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弊生 第二十二章

  2017年9月的一天下午,我接到刘天翔的电话。他告诉我上海有赚钱的门路,可以解决我的现状。我挂完电话,看着身前踢球的学生,他们互相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足球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太阳打西边渐渐垂落在遥远的天际,红色的晚霞发出微微的紫。

      老师和学生们陆续离开学校,留下我和队员们。这是学校每天循环不变的画面,每天如此。学生们对足球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好,球技也愈发娴熟,这是一年多以来我付出的唯一成果,仅此而已。然而却再没有其他改变,我的处境让我知道,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总有一天会停止,但没想到是在这一个新学期的开始!我不得不放弃面前这些学生,他们仍在感受着足球带给他们的快乐、成长。他们将不会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的训练课,也更不会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学校没有老师教授足球了。

  我从背后抱着贝亚,赤裸着贴在一起。“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开口说。

  “什么?”她枕在我的手臂上。

  “我在西藏当兵时有个梦想,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够带上我心爱的人走在拉萨的接头,走遍每一个角落。然后一起去玛吉阿米,去仓央嘉措和情人约会的地方坐一坐,品尝那里的美食。”

  “你想什么时候去?”

  “不知道?”我思索了一会儿,“我们俩现在去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你我工作又脱不开身。最重要的是经济上也不允许。”

  “你不用太着急。”她说,“等我们积攒一些钱后也不迟啊。”

  “我决定要辞职。”

  “什么?”贝亚转过身,“为何这么突然?……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想去上海。”

  贝亚望着我,“我不知道……,上海离家太远了。再说,你去那里做什么?”

  “刘天翔给我打电话,说大姨家的表哥王文斌在上海做古董生意。以前的王文斌整日骑着一辆摩托车,蓬头垢面,给别人装修房子。如今摇身一变,开着几十万的轿车。一年多的时间变化就如此之大。”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贝亚把脸贴在我的胸膛,“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我不求大富大贵,我们就这样生活,直到将来退休。”

  “我们都还年轻。”我说,“我不想就这样下去,过了上顿没下顿。”我亲吻贝亚的额头,“我想挣更多的钱,给你买更多的东西,一起去更远的地方旅游。”

  贝亚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不如你参加单位的考试吧。”

  “我现在对任何单位都没有想法。”

  “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第二天中午,贝亚从单位回来,我在路边等着她一起去吃饭。贝亚上前挽起我的手,她告诉我昨晚和姐姐沟通了很久,李泽懿的母亲建议我出去试一试,说年轻人就要出去闯一闯。

  “那你同意了?”我们挽着手走着。

  “你想去就去吧!只是不清楚那边怎么样!”

  “这你放心。刘天翔事先考察好了,已经在那边租好了房子。到那里我们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几天。”

  晚上,我和爸爸坐在沙发上,向他说明这次的决定。

      “那贝亚什么看法?”爸爸表情凝重,点燃手中的香烟。

  “她同意让我出去试试。”

  爸爸长长的叹了口气,“但愿吧!希望如你所说的那样。”爸爸似乎也已经放弃了我走教师这条路,可他仍有不甘。

      但我真的做不到,连他对我这最后一点点的期望都做不到。

  “爸。放心吧。”我说,看着袅袅飘散的烟柱。

  “只是有件事你需要明白。”爸爸的语气加重了些,“我做了快二十年的生意,深知钱不是那么容易赚到的,希望你能懂得这一点。”

  “好的。”我点点头。爸爸使劲抽了一口烟,我决心这次不会让他失望。

  我提着行李踏上前往上海的高铁。按照刘天翔发来的乘车路线,当我走出上海地铁1号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一路上我没有来得及观察这座城市,站在天桥下的人行道上,感觉上一刻还在家的我,这个时候已然来到了平生未曾涉足的上海。

  我看着川流不息的行人,他们不停的从我面前走过,心想刘天翔怎么这么不准时!五分钟后刘天翔骑着共享单车从西边的方向朝我驶来。

  “中午吃过饭了吗?”他在我身旁停下。

  “还没。”我说,“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我们怎么去?”

