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的让人有了倦意，望着窗前的我，不知道又该思索些什么，仿佛一切都没变过，却又知道一切都变了。忽而想起了她，她的样子亦然清晰的映在我眼前。微微上扬的嘴角，干净的脸蛋儿伴着一点晕，圆圆的，笑起来就像轮弯弯的月牙儿。最迷人的是她的小眯眼，这一笑啊就成了一条缝儿了。只是眉头稍皱，看着有些碍眼。
让我不禁地又回忆着她的故事，那些被时间遗忘的，那些人与她的故事……
第一个 陆 年
1
她叫唐美文，作为最后一批的九零后，她一出生就被赋予父母诸多的期许。她的名字是她父亲起的，他的父亲是个初中文凭的庄稼人。这个名字很普通，期望她越来越漂亮，有个文文静静的性格。日后有个“吃公家粮”的工作，找个安稳的人结婚过日子就是了。小文生活在四川的一个农村居多的小镇。她们家也不在镇上，而是镇子管辖的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因为住的地方离着镇上的学校有着十几公里的山路。那时候小文的家境同大多农村家庭一样，买不起价值四五千的摩托车，也就没办法去镇上学校上课。家里便让她暂且在村上的小学读书。
时光飞逝，小文已经在村上读完了二年级。家里突然接到村上的小学即将拆除的消息。这一噩耗，无疑是让全家人顿时没了着落。孩子的学习怎么办？小文也是一言不发的，只是低着头，缓缓地走到了自己平时睡觉的房门口。抬手握住了门的把手，轻儿慢的转动着它，此刻它就像个生了绣的齿轮，转动起来是那么的困难。另一只小手，攒拳紧握，大指拇的指甲使劲地掐在了手心，走进门去，反手推门锁上了。
此刻的小文靠在门上，紧握的拳头慢慢的伸开，只见白嫩嫩的小手上一道深凹的红痕，痛的她直哆嗦。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像奔腾的小火车，一趟儿接着一趟儿的飞驶而出。俯身下蹲，蹲在门边，单手抱着双腿，都显得有些吃力。
“文儿啊，你把门儿开开蛮，老黑儿（此处未四川方言是爸爸的意思，本文为呈现最真实的效果，文章对话将有四川方言语句，作者会做注解）有办法了，咱们这个学肯定能上！”
“爸爸，您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学校就要拆了，怎么可能继续上学蛮！”
“老黑儿真的有办法，我晓得你也喜欢上学，在说了你才读完二年级，义务教育的九年你都还差的远勒！咋可能不读了哦！”
“我跟你婆婆（四川话奶奶）爷爷他们都商量了，我们就转到镇上学校去读书。虽然是远了点，但是咱们可以住校蛮。你的年龄也符合住校规定，就是你的身体有点撇勒。爸爸就是怕你照顾不了自己……”
“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真的！”边说边激动的起身了。小文总是这样，容易忘却伤感，一句话就能让她笑起来。眼角的泪水明明还依稀可见，欢快的歌声却从门四溢出来。
“啦啦啦啦……上学，上学，上学……”
“好了，别啦了，快开门了，你婆婆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好勒！我要吃回锅肉，蒜苗回锅！”说着，冲出门来猛地一跃，跳上了唐叔（后面对她父亲的尊称）的背。唐叔的背是笔直的，小文这猛的一下，也差点没摔上一跤。
“你这娃儿啊，多容易哄的，一下子就又不哭了，当真是小娃儿勒！”
“嘻嘻，吃饭咯……”说着骑着唐叔的肩膀，欢乐顿时弥漫了整个房子。而她新学校的生活也拉开了序幕……
2
暑假很快过去了，步入新校园的小文，也开始了她的全新生活。作为一个三年级的学生来说，学习也开始不再是玩着玩着就可以行的了。小文所在的班级是三年级一班，班上大多的学生都是镇上住户的子女。小文跟着其他几个同村的孩子一起在这个班上读书，慢慢的她们与同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同学们都不太喜欢跟她们玩儿，尤其是小文也被他们时常议论。
“哎，我跟你说啊，咱们班那个‘蚊子’，就是叫什么，什么文的。我听说她家是龙田山胡沟子村的！”
