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顶着太阳一路徒步,一路看着风景聊着天,路途虽然曲折,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哎,薇儿,看到前边山脚下那个红砖烤烟棚了吗?旁边还有一栋石头砌成的老房子,已经好几百年的历史了,那就是我们寨子。”拉着行李箱的Lisa停下脚步,伸手指向远方。
“哎呀妈呀,可算是快到了。说真的Lisa,我这小腿儿都快抽筋儿了,还一身臭汗。”薇儿搭着Lisa肩膀,擦了擦汗喘着气说。
“坚持就是胜利,加油加油,回去呢我先帮你捶捶腿,搓搓背,然后再请你吃酸浆豆腐烤牛肉,酸甜石榴鸡枞菌。”Lisa谄媚的笑。
“哇,都是我想吃的,口水都流出来啦。今天保证不减肥,好好大吃一顿,好好犒劳一下我的胃。”
“薇儿女侠请放心,待会儿如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小女子认打认罚。”Lisa说完就一屁股坐在旁边一个大石头上,“且待咱们在这儿稍事休息,等会儿我阿公来接咱们。”
“啊?算了,咱们还是坚持一下自己走回去吧,也不远了,你看这还有半个山头呢。”
“这事没得商量。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出门上初中回去,就是不想麻烦阿公,自己走回去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回去一句话不跟我说。结果害我又重新回来这个地方,然后我阿公又牵着马过来把我接回去这才算完。”
“还有这事?你阿公这脾气也真够倔的。”
“所以我每次回家前都得提前打电话,告诉他们大概几点到,然后阿公就会提前过来这个大石头这儿等着我。从我初中出远门读书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一直如此,风雨无阻。听,Lisa你听到没有?嗒嗒嗒,嗒嗒嗒。我阿公骑着小白龙来接我们啦!”Lisa弹簧一样的跳了起来,挥着双手朝半山拐角处喊。
多年以后,当遭遇变故的Lisa再次踏入故土,却没能再听到那熟悉的马蹄声,因为那个在自己每次离别归来都要目迎目送的那个人已经永远离开。那一次Lisa就伏在这颗无数次见证了爷孙亲情的石头上哭了很久……
薇儿举目望去,一个骑着白马,身材瘦小的老人带着草帽正赶着马急匆匆往这边来。走近之后,她终于看到了这个Lisa每每谈及都洋溢着幸福和感恩的阿公。
老人的背出乎意料的驼,几乎已经要跟地面成九十度了,加上垂地的双臂,以及使劲儿仰着要看路的脑袋,迎面看来整个人就像是座活人版的中国MINI狮身人面。
现在,这座堆满皱纹的移动狮身人面像黑里透红,阳光下被一圈光晕笼罩着,闪烁着喜悦的光辉,就连平日里耷拉着的白眉似乎都受到感染而精神抖擞,让掩映其下的两扇心灵之窗也重新焕发光彩。
“阿公——”Lisa拽着行李,拉着薇儿的手小跑着迎了上去。
“不消跑莎莎,下坡容易摔跤。”
“不怕。对了阿公,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同学薇儿,也是云南的,云南红河。”
“阿公好。”薇儿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好好好,你也好。红河州我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去过,那里的云阳梯田还有建水文庙我都去过呢,呵呵。”老人边说边笑着接过俩人手里的行李箱,“你们两个走了这么远的路肯定都累了,赶紧上马带你们回家。”
“啊?我们要骑马下山吗?”薇儿既兴奋又紧张。
“你莫非没骑过马?你们那个地方也应该用马来托东西上下山的嘛?”阿公问。
薇儿尴尬的笑了笑,“我们家也有马,我从小还都割马草喂呢,但是自从有一次喂它被咬了以后就从来不敢骑了。”
“呵呵,放心放心,咱家这匹马乖的很,从来不咬也不踢。莎莎每次来都是骑着它下山回家。”
“就是,你就放心上来吧。”Lisa说着率先潇洒上马,然后伸出手给薇儿,“来吧,我拉你上来,你坐后边抱紧我就行了。”
“要不还是阿公你上来吧,我来拖行李箱。”薇儿还在犹豫,却被Lisa硬拉了上来。
“我阿公身体还好着呢,是吧阿公,呵呵。”Lisa给薇儿使了个眼色。
薇儿心领神会,坐到了马背上,“那我们就骑着马慢慢走,一边欣赏风景,一边陪阿公聊聊天。”
“阿公,我阿婆呢?”
