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 iii-viii

chap iii.

那段时间沈一诺正和一个正常温度的姑娘虚与委蛇。同事介绍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切适中,态度良好。要说是相亲又不算,反正两个人抱着明确的目的在模糊的环境中平稳相处,每天聊几句微信,三五天吃个饭看个电影,不温不火。

事情很自然。沈一诺定期问候关心,适当呵护,挑选餐厅,电影,想想见面时的话题。姑娘十分配合,精心打扮又不夸张,主动负担爆米花和饮料,语气里总含着可以让交谈继续下去的欣悦。沈一诺并不觉得这段关系有什么特别的趣味,甚至有种驾轻就熟的倦怠,但他欣赏对方的配合,仿佛两人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很隽永。

直到他在一顿晚饭当中第四次想起何璧,对面的姑娘正讲述今天发生的办公室斗争,而沈一诺在“何璧应该不会被这样的事情困住吧”这样的想法中醒来,发自内心地开始觉得无聊。

他约了何璧第二次单独见面,一个周日的下午。

这时已经初春,阳光恢复生机,空气开始浮躁。街上人声鼎沸,汽车尾气沿着街路流淌。国贸总在堵车,沈一诺匆匆忙忙地跑进餐厅时,看见何璧正把头发上的一只柳絮摘下来。她选了角落靠窗的位置。

“来啦。”何璧抬起头笑了笑,“喝什么,我点完了,你自己点吧。”

“好。”沈一诺拿过菜单,但丝毫没看进去。他有些懊恼自己迟到了,虽然何璧没有流露丝毫不满和责备。他点了苏打水,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你点了什么?”

“美式。”何璧回答。

“热的?”沈一诺看看窗外,“这天气,喝热的已经有点喝不下去了。看见柳絮就烦。”

“冰的。”何璧笑起来,“柳絮挺可爱的,但是北京太脏了。”

很神奇地,在听见何璧这句话以后,沈一诺觉得自己全然放松了下来。他开始自然地对何璧讲述起自己的这一周:无趣的工作,新来了单纯却愚笨的实习生,每天晚上回到家都非常累但是不想睡觉。“都虚度过去了,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这样总结着,有点儿泄气。苏打水和冰美式都已经端上来了,冰块儿在各自的杯子里轻轻碰撞着,偶尔有迸裂开的声音。北京太脏了。沈一诺在心里重复这句话,这句话在今天好像一句咒语。

“你羡慕你的实习生吗?”何璧挺认真地问,“他们很年轻。”

沈一诺看着冰块思考。他没这么想过。他能分辨出来的,目前只有不耐烦。但很有可能,何璧这么问他的时候他已经准备投降了,他眼下觉得一切感受都可以交给何璧进行论断。对,他们很年轻,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他作为前辈但空有架势,他会的一切都是时间和经历赋予的,和能力似乎并不挂钩。他当然羡慕。

“北京太脏了。”他抬头看着何璧的眼睛回答。这不成为一个回答,但是他知道何璧听明白了。

chap iv.

后来他们又聊了些别的,沈一诺不想给何璧留下一个抱怨狂的印象,就找了些趣事说给她听。话题走了三四个,他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把正常温度的事和何璧讲。他其实想听听何璧会怎么说,但为什么不讲,他也说不太清。

结果这时候他手机响起来,就这么巧,是正常温度的电话。手机变成一块烙铁,他不想接,但不接又奇怪。接起电话他不想走开,想磊落一点,可在何璧对面接这个电话有一种小时候没写作业被班主任当着全班点名批评起立罚站的,羞惭感。脑袋里“嗡”地一下。

但到底是长大了,这一连串的心理活动没露在脸上。最终他咬咬牙接了电话,也没去别处。正常温度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外面,和朋友喝咖啡聊天。晚上要不要去看电影?今天不了吧,改天?那好吧……正常温度的语气里稍微有一点点失落,但沈一诺判断了一下,属于他可以不安慰也不影响两个人关系的范畴。那先这样,我晚上联系你哈。语气温和,收线果断。

电话挂了。手机重新放回桌面上。大脑重新开始运转。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荒谬:有什么好怕的。正常温度不是那种追问的类型,不是那种宣示主权的类型,何况她也没有所谓的主权可以宣,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怕什么呢?他为自己刚才不够磊落感到恼火,他现在希望何璧问一问电话是谁,他可以光明地解释。

何璧笑了:“你朋友的名字真有意思。”

“啊?”