“原来真的啊！我早就听说了，我还知道啊那个地方可是咱们镇上最穷的山村勒！啥都没得，原来连个小买部都没得！听说要不是咱们镇府给她们盖了学校，她们连学都没发上的！还是镇府出面在学校里开了小卖部，不然还是啥都没得！听说啊她们以前是买个盐都得走一二十公里的山路了！”
“就是，就是！她们那个地方，我都不晓得咋个生活的！连个水泥厕所都没得，就是个土坑儿，简直脏死了！”
“这个巧克力啊！可是我妈妈的朋友托人从外国带来的！”
“咦，像这种好吃的，那个什么‘蚊子’的，见都没见过！……对了，外国人都是长什么样儿啊？”
“我只见过照片，外国人的眼睛都是五颜六色的。长得那都不一样勒！人家头发都是黄毛毛的，我叫他‘黄毛怪’。妈妈说以后我是要出国的人，是中国的‘尖子生’，以后是要跟着‘黄毛怪’去见大世面的！妈妈说我是最优秀的孩子！哈哈！”
“咦，那到时候带着我蛮！我也要去，我才不要像那个‘臭蚊子’一样，啥都不懂！跟木头样儿！咱们是好哥们，你一定得带着我哦！”
“没问题啊！咱们这么要好，肯定带着你！”
“是不是真的啊？你不准骗人哦？”
“不骗你勒，要是我以后骗你的话，就把那个‘蚊子’弄给我做媳妇蛮！这惩罚总可以了蛮！放心吧，不食言！谁要那个臭丫头哦！我可是要娶美国总统的女儿！”
“好蛮！信你勒！不过那丫头，谁会娶她哦！听说她妈妈还是个智障勒……咦，不说她了，晦气死了！咱们去玩儿打玻璃珠，听说隔壁二班的有两个‘高手’咱去会会他们，看是何方神圣！”
说完，两个男孩相互搭肩，欢声笑语，蹦跳着走出了教室门。一旁小文早就在他们的不远处，听到全部的对话。她早就习惯了，唯独让她心中揪心的是他们谈到了她的妈妈——段娘（娘娘意思是阿姨）。段娘名叫段少华，本是隔壁镇上的人。段娘也是农村人，15岁的时候因为风寒高烧不退，又没钱医治，只是找了村上的赤脚医生给治着，结果耽误病情，脑子烧糊涂了。后来病好之后，就一直糊里糊涂，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后来，先嫁过人，育有一子。可是生产之后，那家人便对段娘十分的不好。月子里，不给她吃喝，还时不时对她拳打脚踢。后来是邻居实在看不过去了，偷偷去村支书那里告了他们，才让段娘跟那家的男人离了婚。段娘遭此一劫便更加糊涂了，还时常自己一个人，或是自言自语，或是谩骂他人。
后来，段娘身子好了后，才经人介绍认识了我唐叔（那时候唐叔家境很不好，连个像样儿的土房子都没有，家里还有六个姊妹，便决定不挑剔什么了）。两人很快就办理了结婚手续，没有彩礼，没有酒席，连个像样儿新衣裳都没有做过。只是领了证，便开始生活了。小文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家庭跟其他的表姐表妹和同学的家庭都不一样。所以，她很早就开始学习穿衣叠被等等她可以做的家务。在家里人眼中她是个乖乖女，性子温和，不争不抢，从没有在学校闹过矛盾。在当时，这样乖的女子是所有家庭的子女所羡慕的对象。
小文自小便懂事了，在家从不跟家里人哭闹耍小性子。因为刚出生时，段娘又开始糊涂了，小文还没满月段娘便夜间跑回娘家不肯回来。正值哺乳期，而小文却未能哺乳。身体没有得到最好的营养，紧紧只靠葡萄糖，米糊糊这些来替代乳汁。她的身体，便一直不好，随时都会感冒发烧，经常在镇上医院住院。有三次差点就没了她。有时我在想，那时候的她，若是懂事的话，不知她会不会责怪段娘了？有些事情，我们没法改变。后来，她的身体就一直很差，体育方面是没有强项的。
尽管如此，小文还是很坚强，她从来没有怨过任何人。不管是谁对她怎样，她总是微笑着，从不生气。
对于她班上对她议论，她从不理会，反而她把成绩迅速提到全班的前五名，全年级前十名。她把所有的课余时间，充分的利用，她会看看作文类书籍；做做数学的试题；跳跳跳绳等等。她总有事做，即使是一个人，也可以很开心，很自在。
3
转眼间已经在新的学校待了一年了。小文开始结交了很多朋友，成绩也不断提高。似乎所有议论都烟消云散，孩提间的想法总是变化多端。一会儿议论这样，一会儿讨论那样。天真的童年，总是少不了磨擦的。
