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念西风独自凉(完结)

自此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好似发生了变化,他去我房里的次数多了,和我话也多了。平日里在书房我也会伺候在旁,替他研研墨,为他倒上刚泡好的热茶。某一日,他作词在兴头上多喝了一壶酒,半晌,将笔搁下,开始有些晕乎了,我忙将他扶至榻上,替他盖上毛毯。很快他便睡着了,我随手拿了本书坐在他身旁小心地翻看,怕惊醒了他。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小声嘟囔“水”,我忙去给他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唇边,扶起他喂他喝水,喝完后,他看起来很舒畅,笑着握着我的手,又沉沉地睡了。

次月,母亲病重,家中派人来接我回去看望母亲。原本他打算同我一起,无奈皇命突至,我只能让丫头们赶紧收拾打点好就启程了。母亲多年顽疾,这次是受风寒复发了,所幸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非常挂念我。那几日,我日日伺候母亲病床前,母亲醒来看到我很是高兴,食欲都好了些。第五日时,我刚伺候母亲服完药准备回我房中,出门口便见到了一脸疲倦的他。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问道。

“很挂念你,处理完正事,我就赶过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说挂念我。

又过了几日,母亲日渐好转,她催我回去,说已嫁的闺女总在娘家待着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母亲看到他待我体贴甚是高兴,临行前,一直叮嘱我让尽快给他诞下子嗣。

婚后第三年,我们早已习惯彼此了。日复一日地相处,我日渐觉得离不开他,他亦如此。这几日我似生了病,总是食欲不振,不喜腥味。他知道后很是担心,忙叫来了御医。御医把脉后忙向他道喜,大呼是喜脉。他听到后,整个人为之一震,随后大喜,赏赐了御医。待下人退下后,他握着我的手,笑望着我,久久说不出话来,我笑他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还似孩子似的。他道,老天待他不薄!

自从公婆知道我怀有身孕后,整个府里都紧张起来了。上好的补品源源不断地被送到我房中,但是我孕期反应却日渐严重。终日吃不下任何东西,全身无力。他见我如此难受,开始访遍京城名医,寻各种方子,但是成效甚微,我只能每日强撑着喝小半碗粥,吐完了再吃。这样一直强撑到第四个月,终于,能吃下东西不吐了。他便每日同我用膳,监督我多吃一点,我嗔怪他太紧张了,放松些,大夫说已经没事了。

他仍旧不放心,将京城最有名的“醉仙楼”的两位大厨请到家里来,每日变着花样做很多道菜。不出一月,我身体日渐精神,小腹也开始凸起了。他总说,幸亏他监督我用膳,看来效果颇好。

他轻抚我的肚子,笑着说道,希望他长得像你。我笑着回,要是个男孩像我就麻烦了,怕是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他道,那不怕,要是个男孩我定会教他骑马射箭,将我的刀法也一并传授给他,那时你再看定是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临产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他愈发紧张,每日与我形影不离。这一日,用过晚膳,我正欲起身回房歇息,突感一股暖流流出来,我赶紧告知他,怕是要生了,快招稳婆过来。稳婆早在半月前就安排好了,一直候着。很快我被扶到床上,稳婆将他赶了出去,说见血不吉利。

痛,痛得撕心裂肺,我早已全身乏力,脑中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稳婆大呼,不好了,夫人难产,血止不住了,快叫御医!

“砰”的一声,门开了,他冲到我床边,握着我的手,双目含泪,手不停地颤抖。他轻抚我的脸颊,替我擦拭额头的汗珠,嘴里不停地说,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眼皮很沉,很想睡。用尽全身力气回握他的手,把我一直想对他说的话说出来了“我嫁与你,不悔,我……我很欢喜……”

(完)

我近日练字,用的《纳兰词》,重读《虞美人》、《浣溪沙》、《画堂春》,脑中突然浮现了纳兰和卢氏的画面,于是写了此文,全凭想象。世人都在描述纳兰是一个如何伟大的词人,他是多么的痴情,却对他终生痴情这个女子知之甚少。正史记载卢氏“生而婉娈,性本端庄”。凭纳兰的才情和地位该是何等的风流,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追忆终生,伤情一世?有人说卢氏也是极富才情的,所以纳兰对她很是欣赏。私以为,卢氏打动纳兰的恰恰不是才情,而是知冷暖和陪伴!她可以不知他心底事,但必定会在他伤春悲秋时为他添衣;在他作词时为他研磨倒一杯热茶。她所求不多,能陪伴他左右足以。所以,渐渐地走入了纳兰的心里,再也没有走出去过。这是我心中的卢氏,所以以她的视角,写下了这段遗憾的爱情。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汶川地震十周年祭。在缅怀故人的同时也要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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