“照片儿。”

照片?沈一诺迷糊着,什么照片?不是在说名字吗?他又紧张了,刚才有来电图片吗?不可能,没设置过,应该只有名字,赵翩,也不是昵称。

“啊。”他明白了,赵翩。

何璧是北京人,但平时说话没什么京腔。刚才念“照片儿”的时候娴熟地带了一个儿化音,算是暴露了一点点。比起名字的谐音梗,沈一诺对这种缝隙里流露出来的真实痕迹更有热情。他现在浑身轻松了起来,像往山脚走着下坡路。既然赵翩来了电话,那么可以和何璧说这件事了,很自然。这可能是命运。

人们把能够解释自己的那些不可被解释的事件称为命运。感谢命运。

chap v.

何璧很专注地看着沈一诺的眼睛,她习惯这样。在说话和听人说话的时候直视对方的眼睛,但直视眼睛有时候显得太凌厉了,就看看鼻梁,可以将目光放得专心又温和。沈一诺的鼻子长得很好,鼻梁高高的。

“……就,平平缓缓。她刚打电话问我晚上要不要看电影。”

“那你们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

“不是。”

“那会是吗?会怎么变成是?”

何璧看着沈一诺的表情变化在心里偷偷地笑。她已经发现了,沈一诺很善于欺骗自己,或者说,很善于不去思考一些问题。她不是这样的,她喜欢把一件事情想得粉碎,深入肌理,清楚到有一些乏味。

“我没想过。”沈一诺很诚实地回答。

何璧有点羡慕沈一诺的放弃思考。她决定停止追问,既然这是一个让她羡慕的状态,那就不要打破它。沈一诺反倒没打算放过他自己似的:“你觉得呢?”

“我没有尝试过这种状态。”何璧想了想回答,“关系总是有走向的。我会提前想。”

“那岂不是充满设计感……不会变套路吗?”

“你现在和赵翩儿的相处方式不套路吗?”

沈一诺哑口无言。

“所以……”何璧很清淡地开口替他解围,“我觉得你可以先想想自己想要什么。”

沈一诺没说话,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杯子。何璧在心里叹了口气,并不太喜欢自己贡献出的意见,有点好为人师。走一步看一步也没有什么不好啊,感情总会说话的,你总能知道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过一般来说,喜欢不好确定,不喜欢是很好确定的。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何璧的,来电显示是胖子。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沈一诺也听得一清二楚:“一条小河你干嘛呢?”

“喝咖啡。”何璧笑了。她和胖子原先是同事,后来各自离职,但一直维持着不错的往来。胖子为人热情,仗义,机灵,有话直说,这些特点作为同事更加珍贵,简直是国家宝藏。

“跟谁啊哪儿呢?”胖子那边吵吵嚷嚷地,“晚上吃火锅吗?我们几个刚打完麻将……我们先去排队,你可以晚点过来。”

“这么体贴啊。”何璧笑起来,直接答应了,“我和沈一诺在一块儿,那我们俩一起过去。”

“好好我把定位发给你一会儿微信说啊。”

沈一诺默默感谢胖子这个电话,把赵翩的事跟何璧说起很好,但不能说太细致。他希望自己坦率,但他没办法太坦率。比如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够喜欢赵翩……

可什么是喜欢呢?他看着何璧,心里雾蒙蒙地想着。

chap vi.

“你俩怎么一起来了啊?”火锅店里人声鼎沸,热气腾腾,胖子挥着筷子瞪圆了眼睛嚷嚷。

“电话里我就和你说了呀。”何璧放下包,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这儿这么吵我都没听见你说啥了。”胖子看了沈一诺一眼,一个“你小子快解释”的眼神。

我怎么解释。沈一诺拿起酒杯跟胖子碰了一下,他觉得确实有必要和胖子聊聊。这个不再胖的胖子想问题简单粗暴,但很直接。而他自己就是虎头蛇尾的类型,想得又多又不明白,想着想着就放弃了。

何璧去洗手了。胖子立刻凑过来鬼鬼祟祟地问沈一诺:“什么情况?你要干嘛?肯定你约的我们小河。”

沈一诺有点不服:“凭什么肯定是我约的。”

“何璧不是主动约人的人。她懒着呢。”胖子往嘴里塞了一口羊肉,“你看哪次是何璧组局的,不叫就不出来,叫就一定出来。倍儿可爱。”

“是吧……是我约的。”沈一诺又倒了点啤酒给自己,“你吃火锅约何璧不约我?”