  “不远,骑车十多分钟。”他指指路边的共享单车,“你去扫一辆自行车,行李我帮你拉。”他伸出粗壮的右手接过我的行李。

  我骑上自行车,跟着他走。行李箱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拖滑声。

  “王文斌现在在哪里?”我说。

  “在公司,等明天你就能见到他。”刘天翔用力蹬着自行车,面向我说,“人家现在可不一样啦!在公司带领一组人做总监,这人一有钱说话就是有底气。”汽车、公交车不断从我们左侧驶过,他只好大声说话,近乎呐喊,“前年他在家找我修车,那个时候我还能说他几句,现在换人家说我了。”他笑了笑。

  “你来半个月了,这一行到底怎么样?”我也大声向他喊。

  “我跟你说,就王文彬的口才,跟我比他差远了。”刘天祥的眼神不断从我和前面来回看着,“总之,他能赚到钱我们也可以。”

  接着我们经过一座桥,过了一会儿我要求他把箱子给我让,“你歇一歇吧!”我们停下来,他把行李箱递给我。

  “你知道我16岁时在温州打过工。”刘天翔再次开口。

  “我知道。”

  “那个时候,我、王文彬,还有他的一个同学叫王志军。我们当时在一起打工,在厂里做纸盒,就是装打火机的那种盒子。那个叫王志军的简直就一个草包,干活不行,话也说不利索,要多笨有多笨,吃的比谁都多。”刘天翔看向我,“你猜现在他怎样!”

  “怎样?”

  “他被王文彬叫过来,和他老婆两个人,现在人家也赚到钱喽!”他最后几个字说的声音很重,“真是想不到,坐在那里,一天就打打电话,见见客户就能赚到钱,而且人家现在也买了车,虽然是二手的,但咱现在连二手的车都买不起。”

  “这古董具体怎么交易的?”我说,“如果卖出去一件上百万的产品,那当然赚钱。”

  “我们只负责打电话,把客户约来。后面王文彬会帮你谈,通过拍卖或展览交易。”他瞟了我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幢楼房,“我就住在那儿,快到了。”

  在几位表亲之中,我和刘天翔的关系最好,我们之间的联系也更频繁。我相信他不会骗我,因此我才果断辞职来到上海。刘天翔上完初中去温州打工一年,之后回家跟着父亲修车至今,修车虽然又脏又累,但也能赚到些钱,可刘天翔花钱不加克制,直到现在依然和老婆、女儿租住在外,一直没有买房,为此他的父亲没少和他争吵。辍学后在社会上和人接触的多,让他磨练的能说会道,既然能放弃家里的生意,想必这一行肯定是赚钱的。

  刘天祥住在十楼,在电梯里他告诉我上去后不要大声说话。“这套房子总共有5户租客。”他说。

  “一套房子住这么多人?”我跟着他走进屋内,一台柜式冰箱摆放在入口边走廊的墙角,“这冰箱是谁的?”

  “大家共用的。”他打开自己那间房门,“上海打工人多,房租贵,这样租划算。”

  “哦!”屋内立着一个很小的衣柜,刘天翔把钥匙放在门边的一张小桌上,桌子上方的墙壁挂着一条毛巾,旁边就是一张单人床,屋子的面积很小,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显得拥挤。“房间这么小。”

  他对我的吃惊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哼笑一声,“这就是上海,这样的房子适合我们出来打工的,别看这六七平方的房间,一个月1300元。”

  “确实贵了点。”我把行李放在衣柜前。

  “这还算是便宜的一间,其他几间都比我这间大。我去了很多地方看房,都一样,二手房东租一套房子,再简单装修一下,客厅可以分成两个小房间,最后再转租出去,一套房下来再赚上几千块。”

  “这样做生意一年下来也不少赚钱啊!”

