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间

我家的老房子在离老街横穿一条街的地方,门口不远处有一小口莲花池塘,还有从居民楼里伸出的大大的柚子树,边上有一家每天有独特声音的弹棉花被的小店。

就是不那么靠近闹市的地方,有这么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在那度过他的每个年岁。

他没有特定的名称,我们叫他十八间,我的幼年时代就是在十八间度过的。

十八间的由来大概可能因为有十八间房间吧,十八个房间组成了一个类似四合院的地方,是江南独有的中空天井的样式,两层小楼,木质结构,屋檐的雕花,房梁的牛腿,还有低低的楼台美人靠。走上楼梯的时候木板总是吱呀吱呀的作响,晴天的时候太阳会随着时间的变化一点一点的斜照过每一间房间,雨天的时候屋檐的水滴线帘似的滴落进天井里的小小水槽里。雪天时候天井小缸里水结了冰,边上是新滚上的雪人。十八间里的十几户人家,似乎都是过着自己的生活,却更似一个大家庭一样相辅相成。就是那样,四季轮回,十八间里的人们生生不息。

我记忆里的童年,父母为了生计总是很忙碌,姐姐没上学前我总是跟姐姐跟在姐姐身后,好在十八间里的孩子也很多,大多也都是年轻的父母在外工作,孩子放在家里由爷爷奶奶活着外公外婆照顾,所以基本每家每户都有小孩可以结伴玩耍。

十八间有两个大门,没有现在所谓的前后门,基本都是靠近哪边住着走哪边门口,一个门口出来通往新市基很近,一个门口出来通往吴宅很近。我们一群小孩总是各自追赶着从这个门穿过那个门,在老街上疯玩。等到饭点的时候,父母或者老人们会在自己门口喊小孩的名字回家吃饭,上一秒还嬉闹成群的孩童们下一秒就一哄而散。那时候的人们都没有坐在家里面吃饭的,都是在门口摆张小桌子,几张小椅子,摆上饭菜,爸爸要先上桌动筷子,孩子们才能开始狼吞虎咽的开始吃饭,家家户户皆是如此,或是哪家的饭菜做多了,抑或是新得了什么新鲜的吃食,总是要十八间里都分上一圈的。小孩子不老实在饭桌上吃饭捧着碗到处跑的,回来的时候碗里总是多出了各种各样的菜食。爸爸总是要喝瓶啤酒的,一盘花生或者豆,一瓶啤酒下肚后才开始吃饭,所以爸爸都是能扫光所有剩菜的人。饭后还扔着没有收拾的碗和桌子,大家又搬着椅子往天井边挪了挪,男孩子们在天井中间水潭里扔石子玩,女孩子们则是讨了一小片妈妈的裁衣粉笔片在地上画了格子玩跳格子,邻里在闲话家常,唠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村里出的新鲜事。天色渐晚,十八间屋檐的一盏昏暗的灯亮了,有小蚊虫在灯下萦绕,各家也开始收拾起残局结束唠嗑直至夜深后熄灭的一盏盏灯火。

那样平凡又有趣的生活在我印象中只有没几年,后因父母工作调整,我们搬离了十八间,但却仅仅只有一条街的距离,此后我也很少回去十八间。后来我们又搬了家,住进了更好的楼房,有着防盗窗和防盗门。但却是再也找不回当初住在十八间的人间烟火气了。

长大后,我也回去过十八间,他已经破败不堪,屋檐上的雕花已经残缺,屋梁上的牛腿也已被不法分子偷窃。有几间房子边出现了一根长长粗粗的木棍顶着房梁,有些房间已经歪了。稀稀落落的住着一些外地人,据说房子已被政府回收了回去要被翻修,当初的那些人们,童年的玩伴,在岁月匆忙中无意就走散了,并无再见。

后来的我时常回想,无数个傍晚,夕阳昏黄,十八间内灯火通明,炊烟袅袅,孩子们在门口玩耍,满脸通红大汗淋漓。恍惚间听到在那圆形拱门口,有个人在喊。

孩子们,别玩啦,回来吃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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