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梦,你终究弃我而去


爱情死了,就像是在百米高的山崖上失足摔下的羊一样,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我之所以用这个比喻,是因为跟你在一起之前,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牧羊女,我见过最惨烈的场面就是脑浆迸裂、血肉模糊羊。

大多数人都是一边生活一边遗忘,只有缺少爱的人才会把某些瞬间当做永恒。

十岁的时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八月二十五号那天我领着六岁的弟弟八岁的妹妹去六七公里外的隔壁村子里的小学去报到,负责我们登记的就是你,你拿来了花名册让我自己填上名字,我羞涩的摇了摇头,低声的说我不会写字,你略微惊讶地打量了我一下转而平静地拿起了笔认真的写下了我的名字。

那个时候村子里好多女孩子都入学很迟,尤其是家里的老大,他们要帮父母把弟弟妹妹带到入学的年龄,自己才有可能获得入学的机会。

报道完后十六岁的你颇有兴味的要教我写字,你拿出了一张稿纸和圆珠笔,让我站在边上看,你一笔一画的写着并说着笔画的前后顺序,我想你是想让我感知到学知识的乐趣。

那天我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记住了你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名老师的小大人的模样。

在那所学校里当老师的是你的舅舅,也是唯一的一名老师,在开学的第一天你总会被舅舅叫到学校里帮一天忙,第二天你才去中学报到。

你舅舅也就是我们的老师,他总是很忙,教着三十二个学生的各种科目,他有时要在正常上班的日子里去乡里开会,在周六周天给我们补课,而你也会在周六的下午出现,有时还会替你舅舅给我们上节课,你的粉笔字写的俊秀飘逸,讲课率真随性,我们都觉得很新鲜,更深刻的体会到了知识的乐趣。

你还会在课间带领我们疯玩,我们一起玩老鹰抓小鸡,你是老鹰,我负责保护小鸡,我注视着你的眼睛张开双臂保护着跟在我身后的“小鸡”,你黑幽幽的眼珠机警的动着,挥动着手臂趁我不注意便抓走跟在我身后的“小鸡”,你的手指修长纤细,很是好看。

时间在那些零散的周六疯玩中溜走了,留下了长大的我们和那些充满欢笑语的回忆。你的音容笑貌也嵌在了少女的心中。

我有时做梦还会梦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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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我读完了小学。

二十二岁的你已在社会的浪潮里搏击。

我原本还想去读初中,可我爸爸在一次暴雨中追赶跑散的羊时摔断了腿,我就辍学了。

你辗转于各个工厂。

我赶着羊忘返于山间。

我们的生活没有了任何交集,但我还是会想起你的音容笑貌。

四季轮回着,我在山里把自己从十六岁熬成了十八岁。

听村子的人说二十四岁的你交到了一个城里的女朋友,我在集市上遇到过你母亲一次,还听到她在别人面前夸赞你的能干,顺带还吹嘘着未来儿媳妇的懂事。

听到这些时,我想你只能是我的梦了,我要把你藏在心灵的最深处。

我家也有人断断续续的来提亲了,我的父母开始给我物色对象了,他们判断的标准首先是提亲人家的经济实力和在这个小村子里的社会地位。

他们很少会问及我的想法,偶尔会在饭桌上跟我说几句,如果我有不同的意见,他们总会说:“这都是为你好”。

十九岁的那个年初,鞭炮声比任何一年都要响亮,我们的村子,你们的村子都沉浸在年的喜悦里,那一年好多外出打工的人都回了乡,他们回来时还买回了舞狮。

大年初二的那个早上,锣鼓喧天,附近的村民都聚集在我们一起玩过老鹰抓小鸡的那个操场上看舞狮,我在人群中瞥见了你,你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看起来很消瘦,胡子拉碴无精打采的。

两个小伙子顶着狮子,在紧凑的锣鼓声中和喝彩声中舞的很起劲。

我在人群的边缘往里面挤,挤到几个妇人身旁时听到了她们在议论你,说你被城里的对象给甩了,你们在一起时还花光了你这几年的积蓄,有一个妇人骂着那个姑娘是骗子说你很可怜,有一个说你活该读过几天书就看不上乡里的丫头了硬要勾搭城里的姑娘,还有一个说自古以来结婚就要门当户对……

