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27

砧板

砧板在斩骨头的时候被砍破了,然后就一直把另外一面将就用着。坚持了几个月后,实在觉得该换一块了。于是去超市看了看,价格倒不贵,但是质量似乎不太满意。先生喜欢下厨房,饭菜也做得用心。好马配好鞍,好手艺得有称手的工具来匹配。我跟先生说,不如托父亲从老家给我寻块砧板吧。我记得老家房前屋后零零乱乱到处都是这些用不完的树桩、树根,常见的树种都有,比如榉树,杉树,松树,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树。这些树桩、树根,随随便便一锯,便是一块可用的砧板。不需要打磨、上油等繁琐的工序,就维持着它原来的木香味道,保留着它原有的裂纹、虫眼和年轮。砧板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块木头而已。之所以想从老家寻块砧板,这估计和年龄渐增有关系吧。年龄渐增,思乡之情越甚。甚至于那些当初年少时最不喜欢的,最排斥的,现在却愈来愈想要去接近和拥有了。

先生同意了我的提议。起初我以为他会拒绝,因为这样一来比较麻烦,且时间稍久,毕竟老家在两百公里外。但是他同意了。其实他不同意的话,我也会很快会忘记这个念头。每天我们都会冒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想法,但是不一定所有的想法都要去变成现实。我相信父亲会欣然接受这个任务的。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有了非来不可的理由了。每次我邀他来看我们,他总说自己很忙,空了再来。其实他有什么可忙的呢?家里的几亩土地,还犯不上让他有多劳心。他就是缺少一个借口,让他感觉自己被需要着,情愿的事情也像是被强迫着。上年纪的人都这样。

我跟父亲打电话,寒暄了几句后,告诉他我需要一块砧板。父亲说,以前那棵皂荚树的树桩可以做一块砧板的。然后和我描述了一番树桩的样子,有裂纹,约两寸厚。我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棵树砍了十多年,应该是朽了吧。父亲信誓旦旦的说,没有朽,况且砍了也没有几年。我不跟他争辩。上年纪的人都这样,他们对时间的感知能力随着年龄的增加变得越来越迟钝。我三十多岁了,自从有记忆以来感觉人生的经历已很漫长。可在父亲眼里,我应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总让他操心。要是在九十岁的老人眼里,我岂不是像孩童一样的天真幼稚?

父亲跟我说了他要怎样去改造这个皂角树桩,我说都可以,只要能用就行,不用太过修饰。因为砧板就是砧板,它的作用就是用来斩切。除此之外,也无它用。我叮嘱父亲,如果砧板过于沉重,就不要带来了,我们回去的时候拿就可以了。没过几天,父亲还是带着砧板来了。我责怪他劳心劳力,他却甘之如饴。毕竟,这砧板是他的任务,是他来看望我们的理由。

且说皂角树,应是母亲嫁来后种下的。等到我对它有印象时,它已经长得很粗壮了,满身的利刺让人亲近不起来。只有小弟,像猴子一样,在它枝头上爬来爬去,被扎疼了也不管,只为寻找独角仙来取乐。皂角树唯一对我有用的事,便是深秋后拾捡干皂角保存着,以后熬一锅皂荚水洗头。皂角树下种着很多蜀葵,花色单一,繁盛时枝干能长一丈来高。渐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蜀葵没有了,皂角树也被砍伐了。最后留下的,也就是这一块两寸厚的砧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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