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顿觉生命始于15年快要结束的时候,抚养父亲长大的太奶奶在那个冬天离世,年近5旬的他哭红了的眼睛衬着头发更白了。操办着葬礼整夜不眠,会喝酒会哭会跪在灵堂前发呆。爸爸很温和话也很少,有的时候也会嫌弃我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又吃太多。

    听了整整一天这首歌,想我年过五旬的爸爸。20多年前买了一台奢侈的相机记录我的出生以及贫穷的童年,曾经也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的我四处借钱,能借的都借了。

    同村老一点外出打工的人告诉他,在黄河上帮人捕鱼可以挣很多钱。长大后搜索儿时的记忆,他缺席的那段时光再没人提起。

    常听奶奶说起,年轻时候的父亲烫着爆炸头,修河改道的时候自行车的后座上装着一个大箱子,推着车吆喝着“冰镇啤酒、花生。自行车,摩托车,三轮车,心越来越大也野的不像话,带着一颗浪迹天涯的心跨越了中蒙国界,结果可想而知。

    每个早晨闭着眼的我不明不白的被拉起,穿衣服,擦脸,一直擦直到睁开眼。嗯,是去幼儿园。左手一个饼,右手一把糖,兜里没有一块钱不出门。最开心学期开始时总会有一个新书包,夏天要穿好几双特意从城里买来的凉鞋,冬天穿着崭新的皮鞋走在雪地上听咯吱咯吱的响声。过了很多年才知道,在那片贫瘠到庄稼都长不出的土地上,他用汗水浇灌让童年开出花,五颜六色。

    记忆中有一片鱼塘,调皮的大孩子们在里面抓鱼时我总会飞快跑回家通知父亲,一个忠诚的“守卫者”把鱼塘当做父亲的所有。秋天了,父亲和叔叔们穿着黑色厚重的塑胶隔水衣拉着渔网捕鱼,从鱼塘的一边拉到另一边,鱼儿们翻越跳腾穿过网间缝隙挣扎在泥泞的池塘边,我很喜欢地蹲在地上看那些小鱼儿,头顶却是一声声叹息。梦里回到那片鱼塘,好像大了一些,多了很多水上娱乐设施,偶尔也会在月圆的夜里从一头游到另一头。

    不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小孩子略带急促欢快的脚步声、笑声,近了些,男人手里的桶和小女孩两个粉色的头花格外显眼。鱼塘岸边搭着木板桥到水里,男人拉起竖在木板边挂在枝干上的灯泡,远远近近的光亮照满鱼塘,把桶里的食倒向水里沉默着看着。身后的小女孩紧紧拉着男人的裤腿站在木板上,探出头望向水里,好奇又害怕,两朵粉色的头花在光下依然那么显眼。

    那时候所有的秋都是一个样子,几亩薄地一条土狗,父母同在。直到7岁的某一天踏上通往城市的小客车,年幼的我不懂他离开时用手抹掉的眼泪。

    13年后他再次提着行李箱送我上了去大学城市的汽车,只不过这次是目送,掏出他的工资卡给我沉默转身。如果车走的够远,我想我不会看到他擦掉眼泪的背影。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早上七点出发到了已经是下午三点,积水漫过脚腕,拖着行李箱挤上公交车,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瞥向窗口观察这这个陌生的城市。那一刻心里想了什么自己都忘了。

    放下行李打电话给他,絮絮叨叨说学校的里的新鲜事物,不忙了就去商场买新衣服,趁开学不忙抓紧时间周边玩一下,终于说到他有点烦受不了挂了电话,换下了湿透了的衣服,擦了擦头发去领床上用品。出门的那一刻回头看到舍友父母的眼神,回以微笑心里是别人不懂得艳阳天。

    我们有时候会很委婉。

    “放假还有10天你介意给我一点钱吗,我想买一双皮鞋,有点贵。

    “介意,哈哈”。

    “......”

    “闺女,钱给你打银行卡了”。

    我们有时候会很尴尬。

    即将毕业实习那年,找了专业对口的实习工作再一家网络公司拉线布网,一把遮阳伞一张公交卡往往复复再这个城市里,走街串巷约谈任何一个有可能的客户。母亲心疼,父亲无言。终于在一次酒后哽咽“回来行吗,在我活着的时间里我都养你。

    我们有时候也会很虚伪。

    无意间看到他在用清水淘洗床单,手上多了一道还未痊愈的伤,怔怔的看着只觉得疼,好像被发现了什么带着秘密局促慌张的眼神把伤痕藏在水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问,你在这干什么。同样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我哈哈大笑着说,“给我20块我帮你洗。”

    “来迟了,洗完了,这个钱挣不上了”,“算了,我走了,下次有挣钱的机会一定要通知我”。如果那一刻能用跑的,一定在眼泪模糊视线前逃离。

    我们有时候也不懂对方。

  六七年不看电视剧的我一定要买新的电视,怕冷不怕热的我一定要装空调,随口抱怨电费太贵了一定要一次性存1000块电费。好不容易有了点积蓄给他转了5000,他却生气的问什么意思。

    大概是这20年里一年在一起的日子不足4个月,这20年,爱越过海翻过山而来从未间断。可我们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爱,藏着掖着,将视为世间最珍贵的爱意像难以启齿的秘密一样深藏。

    生活继而蔓延覆盖,工作,爱情,予以沉默,埋于心底,直至痛失。

    爸爸,你是不是还记得曾经许诺我的一片果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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