你知道吗?我听到这些时我竟然还有点高兴,我藏在心灵深处的梦开始苏醒了。

那天的舞狮很精彩,小伙子们轮流着舞,比着谁跳的更高,谁舞的更像真狮子,为了逗笑围观的群众他们变着各种花样,挥动着舞狮那个硕大的头颅做着各种滑稽的动作,周围的人笑的前俯后仰。

我还看到了穿着黑色夹克的你的父亲总是向我那跛脚的父亲靠拢,他们好像说着什么,但两人的表情看起来都不是怎么的舒展,我父亲傲慢的神色中透露着冷淡,你父亲谦卑的神色中透露着忧郁。

晚饭时,我听到我的父亲给我的母亲说着你的父亲有和他结为儿女亲家的意图,我的父亲还有点得意略带嘲弄的口气说他直接回绝了你的父亲。

那一刻,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竟然给我的父母说我愿意嫁给你。

我的父母几乎异口同声的说我们才不会把女儿嫁给那个“二百五”。

我赌气地说那个“二百五”人品好有上进心。

我的父亲骂骂咧咧地说你有个屁的本事,有本事找的对象还不是黄了。还叫我死了那条心,他们已经给我物色了一个对象。

我的父母的确给我物色了一个对象,是个小木匠,小木匠家世代为木匠,祖传的手艺在小村子里有着一定的社会地位。

小木匠家做的寿材受到十里八乡的人称赞,质优价廉样式精美,好多的老人都点名要让自己的儿子请小木匠父子来给自己做寿材。

我的父亲请了小木匠父子给我的爷爷做寿材,那段时间我给他们做饭吃。

小木匠个头不高,皮肤黝黑,耳朵上总是夹着一个红蓝铅笔,平时沉默寡言的,目光呆滞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有时吃着饭吃着吃着就端着饭碗跑去看他的木头了,同桌子吃饭的的人都会笑他走火入魔了,村子里的人还给他取了个“二憨”的绰号。

小木匠平时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但他手里拿着木头时就会变个样子,盯着木头的眼光很是犀利,他总能把一块木料最大化的使用,几乎很少有废料。

小木匠的手看起来很粗糙,就像松树皮,手背还有点皲裂,我一点都不喜欢他的手。

小木匠的父子给我爷爷做完寿材的第二天就托人来说媒,我的父母亲欣然的答应。

我明确的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我的父亲说:“由着你还不上了天了”,我的母亲说:“这都是为了你好”,七大姑八大姨说:“小木匠人不错还能挣来钱,嫁给他很不错了”。

我的父母沉浸在给我找了个好的归宿,他们结下了体面的亲家的喜悦中时,你出现了。

你二十五岁了,村子里好多二十五岁的人都已为人父母了。

你有意无意的走近我,说着老鹰捉小鸡的回忆,说着梁祝化蝶的爱情,说着霓虹灯闪烁的夜上海。

我总是压抑着见到你时的喜悦,可是越压抑就表现的越淋漓。我用了一个少女所有的天真来仰慕你。

我藏在心灵深处的梦彻底地醒了,我深深的爱上了你。

我过完二十岁生日时,小木匠的父亲来过我家几次了,双方的父母开始着手商量婚礼的具体事项。

我很痛苦,我的反对没人会听。

当我哭泣的那天,你给我说你也深爱着我。

我反对的婚事加上你的爱,私奔成了唯一的选项。

私奔前的晚上我思量了很久,那一夜,月光一地铅华,我彻夜无眠,我睁大双眼盯着天花板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我决定孤注一掷,用我的亲情、声誉、未知的后半身去赌我心目中的爱情。

那一夜我很倔强,因为是你,我没想到输的结局。

第二天,我写了张离家出走的小条塞进了父母盖的被子中,就跟他们说我要去逢集。这样他们睡觉的时候就会发现预谋离开的我,不至于过分的为我担心。

所有的一切天衣无缝,家里谁也没有发现我终将要离开他们,用离开来胁迫他们直到接受我们的爱情为止。

一出村口你就找好了车等着我,不到中午我们就到了小县城,我们慌乱的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坐上了去省城的大巴,省城是个很大的地方,在哪里找两个人无疑于大海捞针。

走出车站已是万家灯火,街道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行人神色麻木,你牵着我的手有点潮湿,我畏怯的看着闪烁的红绿灯,你就是我唯一的依靠,苍黄的灯光将我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谁会想到这是一对私奔的恋人呢?又有谁会在意呢?