“我以为你今天跟赵翩有安排啊,大周末的。”胖子乐了,“吃醋了啊,小媳妇儿。”

“滚。吃完干嘛,找地儿喝点吧。”

“行。”胖子答应得很痛快,沈一诺今天的表情相较以往确实有些心事重重,没见过,很稀罕。作为朋友,在这个时候陪喝是应尽的义务。

吃到八点多,一伙人热热闹闹地散去了。沈一诺和胖子在附近找了个清吧,六瓶啤酒,一份盐酥鸡。胖子把啤酒瓶子往沈一诺面前一推:“说吧。”

沈一诺盯着瓶子看了半天不知道从哪开口,半晌说道:“我下午和何璧说赵翩的事儿来着。”

胖子很习惯他这种没头没脑的倾诉:“你非得跟开新闻发布会似的,让人追着问啊?然后哪,说就说了呗。你约何璧干嘛,是有事儿吗?”

“这礼拜有一天跟赵翩吃晚饭,她说什么我都能想起何璧。一顿饭想了三四次,邪性了。就约出来喝个咖啡。”

胖子忍着笑:“何璧是挺有意思。”

“是。”

俩人大眼瞪小眼地,沈一诺盯着盐酥鸡,胖子盯着他,终于胖子忍不住乐了:“你看上我们小河了呗,这意思?”

沈一诺没吭声,过了会儿说,“我好奇。”

“好奇什么?”

沈一诺想了想,“我也说不出来啊。就觉得她太镇定了,就好奇她有情绪的时候什么样。”

“何璧挺爱笑的,没见过她生气。”胖子想了想,“开心的时候多。”

“就比如第一次见面,她跟你说话就不像第一次。但第二次见面,第三次第四次,跟第一次都没什么区别。”沈一诺抓了抓头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把这个感觉说明白,“你是完全没觉得吗?太自然了这个人。我就好奇,就想看她不自然什么样。然后赵翩跟我说她的那些事吧,我觉得就挺生动,今天跟这个不愉快了,为什么,明天被那个气到了,后天挺喜欢谁。何璧从来不这么说话。她就没什么态度,但又不是没态度。我就想知道她什么态度。”

胖子又乐:“绕口令啊兄弟。我觉得你就是喜欢小河。”

“是吗?”

胖子喝了口酒:“我一直觉得感情不复杂,特简单。七情六欲嘛,好奇就是被吸引了,就跟看一本书,就想知道然后呢,然后呢,这也是好奇,觉得书好看,喜欢。特烂的没兴趣的书你肯定不看完,你也不好奇后来呢。对吧。赵翩生动归生动,但你不喜欢啊,写得没什么不好的,但你就是不想看,有的书就这样。对吧。” 

好像挺有道理。

胖子并没打算一直纠缠在这么抽象的问题上:“慢慢你就知道了。很多事,想也没用,不如不想。”

=

何璧在回家的车上发呆,手里把玩着一个小橘子。耳机里一首《Strange Days》正在单曲循环,ODD PALMER的声音懒洋洋地。那个小橘子是散席时沈一诺给她的,然后他就和胖子勾肩搭背地走了。

手里还捧着好几个小橘子。

他下午跑进餐厅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记得非常清楚,也许因为他一直挺沉稳的,话也不多,于是今天跑进来的样子带着货真价实的着急。他给她带了两本书,关于摄影的,说是朋友送的,但他不感兴趣,恰巧她喜欢。

那两本书现在包里装着,她能感觉到书脊的尖角硌在腰上。

手机亮了,何璧低头看了一眼,是胖子的微信:“下周末留时间啊。”

“好。有什么特别吗?”

“你再想想。”

何璧认真地琢磨起来,眼下三月中旬,胖子要过生日了。她低下头打字:“知道了。要啥?”

胖子回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来就行!”

何璧正要把手机放回兜里,手机又亮了,这次胖子直接发来了语音,声音醉醺醺地:“对了小河,小河!今天老沈跟你说什么了啊?”

这两个人不是正在一起喝酒吗?

“你问他呗。”

“问了他不说。”

这时车停了,司机回过头:“到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感谢使用专车服务,可以的话给个满分好评啊。”

何璧把手机揣进兜里,对师傅道了谢,裹了裹外套开始往家走。包里有一盒薄荷糖,跟着她的步伐敲出有规律的声响。声音稍微有些沉闷,大概因为今天包里的东西较平时多:有两本厚重的书呢。夜色和月光懒散地美着,何璧看着地上自己浅淡的影子,心情突然而慢慢地好起来,好像正在吹起一个气球,轻而柔和地。

直到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电话。

“到家了吗?”

何璧觉得自己像从梦游中被惊醒,愣了一瞬,有些木讷地回答:“快了,正在往楼里走。”

“怎么不让司机开到楼下啊?”

