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任何人。”小驴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摘洗碗手套。
“什么事？”我是抗拒别人对我倾诉秘密的，年纪越长，你才清楚其中分量。
“我那时候才小学六年级，我去我妈单位吃了饭就要去补课。结果走在半路我就觉得身上来事了。”
“第一次？”难不成又是一个关于初潮窘迫的童年趣事？我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面对小驴坐下。
“当然不是。我渴了，给我递下水。”我顺手把右手边的杯子递给她。她有点紧张，也许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藏了十多年的秘密告诉我，也许是在斟酌如何用词遣句才能表达出她最真实的感受，期待倾听者共频。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在一个平凡无奇的时刻就会突然想把自己珍藏已久的秘密交底，多少有种期待解脱的意味儿。
小驴抿了小口水，继续说道：“我返回我妈宿舍找她，急得很，怕把裤子弄脏，一边砰砰敲门一边喊我妈。我妈很快就拉开一个门缝，侧身出来，把我也往外推。我很生气，就说‘你干嘛呀！我要进去，我身上好像来事了！’但是我妈跟没听见似的，依然推我。”
“你进去了么？”我大概能猜到这个秘密的主旋律了，我的要不要也告诉她呢？
小驴没有理会我的发问，自顾自地说“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妈当时的样子，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我还是忘不了。她穿的衣服，她蓬乱的头发，苍白惊恐的脸，还有因为慌张而不受控制抖动的身体。我甚至还问我妈，‘妈你怎么了呀？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我很无奈。
“我还是推开门进去了，结果我发现我妈的单人宿舍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02
“我大声质问我妈，‘他是谁，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我妈极力想要安抚我，但是只会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驴把当时的场景对话重现了一遍，显得她既愤怒又无助。
“后来呢？”
“后来我就跑去了隔壁宿舍，是我二姨和另一个阿姨的宿舍。我哭着跑过去，还没说什么，他们就安慰我，说不是我想的那样，连哄我的话都一模一样。我当时就发了疯似的哭，心里很难过，整个人没有一丝力气，连卫生棉都是我二姨帮我换的，真的没有一点力气。”
“我才6年级啊，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你二姨他们怕早知道。”这是很残酷却显而易见的现实。
“对，后来再去看待这件事的时候，我想他们肯定是知道。可是那时候我多小，不可能像现在这么理智和冷静，要是当时就晓得他们都知道，就我爸蒙在鼓里，我会把他们也一并算作帮凶，当作仇人。”
“后来你妈和你爸也好好的呀！”这也是大多数的结局，我并没有很惊讶。
“换好卫生棉我就跑了，我妈来追上我，问‘你想怎么办?你是不是非要告诉你爸？那我和你爸就只有离婚。’”
“我觉得我不应该就这么放过我妈，但是我又害怕他们离婚。要是他们真离了婚，我就成罪人了。所以我什么都没说，我到现在也不晓得我爸知不知道这事儿。这么多年了，我妈也以为我忘了。可是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她在宿舍门口阻止我时的动作和表情不能再清晰。后来你也知道了，我和我妈经常彼此不对气儿，其实这个还是有原因的。我想我不愿意谈恋爱也是多少有影响。”
父母，他们不会想到自己可能对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
03
听完小驴的秘密，我想再守着自己的秘密是不是很不厚道，虽然只要我不说我的朋友也不会知道。
“其实我爸也出轨了，还为那个女人花了不少钱。”
小驴显然不知道我会这么说，她以为我们会像以前一样对某件事进行讨论。当我说出第一句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自己语言组织的能力是如此的差，我不知道如何谈起，既想交代准确，又不想太过详细，回忆一遍也是痛苦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