暑假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伴随着还未退去的蝉声与稍带凉意的晨风，新的学期开始了。小文当上了班上的劳动委员。（此刻她的成绩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但是由于班上的班长，组织能力与管理班风的技巧成熟的多，进而不以成绩选班委，而已各自所长任命职务）她自己是比较爱护清洁卫生的，平日里也是最自觉的一个。于是秦老师（当时她们的班主任）便选举她来做劳动委员。小文平时做事十分严谨，对于打扫卫生的人员分配，任务分配，以及对与卫生死角检查力度都是安排的十分托贴。班上的同学也是无不称赞的，个个心悦诚服。
生活总是充满了趣味，学校很快又来了一批转校生。（那是刚刚经历了08年地震，期间我没有提这个事情，那段日子对我们很多四川的孩子是一场恶梦，便不再描述了）一共来了七名转校生，学校分了四名同学在二班，三名同学在一班。这七个同学在经历了那场天灾后，都显得十分胆怯与羞涩。小文班上这三名同学分别是：鲁晨明、胡瑞杰、张可芯，两个男生一个女生。
“来来来，大家回到座位上去！保持安静啊！”
所有的学生迅速回到了座位上，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果然还是班主任管用，平日里班长管他们，哪儿会这么听话的？教室寂静无声的，一点都不习惯了”小文窃窃私语的，吐槽着班上的同学们。
“今天秦老师要给大家介绍几位新同学……嗯……门口的三位同学，你们进来吧！”
说罢，三个同学有序的走进教室，他们齐整整的站在讲台下边。三人不约而同向同学们鞠了个躬，那个角度一抹平的放上一张长方形纸都不会有任何的抖动。标准的九十角度让人觉着像旧社会的斗地主老财似的。面前的同学们都是一个个财大气粗，面色凶刹的大地主。
班上的同学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礼貌，弄的十分的好奇，众人又在议论纷纷了。
“这是谁啊？新来的？”
“这么礼貌，不像是农村的？”
“还鞠躬，这九十度，怎么跟电视里日本大汉奸一样的？点头哈腰的！”
“咦，不晓得，好相处不？看着男生矮矮的，应该是个胆小的……嗯……女生长的不错，很可爱啊！”
“成绩咋样？不得跟我们争第一吧？我老黑儿还说这次期末考进前五，就给我买最新款的mp3了。不晓得这两个臭小子咋样？绝不能让这些乡里头跟我争一二！”
“……”
“啪啪！啪啪！……”（老师拍打讲桌的声音）
“都给我安静点！闹腾啥子？平时看你们就闹腾，别的科任老师就在跟我反应，上你们班的课嗓门得提高八个等级！上课下来，嗓子都吼哑了！闹闹闹！再闹，就给我出去站起！”
“……”（寂静无声，瞬间大家严肃起来，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课桌上，标准的座姿摆起）
“一帮不省心的娃儿！（深呼吸）……好了，我们掌声欢迎咱们的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
“啪啪啪……”（掌声响亮，每个孩子都挂上了笑容）
“那就从……就从左边的同学开始吧！来简短些的，咱们还要上课了，别耽误了哦！”
左边第一个同学，先是略微耸了耸肩膀，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后又长长吐了出来。左脚先上前挪了半步，右脚也随之而来。双手紧握拳头，又缓缓的伸展开来。
“大……大家好，我有点结巴……不不不……那个，我不是结巴！我……我……我就是有点紧张……”（双手紧抓裤子的口袋边儿，不自主的抠着布料的纹路）
“没事的，大胆点！都是这么大的娃娃蛮，没得啥子的！你可是男子汉哦？”
“嗯……大家好！我叫胡瑞杰，我来自界池村四大二队我的爸爸是个木工匠我的妈妈是个插秧的！希望今后能跟大家成为好朋友完了。”（本应该逗号断句，但是他是一口气说完的，为了当时的感觉便考虑不加了）说完小杰嗖的一下回到了原位。
“哈哈哈！哈哈哈……”（班上听完小杰介绍后的反应）
