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保罗·萨特《文字生涯》个人改写

我”啊,出生名门,沾的却是母亲那一宗族的光,因为我的外祖父很厉害。为何?你问“我”这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甚至眼睛有些的疾病的不讨喜的熊孩子。“我”告诉你,低下你的身子,伏耳到我的嘴边:“至于一家之主(外祖父),他活像上帝老人,人们经常把他当作上帝老人的化身...他在胡须还是黑的时候,就已经扮耶和华了,我怀疑爱弥尔是间接地死在他手里的。”别让我外祖父听到,他会生气的,谁也承受不住他的怒火,不仅是“我”的舅舅爱弥尔,即使是我也不行,尽管“我成了他奇妙的‘宝贝’,因为他一直梦寐以求能怡然自得地度过余年。”但,“我”在他眼中是一件随时可以退回的无偿的礼物。所以“我”不确定他是否爱我,而且“我看不出他对其他孩子有很多感情,一则他不怎么常见到他们,再则他们也根本不需要他”,对于这么个厉害的人儿,尽管我不需要他的爱,却需要他的喜欢,我必须依靠他,而这份依靠却如此的令人无可奈何:“在我身上,他欣赏的是他自己的慷慨大度。”

你听完后一阵唏嘘,皱起眉头问“我”,你的父亲呢?你的母亲呢?对于前一个问题,“我”可以用一句话回答你:“我父亲很知趣,他(早早地)负疚而死”。“我”父亲是海军军官,在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不可思议地征服了一个没人要的高个儿姑娘,就是“我”的母亲,“并飞快地让她生下一个孩子,这就是我。从此他便想到死神那里求一个栖身之地。”

至于第二个问题,关于“我”的母亲,“我”更愿意把她当作大姐姐。这个从“我”九个月被强制断奶时就决定了,那是因为父亲病重的缘故,由此“我”一直处于发烧以及发烧引起的迟钝之中,“反倒使我对联系母子的脐带突然剪断毫无感觉”,病好之后,那男的也死了之后,“我们母子之间产生了一桩误会:她带着母爱重新养育她从未真正离开过的儿子,而我却在一个陌生女人的膝盖上重新认识了母亲。”

所以,请不要怪我小小年纪没有一点可爱之处,脑袋里尽是不合时宜的与天真相悖的东西。“我”深刻地认识到:父亲的死给我母亲套上了锁链,却给了我自由。这份自由你无法体会,你有威严的父亲,他占有母亲,教会你服从,教会你什么是源于人类社会本质的权势,我的父亲死了,他没有教会“我”。所以,“我”应该服从谁,母亲吗?我说过,她在我眼中是位大姐姐,在厉害的外祖父的掌控下,这位曾经叛逆、败坏门风的孩子没有任何值得去尊重的地方,她需要的是“我”的保护,外祖父喜爱的是“我”,只有“我”在,她才不会被扫地出门。“等我长大一定娶她、保护她。我还向她许诺哩:我把手向她伸去,把手放在她的身上,利用小孩的重要地位为她效劳。”

“我”做的是如此之好。“我乖乖地让别人给我穿鞋,往我鼻子里点滴剂,给我刷衣服、洗脸、穿衣服、脱衣服,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听凭别人对我爱抚备至。”“我”绝对无法受到别人的苛责,“我”的兴趣就是做个乖乖孩子。但“我”明白,“我”“唯一的职责是讨人喜欢;一切都是为了装点门面...外祖父养活我,而我使他幸福;我母亲每个人忠心耿耿...我们的生活只是一系列的礼仪,我们把时间消耗在互敬互让、虚礼相待上。我尊敬长辈,条件是他们宠爱我。我耿直、开朗,温柔得像个姑娘。”

也请不要说“我”虚伪,这是真正的“我”,丝毫不用去怀疑,人们喜爱“我”,人们必须喜爱“我”。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懂得什么,恰是这份哗众取宠的天真,构建了“我”整个童年。

构建“我”童年的还有书籍,“我在书丛里出生长大,大概也将在书丛里寿终正寝。”也是多亏了“我”那厉害的外祖父,他的办公室里到处是书,“他曾经指给我看书柜的一格上放着好些大本大本的书,硬纸褐色布贴面。‘小乖乖,这些书是外公我编写的。’”比如那本每年再版一次的《德语读本》。“我”追求自由,在还不识字时,就要求有“我”的书。外祖父就依据他所谓的符合儿童的口味,摘取改编了诗人莫里斯·布肖的《布肖故事集》中的几篇民间传说给我制成了一本书。“我”是听完了这本书,由母亲念给我听,“我专心地听着她战战兢兢的声音,这声音是由于她的地位低下所造成的,我喜欢她那些半句半句的话,姗姗来迟的词语。”听完之后,一份浪漫弥漫在“我”胸中:人们居然把我们散发出肥皂和香水味的世俗生活片断写进了整整一本书里。