我们完成了一场有预谋的出走,我抛弃了故乡,抛弃了亲情,背叛了被安排的婚姻。

我报复了那个被安排的婚姻,却没有尝到报复成功后的喜悦,心头反而滋生了淡淡的忧伤。

高大的建筑,七拐八弯的道路,逼仄的空间,即使伸出手就能触摸的到,可我仍旧觉得这一切遥不可及,走在我身边的你也变得陌生了。

就在那一瞬,我想起了扑火的飞蛾,纵使化成灰,也要毅然决然的扑向跳动的火苗,因为爱着。

那一夜,我成了你的女人,没有婚纱,没有宴席,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没有烛光,没有玫瑰,没有的太多了……

这是没有被祝福的一夜……

在那个破旧的小旅馆里,我们睡在了一起,第一次跟一个男人独处一室,我有点紧张也有点羞涩,想着以后你就不再是路人甲而成为了我的丈夫,我也会从那个放羊的少女变成你的妻子,我竟然有点期待这种转变。

你很大方的喊了一声“老婆”,我懵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轻声的回应了一声“嗯”,我们四目相对,四周一片寂静,那一声“嗯”就在那个暗灰色的旅馆里飘荡,撞向东面的墙壁被弹到西面的墙壁,既而又撞向南面的墙壁被弹到北面的墙壁,最终钻进了我的耳朵中,震的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房顶中间挂着的白炽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气氛开始暧昧了起来,我们的呼吸加重了,四周静的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咚”地跳着。

你火热的嘴唇吻了上来,我们开始忘情地拥吻……你的手触摸到了我的胸部,也带来了一股电流击穿了我的心脏,我开始有点飘飘然了,你像一个熟练的猎手,腾出了一只抱着我手解开了我文胸后面的扣子,转而滑向腰间解开了我的腰带……

屋子里的温度开始上升,我将要被你的热情融化,在火热中我彻底沦陷。

那一夜,我成了你的女人。

我躺在你的臂弯里,你悠然的抽着烟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照顾我一辈子,我们要一生一世的在一起,即使暮年也要一起死去,不然独留任何一个在世间太过孤寂。

那一刻,我觉得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扔掉烟头的你随即哼起来了那首汉乐府民歌《上邪》: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阵阵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你摸着我的头含情脉脉的说:“此生不负卿”。

如果世间没有了爱情,那将是多么的冰冷!我的心中升腾起了一股豪情,我坚信了我的选择,我怜悯起了那些被安排了的婚姻,我愤慨她们的不争。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了我们睡的床上,一条纤细的光带将我们分开,我睡在光带的左侧,你睡在光带的右侧。

你的鼾睡声想起,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睡着,这一切不真实的让我无法入眠。

我的父母那天一定找了我好久,他们会拘谨的问乡邻有没有看到我,有些之前看见我们接触的乡邻在得知我们在同一天离家时,定会编出几种不同版本的你我之间的故事,他们还会声情并茂告诉下一个遇到的人,用不了两天,你、我、你家、我家、小木匠、小木匠家,都会成为村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一夜,我的父母拖着疲惫的身姿躺着床上,摊开被子,捡起纸条的手会不会颤抖……

那一夜,小木匠会不会咒骂我的放荡……

那一夜,有好多事情我无法得知。

你的鼾声在静夜中格外的响亮,照在床上的光带缓缓地移向了墙上,将房间分割成了两半。

看着缓缓移动的光带,迷茫袭上我心头,女人就是那么的神经质,我竟然莫名地想起了在我弟弟的课本里看到的一篇先秦的诗歌《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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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里安顿了下来。

时间妥协了很多,我的父母原谅了我也接受了你,我们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家了,我也可以在别人面前提起你是大方的说:“我的老公”,村子里的人聊起我们时也不会用阴阳怪气的口吻了。