“胡闹什么！不许笑，别以为自己是多了不起，你们现在实在城镇里，但你们父母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那个不是在农村里干活的。说话直些，有什么好笑的？”秦老师两脚开立，双手抱肘，黑黑大框眼镜最是亮点。白色的条纹衬衣配着浅灰色的西裤，再搭配着百搭的黑色方头皮鞋。似乎这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理科直男的标准。年龄不过三十五六岁的他却看着这样的老成。他的脸上很难有笑容，老是邹着眉头。看起来还真有点像同学们说的“欠他三百万”的表情。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鲁晨明，我的姓跟鲁讯爷爷的一样，晨代表着早晨的时候朝气蓬勃，明代表我们应该永远有个明天。今天已是过去，明天早晨又是新的开始。我的父母都是庄稼人，没什么文化，所以这个名字是我去世的秀才祖爷（爷爷的父亲）取的。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这段话语，条理清楚，结构层次分明。看得出是十分会说话的人。介绍自己一点也不紧张，站姿端正，礼貌用语，丝毫没有结巴或吐字不清的现象。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四年级的小孩子说的话。小文被这个小男孩的淡定所吸引到了，她抬了抬头全身性的打量了这个小男孩儿：浅蓝色的T恤衫配上灰白色的牛仔裤，裤腿到达了帆布鞋的鞋跟部，长长裤脚和大大的裤腿明显是不合身了。（看起来只不过一米三几的个子，人也瘦弱的紧）身体的皮肤成古铜色，看起来像是整日都爆晒在太阳底下。尤其是那后劲膊的那一块地儿，黑里透着些粉红，油油的还发亮。脸蛋儿的五官但是生的极好，浓眉大眼，双眼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看起来到俏皮可爱。到不像个男孩子的模样了。只是生的黑了些，脸上半点痣印都没有，若是个女孩子到也是个俊模样了。
“还有最后一位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吧！”秦老师突然的一句话，到把小文惊了一下，赶忙挪开视线，望窗外看去。
“大家好，我叫张可芯！我的家人希望我一直做个她们最可心的小棉袄！我平时喜欢笑，爱唱歌，爱奔跑。希望能跟大家处的开心！”一听就是个没心眼的傻姑娘，小文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想到可芯也对她傻笑了一下。整个班上一下氛围变得活跃起来，所有人都被这小姑娘给逗乐了。可就唯独秦老师依旧面不改色，不过嘴角上扬而已。
“好了，安静点，收不住了吗？”
全场又立刻寂静下来，话音刚落，底下便立刻变为模范班级，速度之快，无法言语
“现在三位同学自己找空位坐下，记住必须男女同桌！”（秦老师的班规之一：男女同桌，成绩优劣同桌）
说罢，三个同学都开始寻找心仪且符合要求的位置。可芯与瑞杰都相继找到位置坐下，就只剩晨明还徘徊不定。班上还剩两个空位，一个是在第四列的第一个位置，另一个就是第三列的第三个位置。晨明看了看周围，思索了一下，走向前去。只见他经过第一个位置，头也不回的走向前方走去。
“砰！”
小文吓得手中的圆珠笔都掉在了地上。小文俯身下去时，却被他人出言制止：“我来吧！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请多多关照！”边说边拾起圆珠笔放在了小文的桌上。此刻的小文愣是还没反应过来，他竟做到了自己身边！！以前的小文，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同桌。可今天一个转校生竟然坐在自己的旁边！这种感觉太过奇妙了，及兴奋又苦恼，及羞涩又骄傲。
“谢，谢谢你，我……我叫唐美文，大家都叫我蚊子……很高兴与你成为同桌！”这席话小文十分的结巴，说完之后脸蛋滚烫起来，火辣辣，红彤彤的。真正儿的像及了那石榴果实成熟了样子。眼睛不敢向着右边望去，只得低头搓了搓脸颊，深呼吸了几次，才慢慢好了许多。
“不必客气，我就不用再介绍了吧！相信你一定也认真听过了。希望我们能互相帮助，好了，要开始上课了哦！”
“嗯……”晨明温柔的声音，让小文顿时无法回应与他，只得赶忙答允了一声。
“各位同学，现在开始上课了。好，咱们翻到数学课本第三十页……”（更新中，敬请期待）
——《像鱼》顾小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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