“我”由此真正喜爱上书本,并且开始嫉妒母亲操控它们,“我决心取她而代之,强夺了一本书,书名是《一个中国人在中国的苦难》...我大声地给自己编讲故事,并且注意发清楚每个音节。家人无意间撞见了我,喜出望外,决定教我识字。”那个时候,“我”年幼的令人惊喜,宛然一副天才的样子,“我”半自学地读埃克多·马洛的《苦儿流浪记》,连蒙带猜,一词接一词,一页接一页,到最后一页,“我”已经学会念书了。

此后“我”终于是认知到了外祖父的书架是多么的雄伟跟富丽堂皇,伟大的经典著作们垒起来远远高出“我”的个头。“我在书中认识宇宙,对天地万物进行了一番融会贯通、分门别类、贴上标签、倍加思索,但此后,仍然感到宇宙可畏,我把自己杂乱无章的书本知识和现实情况的偶然性混为一谈。由此产生了我的唯心主义,后来我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方始摆脱。”

不止于此,外祖父对“我”的影响颇深。“有人这样解释农民守旧心理的起因:父亲下地干活,把儿子交给祖父祖母照管。这样,我起步时就比别人的思想落后八十年。”但是,你要问“我”是好是坏,请允许“我”这个俏皮的答案:“不知道,反正在我们社会的演变中有时后退意味着前进。”而且由于“我”没有兄弟姐妹,又没有伙伴,只有将书当作我最早的朋友,还得面对老气横秋的守旧老头儿,所以“我”不指望保持“我”年龄该有的童心。童心被另一份天然的使命感代替了,“虽然我没有他们(书的作者)才华和价值,虽说我还没有打算写作,但我是教士的子孙,我生来就比他们强。毫无疑问,我是赋有天命的,但不是像他们那样命定要受尽折磨,因为这种使命总有点令人生厌,而且肩负某种圣职。”你可以说“我”自大、自负,但“我”认为“放肆”这个词更加准确,时至今日,诺!“我”写这个时已经快七十岁了,放肆这个幼年时代的毛病在“我”身上依然存在,“我”直言不讳地谈论波德莱尔、福楼拜等一系列大家,别指责“我”,“我”告诉你!低下你的身子,伏耳到“我”嘴边:“你们甭管我们的事,你们的天才作家已经属于我了。我曾把他们捧在手里,爱不释手而非常不敬地玩耍过哩。难道我对待他们还要注意方式方法吗?”

“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但是,“我”说但是,决定让你看到“我”的悲哀。

“在我的空中孤岛上,我是首屈一指的,无与伦比的。但一旦把我置身于庶民之中,我就一落千丈,降为最后一名。”

“我”读小学,第一次知道那些粗鄙的形容人缺陷的词怎么说:“这个短小而粗鲁的字眼像蛆虫那样面目可憎,看一眼就够叫人恶心的了...这个被钉在墙上的蟑螂,我不愿意它调到我嘴里,化成黑色肉浆,咕噜咕噜地钻到我喉咙底下去。”第二年秋天“我”便转了学,得到一位相貌丑陋的女教师的指导,瞒着学校领导给我个别授课,压力一直伴随着她。她对我说,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却听得懂她的苦闷的小孩子说:“我厌倦死了,我的生活孤独得可怕,要是有个丈夫,我愿意牺牲一切,什么样的丈夫都行。”她被打发走了,外祖父觉得她晦气。“我”对外祖父谈到了她的苦衷,他哈哈大笑,说是她长得太丑,没有哪个男人要她。“我”可不笑,难道有人生下来就注定倒霉吗?如果是这样,这个家庭一直粉饰的安详与美好,就对我撒了谎。

“我”开始怀疑大人们在对“我”演戏。“他们对我说的话似糖果般的甜蜜,而他们之间说话时则完全用另一种语调。”“我”发现了,“我”真正的身份和象征:“人们让我相信,我们生下来就是为了演滑稽剧,互相引逗发笑。我乐意当喜剧演员,但要求当喜剧的主要角色。然而在关键时刻,我却无影无踪了。我发现我在喜剧中扮演的是一个‘假主角’。我有台词,也经常出场,但没有‘自己的戏’。一言以蔽之,我陪成年人排练台词。”

“我是一条惊慌而发呆的害虫,无法无天、既无理智又无目标。我躲进了家庭喜剧里,在里面转圈、奔跑,从一场骗局转到另一场骗局。我闭眼不看自己不争气的躯体,闭口不谈软弱无力的知心话。我转啊转,如同陀螺转到了一个障碍物上,停住了.....我变成了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动物.....郁郁寡欢.....一个被宠爱的孩子是不忧愁的,但他像国王一样无聊,像狗一样无聊。”

“我”开始寻找自己的上帝,“我”开始编故事,开始“我”的写作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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