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午后的梦里

一扇半开的玻璃窗,微风轻拂着窗帘,下午一点钟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书桌上,书桌正前方的双层桌台上层放着一台电脑,下层摆满了各种手办。在两侧摞着歪斜的书本中间,埋着一个黑黑圆圆的脑袋,白衬衫下是顺着呼吸节奏起伏的身子。

“已经九月了啊”白走进门自己嘀咕着,“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呢。”

他坐在门口低矮的单人床上,目光却被微风拂起的米白色窗帘吸引。

“秋天的风果然和夏天的不一样,不再那么闷热,那样就不用整天待在空调房里了。”白的鼻子很敏感,在灰尘多的地方,在漫天飞絮的季节,还有在夏天的空调房里,总是忍不住打喷嚏,又很难停下来。

“其实比鼻子更敏感的是叶子吧?”白想站起来到窗户边看一下外面的树,猫却不知从何处跑了进来,一下子跳到他的腿上,可能是有点痒,它用后爪频繁地抓着耳朵。白伸出手摸了摸它不停抖动的小耳朵,“喵~”它似乎对此举动很是满意,叫了一声便安然地趴在了白的腿上。

白其实有点怕猫,这么说也许不太准确,他心想,“猫毛太多了,里面藏满了看不见的灰尘和细菌,我的鼻子肯定又要发作了。”这么想着,手却不自觉的摸了摸敏感的鼻子。

“阿嚏——”

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猫受到惊吓迅速逃走了。“果然”他又自己嘀咕着,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抽了一张卫生纸,对折然后用力地擤了下鼻子,丢到纸筒里,像是白雪里盛开的一朵梅花。

(一)

白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偌大的音乐厅里,站在第一排观众席的前面,背对着舞台。突然有钢琴声从他背后传来,白下意识的转过身,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正弹着一架三角钢琴。

“好奇怪啊”白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这女子的侧影好像学校里的音乐老师芳子,还有那件黑色礼服裙。

“啊”白突然想起来了。“芳子当时就是穿着它在毕业典礼上演奏的吧!”当时还是一年级的他远远地坐在观众席的后排,前面全是吵吵闹闹的三年级的毕业生和二年级的学长学姐。白也和交往了小半年的女友晓川打闹着。台上好像在报幕,坐在第一排的老师们也频频向后方吵闹的学生们瞪眼,体育老师都在后台等着下一个节目的出场,这帮学生被毕业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压抑了一年的荷尔蒙充斥着整个会场,所有人似乎都变得开朗了起来。

“听说S学姐终于答应了和X学长交往耶!”女友晓川突然对白说了一句,眼睛也没能离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在聊天界面上打着字。“三年啊,X学长都没放弃,还真是深情呢。” S学姐与晓川住同一幢女生宿舍楼,虽然两人不同级,但时常见面,白也总能在晓川楼下看见X学长的身影。“应该是这样的。”白瞥见X学长和S学姐一起从侧门走了出去,正要叫女友抬头看的时候,钢琴声响了起来,会场里的吵闹声稍微减小了一点,晓川依然低着头在和网络上的朋友聊天。

会场的灯光暗了下来,晓川手机屏幕发出的荧光映着她的小脸,有几缕短短的碎发垂落下来,很可爱的女孩子,她的手机就是她的世界。

一束白光照亮了舞台上的芳子,她一袭黑裙,长发自然地散落肩后,耳鬓别着一只白色的珍珠发卡,坐在钢琴前演奏着。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层光晕,坐在后排的白戴上了看书时才会戴的眼镜。

周围的吵闹声好像不见了,他看见她细长又灵巧的手指在黑白键上飞跃着,食指上有一枚闪着钻石光芒的戒指。

“她和语文老师订婚了。”

白猛地转过头看着女友,“什么?”

“我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看见的,可惜陈老师那么帅气还不到三十岁,芳子今年有三十多了吧,听说几年前和庆竹那边的学校的男生传出了绯闻才来这里的。”

“庆竹?怎么会……”白难以相信,芳子去年一直是他们的音乐老师,被男生们私下里称作“欧忒耳珀”,语文课上曾提到过的古希腊音乐女神的名字。在夜晚少年躁动的梦里,白也曾几次见到芳子,不可否认的是,芳子正是他理想中的“欧忒耳珀”。

灯光下的钻戒依然闪耀着光芒,昭示着某些男生失去了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萌动。

“芳子么?”白终于鼓起勇气对着弹钢琴的女子叫出了她的名字,他期待着钢琴声停下来。可音乐还在继续,芳子仿佛没听见一样漠然地演奏着,不知疲倦。

“喂!芳子!”白冲上舞台,伸手拉住芳子的肩膀,“停下来!”

一刹那,恐惧涌上心头,他的手穿过了芳子的身体,胡乱抓着的竟是一片虚无。

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见鬼了!钢琴凳上空空如也,环绕耳边的音乐声也消失了。白感到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好自己是真实的。可能刚才真的是一场幻觉吧,毕竟高中毕业已经十年了,从那以后,自己再也没见过芳子。

不过,读大学的时候,听说芳子离婚了,传言是因为前夫出轨学校里新来的美术老师。芳子大受打击,因此还得了抑郁症,病情稍有好转便去了国外深造……

尽管白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对芳子是如此关注。自从那场毕业音乐会结束后,白和晓川的关系就逐渐冷淡了,晓川指责白总是对她心不在焉,白在心里也对晓川有所厌倦,这段初恋只得草草收尾。

芳子的音乐课总是能在白吵架和失恋的时候带给他一丝慰藉,在少年每个辗转反侧的梦里,芳子总是那么温柔。所以当高三音乐课被各种主课取代的时候,白感到深深的失望,但也没什么办法,只得每周偷偷翘掉一节课,溜去琴房,芳子有时候在上课,有时候一个人练琴。每周一次的小小放纵,独享芳子的琴声,白觉得那是自己最贴近芳子内心的时刻。

“芳子那时一定很孤独吧”白那时从琴声听得出来。芳子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刻,每次上课也都是一幅恬淡如水的样子,她把自己藏得很深,这所学校几乎没人知道她之前的故事。白也很矛盾,一方面想多了解芳子,一方面又怕传闻是真的。于是,青春就在这数不清的犹豫和繁重的学业中悄然渡过了。

高考之后,白去了一所离家乡很远的城市读大学。随着时间与距离的不断拉长,芳子的形象从他的脑海中逐渐模糊,他也有过几段短暂又平淡的恋情,前女友们给出的分手理由总是离奇的相似:白似乎藏着什么不能说的心事。

“想来,芳子今年大概四十岁了吧……”白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变态,竟然暗恋一个大自己十多岁的女人这么多年。尽管她看起来并没有实际年龄那么大,身材保持得也很好,但最主要的是,她总是那么温柔,温柔的甚至让人难以靠近,也就只有在弹钢琴的时候,白觉得自己是最靠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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