  “那可不,上海寸土寸金,家里的房子买不到这里一间卫生间,这里消费高,商机也多,赚的也多。”刘天翔坐在床上点上香烟,“以前我是不知道有这一行,你看人家王文斌,不到两年,抓到机会很快就翻身了。”他抽了一口,像是想到了什么,“下去吃饭吧。”

  “好的。”

  我们来到小区不远处的一家兰州拉面,点了两份鸡蛋炒拉条。

  “老板,每份加两元钱的面。”刘天祥对拉面的师傅说。

  “好勒~。”

  “兰州人做生意一点都不活气。”刘天翔低声跟我说,“一份面15元,量又少,加面还得加钱。”

  “这我知道。从小我就在外面吃拉面,虽然都是回族人,但总觉得做生意不如老家人活气。”

  “这也没办法,咱们从小吃面食,你到吃不惯。不过人家拉的面确实也好吃。”

  用完餐后我们步行走回住处,我和刘天翔先后冲过热水澡,回到房间。一米多宽的床,我们两个人挤着躺下,我的手臂紧挨着床沿。常年修车的刘天翔被太阳晒得黝黑,搬动机械的臂膀又粗又壮,加上一头乌黑的卷发,看上去总能让我联想到非洲人。整张床被他占去了一半以上,我只好背对他侧身躺着。

  “你知道吗?”他说,“我刚来上海那天,王文彬和他老婆来接我,那天晚上他们请我吃饭,嘲笑我土,说我的穿着一看就知道是个农村人。”他笑着自嘲,“他们还说我能吃。”

  “人家说的是事实。”我也开他玩笑。

  “可惜啊!晨胜。”他叹口气,“咱要是早接触这一行,现在肯定也不会比他差。”

  “这不是也来了吗!这种事没法说!”

  “但愿我们都能赚到钱吧!”他说完,拿起手机观看游戏直播。

  公司离我昨天下地铁那一站不远,那是一座二十多层的办公楼,第九层就是刘天翔说的那个公司。

  红色的地毯,高端大气的前台,后面墙壁上嵌着一个红色立体大字“鉴”,在灯光的聚焦下显得更加醒目。大厅里的展示柜里摆放的各个朝代的瓷器,青铜器,看得我目不暇接。刘天翔领着我继续参观,接着我看到各种古钱币,在众多的币种当中我只认得其中两三种,我在一台玻璃柜前停下,看到几枚民国时期的袁世凯银元,清代时期的方孔钱,这种钱家乡的人都叫它“小钱”。我不知道这些钱有多少价值!

  “走,去职场。”刘天翔对我说。我们穿过展厅,走进一扇木门。

  还不到上班时间,职场的人不多,每个座位上都有一台电脑。“这一排是我们部门,”他指着靠窗户的那一排,“你先随便坐,等王文斌来让他给你找个位置。”

  上次和王文斌见面已经过去好多年,到底有多少年我已记不清楚。印象中的他瘦高个,四处漂泊,是个老实人,就连结婚也没有和我们这几位表情说,只有大姨邀请了妈妈去参加他的婚礼。

  “王文斌来了。”刘天翔说。

  王文斌穿着白色衬衣,西裤、皮鞋,戴着手表,腋下夹着黑色皮包。他一看到我就展开笑容,“晨胜,好久不见。”

  “斌哥。”我站起来。

  “坐,坐。”他把皮包放在桌上,拉过一把转椅坐下。“昨天休息的怎样?”

  “还行!”

  “嗯。”他说,“先在那住着,等在这边稳定了再换个大一点的地方。原本我打算昨晚请你们吃饭,后来公司有些事情耽误了,等今晚上哥请你吃饭。”和我印象中的王文斌变化着实很大,他说话轻松自然,以前的老实人如今变得老练、沉稳。有一位面熟的少妇走了进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嫂子。”

  我站起来,“嫂子。”我记得之前在王文斌的QQ空间里见过她的照片。

  “哎。”她笑着答应,“这是晨胜吧!总是听你哥说起你,坐,别客气。”

