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笑左手臂上的划痕深浅不一,新旧交替,有些已经痊愈,有些正在结疤,有些伤口仍泛着淡淡的鲜红。
没人知道许笑是怎么下得去手的,以及划痕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很痛吧。吴言这样想着。
她想宣泄,但不想伤害任何人,更何况有些情绪并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如此她更加不忍心让身边那么关心她的朋友和师长受到没必要的伤害。
她只能藏起来,袖子里藏着刀或者尖锐的圆规,胸膛里藏着压抑的心,脑子里只想着逃离。
她一个人蹲在厕所里,心里的苦闷化为无声的呐喊,在刀柄上使劲,刀刃所过之处,是她对自己的提醒和刺激。
服药以来,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仿佛已经麻木了,试图麻痹她的神经让她不去感知,她感觉抽离了这个有着晴阳暖风的世界,却依旧饱受它骨感酷寒的折磨。
吴言不知道该怎么去评判许笑“为了不伤害别人而伤害自己”的行为,她只知道,万一有一天许笑她被烦躁的情绪猛兽吞噬,这一刀划在了手腕最薄的一处,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吴言始终认为,只有人活着,一切才有希望可言。
何况许笑还那么年轻,世界大千风景,何苦只限于这一角?
因此,吴言跟舍友讨论后,决定没收她的道具和圆规。
然而在第一次全市期末模拟考前一晚,许笑又不见了。
吴言正全身心地投入复习,何鹿向吴言询问起来,吴言才猛然发现许笑不见了,约了两三个朋友开始整层楼的找,最终还是在厕所把许笑“捞”了出来。
吴言又好笑又好气,复杂的情绪累积在一起就变成了眼泪,泪里五味杂陈。
许笑不知道又从哪来拿来了小刀,这次算是谨遵朋友命令,没有划自己,转而划起了草稿本,一本草稿本都烂了,一刀又一刀,草稿本变成了碎纸条。
她无力地靠坐在走廊的栏杆上。
今晚的月牙边际格外清晰,星子扑闪,晚风徐徐,学校后边的小后山里传来了鸟的叫声和不知道名字的动物的呜呜声。
班主任被告知后赶忙跑了过来,吴言远远地看着许笑,眼里其实已经模糊了,转了身,就这样回去了,如今旁人再怎么鼓励都不及许笑再勇敢一次了。
许笑其实从开始服药开始,隔不了多久就会请一两星期假回家。
人多的地方就有嘈杂,她受不了。再加上药劲一上来就瞌睡,她上不了课,记不了笔记,也考不了试。
有的朋友劝说休学吧,高三可以复读再来一次。
许笑不赞成,这样的枯燥和艰苦她已经受不了了,每次回家都给她的神经带来无比惬意的放松,以至于每次她从家里返校都觉得自己可以再坚持下去。
终于在一次班主任的课上,她坚持不下去了,然而这天距离上次她返校不到一星期。
从上课开始,吴言就隐隐感觉不对,她比平常更激动些,睡不安稳,时不时用头砸着桌面,手也在揪着自己的大腿,呼吸的节奏也乱的不行。
好不容易坚持了大半节课,暴躁压抑的情绪终于在临近下课时冲垮了她心里那道自持的大坝——
“啊——”
她压抑地低吼,心底控制不住的慌乱与烦躁争先恐后往外跑,失控了的她开始猛烈的用额头撞击桌面,紧闭的双眼淌着泪水,双眉死死地拧在一起,手开始在桌面上胡乱地挥舞,课本和笔掉了一地。
整个教室本来就安静,被许笑这一声喊得只剩下寂静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了过来。
周围没人敢上来劝阻,这不是打架斗殴,是她自己所有情绪的群殴,暴躁和烦闷发了疯似的叫嚣着,仿佛在宣誓自己存在的优越感。
“我的药呢?我的药呢?!”许笑努力地保持着理智,开始不停地翻着抽屉找药,企图通过加大剂量麻痹神经。
蹲在一旁排除可能会伤到她的尖锐物品的吴言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她昨天就按医嘱增了最大剂量,再给她吃岂不是要出事?!
于是许笑和吴言都在找药,吴言不敢动手找,通过粗略地扫视和回忆,猜测那一大包药已经掉在地上被书本盖住了。
可当时吴言完全傻掉了,声音和手都在不住的颤抖,完全没有力气再去劝阻许笑了。
“许笑,许笑!教室里能这样吗?你这是在打乱教学秩序!”熟悉情况的班主任早已赶到许笑旁边,他没有伸手阻拦,只是在一旁严厉地说着。
就是这一句话,许笑喊叫的声音变小了,化为了小声的抽泣,班主任带着她去了办公室。
吴言在一旁慌乱地哭着,淌着眼泪,颤抖着双手,何鹿走了过来拥抱着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
于是,许笑被批准再次请假回家了。
独木桥呀 把谁推下 才算赢家
我无声的反抗 何时能战胜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