“呵呵,她听说你要回来,从昨日就开始忙,又是买牛肉、宰鸡、抓鱼。昨日还上山拾了些菌子,有你最爱吃的鸡枞、羊肚菌、牛肝菌。”
“就知道你们最疼我啦,哈哈。阿公,不过以后这些事情你们不要做了,等我来了我要亲自做,这样才有乐趣。你不知道,城市里可没有咱们大山里这些好东西,呆久了人都傻了,所以需要到这大山里好好体验一下真正的鲜活生活。”
“你说的这个在理。以前你爸爸非要接我跟你阿婆去那大城市里住。我们去住了两天就呆不住了,不习惯,呵呵。”
“Lisa,现在骑着马我突然有种还珠格格的感觉呢怎么,呵呵。”
“是不是还有一股想高歌一曲‘策马奔驰共享人世繁华’的冲动呢?”
“Bingo!”
“那就唱呗,哈哈,要不要我真的策马配合你一下呢?”
“算了算了,骑马观山赏景挺好,不必策马奔腾贪图一时之快,否则我这个马背上的新手万一一失足,那可就真成千古恨了。”
“遵命!对了阿公,阿婆在家还做什么好吃的了?”
“今晚吃荷叶包饭,呵呵。”
“太好了,然后明天咱们再弄竹筒饭吃,还有竹虫,薇儿想不想吃?”
“哎呀,阿弥陀佛,竹虫这东西我还是算了吧,没那口福。小时候见我弟弟他们吃过,或者把那些还在蠕动的小白虫子塞进嘴里,我甚至可以想象它们在人的唇齿之间爆浆,汁水破皮之后飞溅弥漫填满整个口腔,一缕缕冤魂透过牙缝慢慢飘升的恐怖场面。”
“……薇儿大才女,你就不能不加后边那一句么。”
“可那句才是我要说的重点呀。”
“你这一句话前后反差太大知道吗,前半句说的是舌尖,后半句讲的是聊斋。”
“哈哈,承蒙夸奖,荣幸之至。”
“你——”
“我听说大城市里边还有吃猴脑的,活着的猴子敲掉脑壳蘸点蘸水,真的假的?你们吃过吗?”阿公突然问。
Lisa和薇儿对视一眼,一阵反胃之后同时摇摇头,“听说过,但是没见过,更没吃过。”
“哦,现在这人也真是变得越来越奇怪,好像除了粑粑啥子都吃,呵呵。”
“阿公,都快到饭点儿了,咱能别说这么重口味的么?再说下去我一点食欲都没了。”Lisa坐在马上哭笑不得。
“阿公,你还别说。前段时间网上有传言说日本人还真的连粑粑都吃呢,还有个名叫金粒餐。”薇儿抱着Lisa一本正经地说。
“薇儿,算姐求你,咱够了,行不?”两天都没好好吃一顿反的Lisa放下高傲的头颅,低声下气的乞求道。
“哈哈,骗你的,日本人那个金粒餐其实是个谣传。”
“小日本子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阿公嘴里嘟囔着。
骑着马到了山脚下,一条五米多宽清澈见底的小河正欢快自由的流淌着。哗哗的水声让马背上两个疲惫的人儿精神为之一振,带动全身的血液仿佛开始跟着以相同的节奏律动。夕阳透过远山的缝隙斜射下来,河面上闪烁着一片朦胧而耀眼的光芒。水底和河边的圆润的鹅卵石也罩着一层光辉,让人以为这里到处都是宝物。
一座浑身长满青苔的老石桥伏在小河之上,吹着习习山风,听着潺潺流水,看着潇潇远山,用厚实沉稳的背托起寨里内外来来往往的人畜。随着河床变宽,身下淌过的河水逐渐由急变缓,慵懒惬意的流向远方,一路滋养着两岸的植被。
“哇,你们这里进来之后怎么感觉都有点不像云南了,平平整整,要不是看到周围还有群山环抱,我都以为自己是到华北平原了呢!”
“漂亮吧,这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啦。”
“那么多水稻田都是你们寨子的吗?”
“嗯,自食其力,自给自足,自强不息,呵呵。我们这里也会种一些辣椒洋葱番茄青菜什么的,不过没有你们那儿那么多,都是自己吃,多余的才会挑到集市上卖。”
“阿婆我回来啦!”Lisa朝着坡上的外婆小跑过去一把抱住,高兴的像一只久去未归的燕子。
裹着粉底红花头巾,矮了外孙女一个头的阿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短粗的手掌托着Lisa白嫩的脸庞不停的打量,“回来好,回来好!”
“阿婆,这是我大学同学兼老乡薇儿,也是我的好闺蜜。”
“老乡我知道,闺蜜是哪样?”阿婆笑颜瞅着薇儿,上前拉着她的手,“走走走,赶紧进来坐着喝点水先,赶了一天的路可是累了吧,呵呵。”
“阿婆,还行,也不是太累。”薇儿被拉住的一瞬间,感觉跟自己手掌接触的是一片粗糙结实的树皮,却带着柔和的温度。
“阿婆,闺蜜就是闺中密友。”Lisa接过行李箱拖着,一边走一边给老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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