  我们一同坐下。王文斌的老婆也是大山里的人家,如今打扮的像是一位富婆,丰腴的体型更是显得富态,手腕上戴着一副金镯,脖子上挂着金项链,漂染着红色的头发,身上散发着一股香水的味道。

  “开始几天,多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王文彬说,“等熟悉后办个本地的手机号码,试着约一约客户。”

  “好的。”

  职场里的座位,陆陆续续被业务员占满,每个人都是白色衬衣,西裤,擦洗油亮的皮鞋。有些讲究的头发上涂抹着发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位个头不高的年轻人在职场中间的空地上站定,拍了拍双手,所有人立刻停一下各自的事情,起身面向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他清清喉咙开始说话。

      “早上好!!!”

  “好!很好!非常好!”所有人跟着高声齐喊并有节奏的拍着双手。我没反应过来,没有跟着这样的节奏。

  “新的一天。”他高声说,“我希望大家今天能够开单。虽然我知道……,最近的行情不让我们做检测,大家也都认为除了检测以外,好像拍卖和展览很难做,来钱慢。”他说着,环视所有人,“但上海的行情现在就是这样,不仅我们不能做检测,全上海都不能。作为老板,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想赚钱。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明白,只要你们能把客户约到公司,开单的机会是非常大的。现在公司也有很多新来的业务员,你们的任务就是多打电话,把客户约来,后续的谈单部门总监会帮助你们。”他停下来,隔了几秒又说,“今天公司对第一位开单的员工有一个奖励,如果谁能第一个开单,可以获得一台单反相机。”

  早会结束,我坐在王文斌给我安排的位置上,听着同事们打电话,但很难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因为他们只是一个劲的让买家来公司,说一些高的离谱的价格。刘天翔在一旁一会儿看看电脑一会儿又翻阅着手机,没有要打电话的意思。整个公司职场没有人管理,工作很随意,有闲聊的,看手机的,也有人向职场外走去。我看了刘天翔一眼,整个职场只有我们两人和少数的一些人没有穿衬衣,我不知道像这样体面的工作以刘天翔这样的形象,怎么去和客户见面!

  “你怎么不打电话?”我问他。

  “还不是很熟练,再缓几天。”

  又持续了一段时间,从刘天翔口中我得知了早上开会的那位是老板,我还知道了哪位是王志军和他的老婆。王文斌的部门共有9人,都是从老家山里叫来的,好几个人之前都从事过足疗行业,后来听说王文斌赚到了钱,因此也相继前来投靠,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文化程度偏低,很早就辍了学。我不明白,对于完全不懂古董的我们,怎样才能在这一行能赚到钱!还有,早会上老板所说的“检测”又是什么?

  在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刘天翔提议出去抽烟,我们在公司楼下的抽烟区,我向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早上老板说的检测是什么?”

  他有些犹豫,“具体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听王文斌说检测很赚钱,他们当时约客户说来公司当面就可以成交。你想想,一件藏品上百万,客户一听,立马带着藏品过来和买家见面,但是……。”他停下来。

  “但是什么?”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乱说。”他嘘声说。

  “你放心吧。”

  他看向四周,“其实客户来之后见的买家都是假的。”

  “假的?”

  “你先别急。”他打断我,“听我说,客户来公司后通过专家鉴定,确定藏品是真品后,和买家见面谈价钱,双方确定之后买家会向卖方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要检测证书。”

  “什么是检测证书?”

  “有公司专门开证书。”他说,“客户的藏品需要带到那个公司,交上一万到几万元不等的费用,通过一个鉴定古董的专业设备进行检测,完了之后会出具一份证书,通常证书上会写着,‘藏品检测合格,属国家一级文物。’一行字。拿上证书回来之后再次和买家见面,当买家看到证书上写的字后,就会当场终止交易。”

  “检测证书拿回来之后为什么要终止交易?”

  “写的很明白啊!国家一级文物,私下交易是违法的,需要通过公开买卖。比如拍卖、展览,在这样的组织下完成交易。”

  “这不会是骗人的吧!”