你西装革履提着精美的礼品,大方的在村子里的各家走动,他们都夸你能干,有本事。

是呀!你的确很能干,三年的时间从一个满大街跑的推销员到部门的负责人,我依旧是个酒店里的服务员,我仰慕于你的才华和野心,担心于我们的差距越拉越大,你会弃我而去。

三年。

我二十三。

你二十九。

我们有爱情,却还没有爱情的结晶。

你的爷爷奶奶说:“他们想抱重孙了”,你的父母会质问:“你们怎么还不生孩子”,你的兄弟们都说:“快三十了,啥时候生儿子,是不是你不行呀”。

生孩子的呼声笼罩在我们的头顶,你明媚的笑容变成了满面愁容。

你一发愁就开始喝酒了,刚开始时,你喝完酒回来后就倒头而睡,后来有几次你回来后总是嘟囔着:“他妈的,都奚落我没儿子”。

孩子成了你们兄弟间炫耀的工具。

你的骨子里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你笃信着老祖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信条。

我们爱情的拐点出现在我被确诊为不孕不育时,“不孕不育”四个字瞬间幻化成无数根尖尖的钢针射穿了我的心脏,我的血液凝固了,四肢僵硬,灵魂出窍。

站在我旁边的你脸色苍白,表情有点诡异,你是不是在那一瞬间后悔爱我了,有了要弃我而去的想法呢?

从医院出来后,你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眉头紧锁,佯装着轻松的口气说或许是没有检查准确,改天去其他城市的大医院再检查检查。

就在那一刻,我知道“不孕不育”给我们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影,平时出门时你都会主动的牵着我的手,而那天你却把手插在了裤兜仰着头,连我伸过来的手都没看到。

我卑微的收回了没有得到回应的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跟在你的身后。

接下来,我们奔走于各个医院,检查单越来越厚,我的关系越来越冷。

以前你抽烟很轻,我迷恋你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而现在你抽烟抽的很重,浓烈的烟草味闻着很恶心,烟雾缭绕中你不再去顾及我的感受。

以前我做饭时,你总会悄悄地的走近厨房,从我的身后抱住我轻柔地在我耳边说:“老婆,你辛苦”,并会亲吻我的脸颊。你说完亲完后松开抱着我的手,开始给我打下手,洗洗菜,递递筷子勺子,搭不上手时你就会看着我忙碌,给我讲讲你上班时的见闻,那个时候我心神摇曳,心里默默发誓要给你做天下最可口的饭菜。

而现在你下班后不再来厨房抱我了,窝在沙发里打着游戏爆着粗口,直到我把饭菜端到你面前。

以前你总会在饭桌上夹起菜后说:“宝贝,张嘴,我喂你吃”,还会不停的夸我说你的老婆做的饭是天下最好吃的。

而现在你只是蒙着头自顾自地扒拉着饭粒,有时还会嘟囔一句:“菜里是不是放多盐了”。

是啊,我承认菜里是放多盐了,我想到“不孕不育”时拿着盐盒的手抖了一下,盐就唰唰地掉进了锅里。

我想着倒掉重做,可当我瞥了一眼放在墙角里的钟表时,就知道来不及,你快要回家了,你忙了一天了肯定饿了。

虽然盐放多了,虽然你快到家了,但我有我的办法呀!我把另一种易熟的菜以最快的速度洗完切完后扔进了锅里和在了刚才放多盐的菜里翻炒着,分摊着放多了的盐,菜出锅时我还特意的尝了好几口,尝了碟子边缘的菜,尝了碟子中央的菜,甚至还用筷子翻动尝了碟子底部的菜,它们只是比平时咸了一点点而已。

你拿着筷子在菜碟子里翻捡着,你只尝出了菜的咸味,却没有看出这两种菜的颜色不同,一种已炒的有点焦黄,一种还有点嫩绿。对这种组合你没有表现出一丝兴趣。我记得我之前这样做过一次,你还夸过我主意多。

自从我确诊为“不孕不育”后,你就开始变得理直气壮了,变得健忘了。

你或许已经忘掉了第一次见我的情景,忘掉了小旅馆里的呼吸声……

我何尝不想给你生个孩子,可“不孕不育”那四个冷冰冰的字给我判了死刑,我无能为力。

你的应酬越来越多了,你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你的身边莺歌燕舞。

我们开始争吵了。

你喝的醉醺醺在敲门,我赌气不给你开门,我们隔着门吵架,你嚷嚷着说:“再不开门,你就永远不回来了”。

我怂了。

你推门而进,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有本事给我生个孩子呀,就知道堵门”。说话的时候你的脸有点扭曲,看起来很丑陋。

 “有本事给我生个孩子呀,就知道堵门”,这句话比打在我脸上的巴掌疼多了,就像一架绞肉机,硬生生地绞碎了我那颗生长了二十三年的心。

我如同等待着法官宣判的罪犯,心如死灰,你的判决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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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梦,梦醒了。

难道没有被祝福过的婚姻都不会长久吗?