“天气挺好的,我走两步。晚上吃得多。”

“赶紧上去,注意安全。晚上吃什么了?都谁啊?”

“还是那些……胖子什么的。”何璧站在楼门口开始掏门卡,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很不方便地在包里摸来摸去。

大多数时候摸到的都是沈一诺那两本书。

“怎么老跟他们吃饭啊……吃的什么?”

“火锅。”门卡还没摸到,何璧有些烦躁地跺了跺脚,把头顶的声控灯唤亮。“陈坦我先不跟你说了好吗……我在楼下,摸不到钥匙。我一会儿发微信给你。”

“好好挂了吧啊。”那边倒也不拖沓,但语毕也没有挂电话,等着她挂断。何璧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钟,按了红色的挂断键。右手终于将门卡摸到了,攥在手里。

=

陈坦应该算是何璧的男朋友,只是不多人知道这件事。两个人初次遇见是在电影院,都是独自前来,座位相邻着看了一场电影。中间何璧不小心洒了半桶爆米花给陈坦,男生好脾气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后半场漫不经心地把衣服上的爆米花一颗颗拿起来吃了。何璧觉得内疚,想着结束后好好跟对方道个歉,于是和陈坦一起等完了冗长的片尾字幕,看了一个完全不值得等的彩蛋。等工作人员开始清场,何璧正酝酿着要开口,陈坦站起身声音不大不小地抱怨了一句“什么破玩意儿”便离开了,边走边掸掉身上残余的爆米花。白色的,小小的,一朵一朵,噼噼啪啪地落在他的步伐上。

何璧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后来也巧,几次都在冷门清淡的场次遇见,陈坦个子很高,总爱穿宽宽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戴副黑框眼镜,瘦削的身材。对上何璧的目光,都会对她点一点头笑一下。就像第一次遇见时一样,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一种淡定。

一天电影开场前何璧在买爆米花和水,听见身后一个稍微带着戏谑的语气:“少买点,还能少洒点。”

是陈坦。何璧回头笑了笑问他:“你喝什么?我请你喝水。”

“水就行了。不过不用你请。”陈坦掏出手机:“加一下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何璧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她非常清楚,就算她说“不用了”,陈坦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他本来就不是为了给自己这几块钱的水钱。她不讨厌陈坦,陈坦的一些气质和外形也很符合她的喜好。但是就在他拿出手机的这一个瞬间,何璧觉得心里一些绵密的小泡泡开始破裂了。

两个人加上了好友,陈坦把自己的名字发给何璧:“我叫陈坦。”

“何璧。”

陈坦发来一个红包:“走吧,你坐哪儿?”

何璧把自己的电影票拿给他看:“红包我不收了。请你喝,对不起啊之前洒了你一身爆米花。”

陈坦把手机放回兜里:“那行。下次我请你。”

一切都非常流畅。流畅到无趣。心里那些绵密的小泡泡破灭的声音轰隆作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今天,但是陈坦站在她身后的那一瞬间,一切都按照陈坦的剧本在发展,也按照她自己的剧本在发展。没有丝毫新意,一切都刻意地,自然地发生了。加了微信,一起走进了电影院,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下次”。

那天回到家,何璧在日记上写道:“高个子男生终于开口问我加了微信,他叫陈坦。可我觉得不加更美好一点。”

后来的事情就非常简单,陈坦沿着他自己的剧本按部就班:偶尔发一发微信给何璧,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何璧在朋友圈发过的什么东西,配合何璧的行程一起去转转公园,看看展览,再吃一顿饭。看电影也从偶遇变为相约。何璧很清楚陈坦这是在做什么,她不作声,配合着将气氛氤氲升温,有一点点暧昧起来,想看看陈坦决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迈出确认的那一步。想看看他的剧本里,是怎么设计这一场的。

让何璧比较满意的是,陈坦并没有将这件事弄得过于虚浮:他在穿过拥挤的人群的时候,拉住了何璧的手,把她护在身后。只是离开了人群之后,他也没有放开手,反倒握得紧了紧。

两个人就牵着手走回了何璧的楼下。陈坦眼睛亮亮地笑着对何璧说:“上去吧。”

何璧看着他:“你好像很开心啊。”

“是啊。”陈坦拍了拍何璧的头,“上去吧。”

何璧冲他挥挥手,转身往楼上走去。到家之后她向楼下望了一眼,陈坦还站在那。她手机震了一下,是陈坦发来的微信:

“谢谢你让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何璧没有回复。她看着楼下的陈坦,心里雾蒙蒙地想着:什么是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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