  “怎么说呢!”刘天翔思索着,似乎在寻觅着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现在不让做检测,只能约客户走拍卖和展览。”

  “那我们约到客户拍卖成功之后,工资提成怎么结算?”事先出于对公司的不了解,我并没有多问,刘天翔也只是含糊其辞。

  “拍卖成功我们业务员提1%,流拍的话就拿客户前期交的拍卖费用的20%。”

  “这倒是不错。”但我还是有些怀疑,“你说实话,这一行是违法的吗?”

  “王文斌告诉我拍卖是合法的。双方签有合同,是受法律保护的。”

  我看他说的认真,就没再多问。我清楚这次出来的最大目的就是赚钱,所以我想以最快的时间适应工作。下午我就办好了手机卡,用新号申请了一个微信——按照公司要求——,回到公司后我继续听老员工们的话术,但我始终不敢尝试打第一个电话。

  电脑桌面上有存留下来的客户电话,上面标记着简单的藏品信息,大部分都是古钱币,少数几个是瓷器,还有鸡血石、奇石。王志军的老婆和我坐在一起,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我等她挂上电话。

  “雅丽姐,我想知道这些藏品的价格怎么评估?”我指着电脑屏上的客户信息。

  “好的,让我来看看。”她说,“你先挑一些古钱币试着打一打,因为钱币容易辨别真伪,也容易向客户介绍交流。价格的话……,一个钱币至少得100万以上。”

  “100万!”我确定没有听错,“这值那么多吗?”

  “嗨!”她笑了笑,“别大惊小怪,我跟你说的已经很低了。像这个袁大头。”她指着一位客户的信息,“我至少估价150万,你要给人家估低了,客户就不会跟你合作。”

  “哦!”我似懂非懂。

  “先试着打一打,刚来主要是把话术练好。”她说。

  我把视线再次移向客户信息上,看到一位姓赵的客户,藏品是“乾隆通宝”。我突然想到小时候,那时我应该7岁左右,有一天我在平房上爬到隔壁家的瓦房上玩耍,在屋脊正中间的瓦缝里发现一枚小钱直直的插在里面,我拔出来看到中间有个小方孔,上面四个字正是“乾隆通宝”。爷爷告诉我这是以前人们在房顶上插旗穿线用的,目的是为了避邪,说这样的古钱币没有什么价值。可现在为何如此昂贵?思来想去我决定打一通电话试试。

  是广西的号码,我听着铃声等待着……。

  “喂!谁啊?”一位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年龄不算年轻。

  “喂!你好!是赵先生吧?”

  “是,你哪位?”

  “赵先生你好!”我按照同事们的话说,“我是上海古董交易中心的,公司这边记录您手里有古钱币想要出手是吗?”

  “是的,你是哪家公司的?最近总是有公司跟我联系,我记得我没联系那么多公司啊?”

  “先生,您可能之前咨询过我们公司,也许您忘记了。请问您手里是有一枚清代的乾隆通宝对吗?”

  “对,有的。”他说,“你们公司有人买吗?”

  “呃……。”由于第一次打电话,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再加之内心有些紧张,“公司……。”我思索着同事们说过的话术。

  “说话啊!”对方显得有些不耐烦。

  “哦,是这样的先生。”我想到了那句话,“我们先要看藏品是否是真品,这样吧!我可以加您的微信,你把藏品通过图片的方式发送过来,我们这边有专家老师可以免费帮您鉴定,等确定好之后我再和您联系,可以吗?”

  “哦,那行吧!我这个手机号就是微信,你加我吧。”他挂上电话。

  “可以呀!”郭雅丽在一旁说,“第一次能有这样的通话水平已经很好了。刘天翔,你表弟可比你强。”

  刘天翔轻声哼笑,继续拨动着手机屏。

  赵先生很快把图片传送过来,我点开查看,和我小时候看到的完全一样,接着点开另一张反面,有两个不懂的字体在钱币背面。郭雅丽告诉我那是满文,证明钱币是户部铸造,也就是北京造,并确定钱币确属真品。

  我重新组织语言,回想其他同事的话术,几分钟后再次拨通对方的电话,“你好!赵先生,钱币经过专家鉴定过后确定没有问题。”

  “这我知道,有问题我也不卖啊!说吧,你们公司能出多少?”