我想哭想闹,可你倒头就睡,我的哭闹连个观众都没有。

第二天,我质问你昨天晚上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你一副厌恶的表情。

你平淡的口吻彻底地激怒了我,我歇斯底里:“早就不想要我了吧”。

“你这样想,那我们就分开吧”!你拿起了搭在沙发上的外套从容的推门而出。

我还指望着你找个借口来安慰我,就连搪塞你也懒得搪塞了。你的轻描淡写让我无从招架。

中午的时候你就把一份你已经签好了你的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扔在了我的面前。

你已经给这场感情设好了结局。只是我没想到结局来的这么早。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三个年头,我曾经以为我们会一起手牵手白头偕老,我是你的少女,你是我的少年。

可你还是把离婚协议书扔在了桌子上决绝地要让我在上面签字。

你平静地说着:“我们离婚吧”,你的坚定的表情让我想起了你曾经纠正我做错的算术题时的笃信。

你也曾说过要爱我到永远,可离婚协议书却比永远先到来。

可是,我还爱着你,从第一眼看到你直到此刻,我依然深深爱着你。

爱是相互的,一个人的爱长期得不到回应,心就会冷的。你知道吗?——你是不知道的,自从去年以来你就对我越来越冷漠了。

可爱着又能怎样呢?

我已在你酣睡的深夜偷偷地哭过无数次了,我会悄悄的起身,一丝不挂光着脚站在卧室的窗前,战战兢兢地揭开一小块窗帘,低头看看浑黄的路灯,抬头看看幽深的夜空,就在这俯仰之间我的泪水就流了出来,我会顺手拎起窗帘的一角擦眼泪。

我也在洗澡的时候哭过好多次了,水从淋浴的蓬头喷出流过我枯草般头发,流过我浓郁的眉毛,流过我长长的睫毛,流过我失神的瞳孔,这个时候水流就会勾引出我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过我的嘴唇,在我的下颌处滴落,滴在铺着白色廉价瓷砖的地面上,缓慢地汇集到集水口,通过下水管道流进了黑夜。

我的眼泪只有窗帘、下水管道、路灯、夜空知道......

我想你是永远不会知道了,我也不想你在面前表现的过于狼狈。我只想让把我少女般的笑留给你,生活已经足够悲苦,我不愿你多添愁容。

我强颜欢笑,鼓起了二十三年来所有的勇气,拿起了似有千斤重的圆珠笔,颤颤巍巍地在离婚协议书上写下了我名字,你记得吗?我的名字还是你教会我怎样写的。

当我拿起笔的那一刻我就清楚的知道,从此以后,你的一切将会与我无关。

我投入你怀抱的时候何曾想到过会以这种方式埋葬我们的爱情。

纵有再多的不舍,我也深知我们无法回到以前了,因为你也因为我。

办完离婚手续后,我拉黑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直接去了火车站买了去西藏的车票,我不想在这座城市里多待一分钟,这座城市叫醒了梦中的我,伤透了我的心。

来到藏地后,看着蓝莹莹的天、五颜六色的风马、虔诚的跪拜者,那一瞬,寻死让我觉得有点可笑。

我要乐呵呵地活着,还有好多东西都没有尝试。

我开始一边打工一边游玩的生活,我要游遍这里的山山水水。

一晃,已是十年。

今夜,我站在纳木错的湖边,单曲循环着李宗盛的那首《给自己的歌》:……旧爱的誓言像极了一个巴掌/每当你记起一句就挨一个耳光……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想得却不可得/情爱里无智者……

天际那轮圆月倒影在碧蓝的湖面上,远山影影绰绰。往事在我的心底翻腾。

十年前的那桩旧事在皎白的月光中若隐若现。

十年。

十年前,我二十三,你二十九。

十年后,我三十三,你三十九。

十一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家了,久到忘记了故乡的月亮。

村子里的人会不会在某个不干活的雨天聊起我呢?或许不会,他们早已忘记了我就跟我忘记了故乡的月亮一样。

--The end--

作者:拂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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