叶饰,特别追求精细匀称,既华丽但又不失纤巧。
相比而言,科林斯柱比爱奥尼克柱更为纤细,柱头会以忍冬草形象作装饰,看上去像是盛满花草的花篮,又像是少女的头饰。
这种柱式的装饰性更强,但是在古希腊的应用并不广泛。在雅典,宙斯神庙采用了这种柱式。
这座于公元前456年完工的宙斯神殿是为了祭祀宙斯而建的,是古希腊最大的神庙之一,也是当时古希腊的宗教中心。
公元前86年,罗马指挥官苏拉攻占雅典,将其一部分石柱和其他建材拆下来之后,运到罗马。
所以直到今天,在罗马市中心的古罗马广场遗址上,还能看见它们。
如果依然傻傻分不清的话,这张简图应该会帮助你记住它们的区别。
当然,还有一种柱式是极为罕见的,但又是极为精美的,柱子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采用这种女神柱的,是雅典卫城最后一座完工的神庙——厄瑞克忒翁神庙。
古希腊人对于美的极致追求,同样深刻地体现在城市设计理念上,体现在这些巧夺天工的建筑上。以至于许多年后,雅典卫城以及卫城上那些建筑,依然是不朽的经典。
那些为神建造的神庙,那些高大威严的神像,那些精致华丽的雕塑,无一不在说明,希腊神话对于古希腊人的影响之大。
但与此同时,一些凡人的名字也留了下来。在那个神仙打架,城邦也在不停打仗的年代里,一个个大神的名字却与《荷马史诗》一起流传下来,成为了那个时代天空中最闪耀的星星。
他们是:
古希腊雕塑家:菲迪亚斯、米隆、波利克里托斯。
古希腊悲剧大师: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
古希腊喜剧大师:阿里斯托芬。
当然,还有这三位,他们为整个西方文明留下了智慧、思想以及最强大的精神家园:
苏格拉底,以及他的学生柏拉图,以及他学生的学生亚里士多德。
《雅典学院》,现存于梵蒂冈博物馆。
当希腊彻底被罗马帝国征服的1500多年后,文艺复兴时期的拉斐尔用这幅壁画向“希腊三贤”致敬。
这幅画本身就是一个个彩蛋,我想留到那会儿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