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许多企业都面临着转型的困境,暂时的停工停产潮袭来了。97年的冬天,20岁的秋雅也没能幸免。她们单位是企业编制自负盈亏的一个纸箱厂。单位的技术含量低,人员的负担大,管理又不灵活,终究是竞争不过私有企业,厂子连年亏损终于倒闭了。单位的一百多人都下岗了。她是单位的小出纳兼文员。秋雅和她的父母坐立不安都非常着急,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父母不过是单位里老实巴交的普通工作人员,亲戚朋友中也没有过硬的关系,那只能等着单位的安排了。对于两代都在一个体制内工作的人来说,丢掉了铁饭碗那是像天塌下来一样不敢想象的事情。
偶尔父母们在一起聊天时,听说了谁家的姑娘或者儿子大学毕业后分在哪个大城市工作,他们都会觉得那孩子必定是相当有能力的,背后对那家人也是无比地羡慕。对于一辈子在体制内工作的他们从来不敢想像跨出原来这个单位走出去该怎么存活?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还要走出去。
就这样秋雅在家里一待就是半年。单位像她这样的职工,一两百个,再加上技校刚毕业的。单位里一旦有一个空缺,几百人便盯着。她家想给领导送礼,都不知道该给谁去送。秋雅也不愿意父母低三下四地去求人给自己安排工作。
有一天她在报纸上看到广州一个公司的招聘广告,要招收一名文员,有效期限是一个月。于是她写了一封求职信,按要求附上了照片寄了过去。没想到她竟收到了单位的电话回复,要求她过去面试。这给了秋雅无尽的信心,她和父母说了此事。父母怎么能舍得和放心让她独自去遥远而陌生的广州呢?父母既没有办法安排女儿的工作,又害怕女儿在那边上当受骗,于是父亲想陪着女儿过去面试。
“爸妈,你们祝福我就好了,我去那边后会给你们打电话的,公司又有招待宾馆,你们就放心好了。”秋雅坚定地说道。
拗不过女儿,秋雅的父亲便买好了火车票送她上了火车。看着缓缓而行的列车秋雅的父亲流下了眼泪,那是不舍和担心的泪水。
98年电子计算机在各个单位还不是很普及。秋雅在纸箱厂工作之前,在单位的一个印刷厂里任打字员,所以她的五笔打字的速度非常快。她应聘的公司在市中心一栋很高的写字楼里。进了招聘单位,首先见到了应聘部门的人员,他先问了她的工作经历然后给了她一篇文稿,让她打字排版。看那人频频点头很满意的样子,秋雅舒了口气。接着那人又带秋雅见了人事主考官,考官微笑地和她打招呼,迅速地看了一下她的外貌形象,问了她的家庭状况后便介绍了单位的情况,很快就和她签订了试用期合同。当时工资就定为1000元一个月,这让秋雅欣喜若狂。因为这比父母的工资的和还多呀!公司非常大还有集体宿舍。一切安排妥当,秋雅给父母报了平安。晚上依窗而立,秋雅望着窗外闪烁的灯光和奔流的汽车她落泪了,为自己也为父母,自豪?孤单?迷茫?似乎都有。
有一次秋雅和单位的一个员工去社保局,回来她们坐公交车坐过了站。陌生的城市,奔流的车辆,来回穿梭的人群,咿咿呀听不懂的粤语让秋雅感到非常的恐慌。同来的同事以前是在上海工作的,她很淡定地说: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再到马路对面坐回两站就是了。”
原来的自己就像一朵温室的花,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现在独自在外面,生活、工作上的事她都需要一个人去面对。慢慢地她发现了自己的成长。机会是自己创造的,而不是等、靠、要的,机会总是给那些有准备并且不囿于原地的人准备的。
秋雅决定扎根在广州不再回去了。文员不能干一辈子,她需要一个可以干长久的,技术含量高的工作。大城市学习的机会也多。她觉得女孩子做财务挺好的,自己以前干出纳也有一些财务知识和经验。业余时间别的女孩子用来逛街,她都用来学习了。她参加了会计专业的自考,同时参加了资格证的考试。第一年她取得了会计证,第二年拿下了初级会计师证,第三年她不仅拿下了中级会计师证,也取得了会计自考的毕业证。这个行业有证,还得有工作经验。拿到初级会计师证后秋雅辞掉了原来的文员工作,进了小厂从普通会计做起,一步步地做到了总账会计积累了工作经验。看着工业区里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的面庞,看着流水线上单调重复的工作,看着厂房里隔出的简单的财务室,听着工厂里嘈杂的机器声,秋雅向往那高大的写字楼里安静、整洁的环境,她跳槽到××软件园了。
2000年是秋雅的本命年,那年的春节秋雅没有买到火车票,她决定在广州过一次年。母亲说过本命年穿红色会行好运。秋雅从里到外都买成了红色。广东人过春节都喜欢逛花街,“行过花街才过年”是萦绕在广州人心里的情结。秋雅逛花街给自己买了盆金桔,代表如意吉祥。她和一个姐妹又买了些菜和年糕,广东人不像北方人过年吃饺子,他们是吃年糕的意味着“步步高升”,美好的祝福,秋雅都相信。
大年初一舞狮子是广东的风俗,许多商场都会有这样的活动。那天秋雅特意穿上了红色的新衣服和同伴去了商场。只见一头威武的大狮子围着一张方桌不停的跳动着,那头狮子做得十分逼真,张着血盆大口,眼睛一眨一眨地好有神采。它晃着脑袋,在方桌上一会儿直立,一会儿倒立,好象一点都不怕摔下来,真惊险呀。
人拿着狮球吆喝了一声,狮子就跟着狮球跑了起来,狮子好像怒火了,双脚在地上蹬得地动山摇,接着便是前面双脚抬了起来,然后就追着狮球奔个不停。 众人欢呼着,狮子也随着节奏舞动着。秋雅兴奋地拍着双手叫着,蓦地她看见了人群里有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她没有理会,偶尔往那方向看,又看到那双眼睛,温柔、含笑地看着她,那是一个年轻的大男孩的眼睛。舞狮结束,两个温文尔雅的大男孩朝她们走过来。
“你们好,我们是一个写字楼的,我叫王峰,这是我的身份证。”边说那男孩边把身份证递给了秋雅。秋雅认真地看了看他的身份证,跟自己同年的,是山东的,还是同乡呢!秋雅对他立刻产生了好感。
“你们有什么事吗?”秋雅疑惑地问道。
“我们俩也没有回去过年,想跟你们认识一下,我们在一起过年好吗?”
秋雅和女同伴相互对视了一下同意了。那个春节他们一起去越秀公园看花卉和花灯展,一起去看年画展,四人还一起蒸年糕打火锅,那个年开启了秋雅在广州的爱情生活。
妈妈说本命年要穿红,说是穿上能带来好运气。工作如意,喜迎爱情,这是本命年穿红带来的好运气吗?秋雅不管这些,她始终相信也喜欢一切美好的祝福!她也喜欢广州这里浓浓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