  一枚钱币,我实在不明白100万的价值在哪里?可同事们又不可能骗我,但基本的常识让我又无法相信郭雅丽说的话,一时间让我陷入为难之中,但这时又不得不马上回答对方的问题。

    “通过钱币本身的品相和包浆评估,价格在30万元左右。”我试探性的抛出我认为依然高的离谱的价钱。

  “什么?”赵先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你们公司出的价格?”

  “是的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告诉你吧小伙子,我听你说话年龄应该不大,但做生意你可不实在。”他用一副长辈的语气向我说,“你知道其他公司给我出多少钱吗?最少的也有80多万,你是开价最少的。我不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公司怎么赚钱,算了,我还是和别的公司合作吧。”

  “先生,您听我说……。”我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情绪为何如此不满,就被挂了电话,让我完全没有解释的机会,难道这种钱币真的那么有价值吗?我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观是否存在问题!

  “怎么样?”郭雅丽在一旁问,“是不是价钱抛低了?”

  “是的。”

  “我都告诉你了,要往高的说。”她看着我,“别气馁,下次注意。”

  “这些电话都是别人打过的吗?”我指向电脑。

  “对啊!”她转过身,“别担心,打过不一定就跟别人合作,现在公司发的一手号码有很多同样是被别人联系过的,我有很多合作过的客户都是从二手号码里打出来的。”

  第二通电话,我选择了一枚民国八年造的袁世凯银元。这样的银币,爷爷柜子里有十三枚,拿在手里吹起来会有声响,姑父曾经教我,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夹起银币,他还一再强调,一定要按在袁世凯的耳朵上,接着他吹上一口,把银币交给我让我试试看,我拿起银币按照姑父的要求,使劲吹上一口气,放在耳边,一种悦耳动听的银铃声传进我的耳朵,令我振奋不已。这种钱币,在古玩市场我见过无数次,一枚顶多也就一百元,我深知它的价值,可这一次,我只好说出违心的话。

  通过第一次的通话,这一回我没有表现得像上次那样紧张。按照同样的方式,给对方鉴定完毕。看对方微信的头像,是一名40多岁的男人。

      “喂,马经理,怎么样!钱币没问题吧?”

  “你好李先生!钱币通过图片上的鉴定,确定是真品,从品相上看保存的非常好,纹路非常清晰,包浆也……。”

  “我知道。”他打断我,“你先说估价吧。”

  “120万。”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说出这个价位,做好了再次被对方拒绝而挂掉电话的准备。

  “嗯。”对面传来一声颇为满意的答应,“价格我倒是能接受,只是……,你们公司收购吗?”

  “对不起!李先生,我们是不收购的,我们做的是拍卖,只能通过这个方式才能帮您出手。”

  “拍卖!我不想等那么久,我想直接卖掉,如果你们能找到买家我现在就过去。”

  “那李先生我问您,您知道检测吗?”

  “怎么不知道!”他有些激动,“我前几个月刚去上海做过检测,说的好好的做完就能成交,结果说文物不能私下交易,白让我花了一万多元,最后又说让我走拍卖。马经理啊!我是农村人,家里条件不好,哪有钱走拍卖,你帮我问问,如果有人要,价钱好商量,成交后我给你包十万元红包,你看好不好。”

  “李先生,您知道私下不能交易为什么还要做呢?您是否能考虑一下拍卖?”

  “哎呀!你总说拍卖,拍卖。拍卖不需要钱吗?如果拍卖免费我就去。”

  “拍卖当然需要费用,没有公司会帮您免费拍卖。”

  “那算了吧!去一趟不容易,一来一回还得花钱,拍卖又得一大笔钱,等我今年把地里的庄稼收了再说吧。”他挂掉电话。

  我对着电脑陷入深深的沉思,对于这一行业,我开始怀疑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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