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而今迈步从头越—考研纪略

引子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事到如今,尘埃落尽。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

2016年10月摄于兴隆山(图片处理APP Prisma)

前因


青藏高原湖泊分布及范围、中国国家地理 数据来源:朱立平


浩远苍莽,冥冥无际的高原,缀满了珍珠。从天上向下俯瞰,如同夜晚伫立高原抬头向上望,都是点点的晶莹。人类需要仰望星空者去探寻宇宙的奥秘,但大地的秘密,也还尚未被探清。这片土地充满了神秘,这个世界充满了故事,这一切都等着被有心人探寻。

写出来过去发生的所有,并勇敢的面对这一切,说明我已经走了出来。生命中的痛苦是盐,没有它,生命将变得苍白无味。故事从哪里讲起呢?

镜头拉回到2016年那个六月的下午。是的,时间是我最讨厌的六月。天气不阴不晴,心情不好不坏。地点是天山堂,那天,我们有一场考试。

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个被搜出一个笔记本的满脸错愕的女生在讲台上泣不成声。而一脸懵逼,满怀信心,充满希望的我还不知道那天考场里发生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巡考经过,女孩作弊,全校通报,留校察看;殃及池鱼,监考巡视,桌上有纸,挂科检讨,资格取消。

我的命运,就此改变。

班长,学生会,评奖,评优,就此无缘;保研成空谈,留校成奢望。寻人无果,申辩无功。辅导员拿出学生手册:“你座位有不该有的草稿纸,我们也只能如此。”那时我们关系尚好,他也想帮我,却无能为力。最后只落得一地鸡毛,暗淡收场。

对了,那场考试科目的名字叫做《地貌学》。

六月就这样过去,接下来,是我终身难忘的七月,发生故事的地点很巧合,是天山


2016年7月摄于天山一号冰川

如我《天山行记》所写,那是人生第一次野外,第一次参加科学家的研究会,第一次看流星雨,第一次喝断片,第一次上高原,第一次演话剧,第一次去新疆,第一次爬冰川。那么多的第一次,梦想的种子悄悄地在我心里萌芽。

那个时候,我离梦想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从天山堂出发到天山的这个过程,竟是梦碎和梦起的经过。但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原来,监考老师轻描淡写的一句“交卷吧,不要再考了,签个字。”竟有如此魔力。让一个满怀憧憬与希望,忙腔热血与激情的人就此沉沦,就此颓废三年之久。

经过

我还记得我大学的开始:秘书处能力评定第一名,班长,报纸编辑,优秀学生干部,在大学校报文学板块发了一个小豆腐块文章,体重成功从158斤减到138斤,和她一起在周末走遍了整个城市所有的景点。

至少七月份的我,还是很快乐。这一切,因为六月份那件事,从大二开始改变。

大二一开学,我又被大家选做了班长,辅导员说因为六月那件事我当不了;学生会也就这样退了,留在我更喜欢的社团;接软文的单开始赚钱,只为了能多找几次她,好心有慰藉。总之,一切都变了。

我开始做噩梦,我梦见我杀死了一个人,那个人好像是我。我在天山背后的一个山崖下挖了一个几米深的井,把他的尸体埋在下面,并在上面放了一个泵,来抽地下的水,想以此瞒天过海。但心里惶惶然,惊惧害怕,常常半夜惊醒。

不敢告诉家人,我挂了科已经没办法保研,而且这一切还是因为“作弊”。而最亲近的女朋友因为看到我大一拿了一堆奖而开始疯狂努力,打电话时,她总是很忙。

从梦碎的那刻起,我无处诉说。谁会信?谁在乎?谁又相信那个满脸堆笑的我其实整晚不敢睡觉,一睡觉就做噩梦呢?没人在乎,于是我夜夜和他们打麻将,天天晚上熬到很晚,早上蒙头大睡。那时候很纳闷为什么晚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心情郁闷而痛苦,但是早上我会舒服很多,直到后来我看到和我一起军训时站在前面的H考试时蜷缩在被窝里不愿去考场,黯然退学;曾经优秀的T哥在网吧沉迷于游戏,拒绝任何人的帮助,高中最好的兄弟W拿了国奖却休学在家,体重骤升。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当时我感受到的一切,是抑郁症的症状。

我不想学习,不想写作业,不想听课。但我读过得书,经历过的事,告诉我要坚强,我必须做点什么。其实我还是那个要强的我,所以我打篮球,我看NBA,我打王者荣耀,我打2k,我出去组织活动,我带大家去野外,我各种跑,各种忙,就是不愿意学一分钟的习。我从心里抗拒,就像触过一次电之后就不敢摸插座一样,我畏惧,我害怕学课堂上老师教我的东西。

挂科四门,日渐痛苦,身体发胖,理所当然。

但七月被点燃的我的梦,从来也没有熄灭呀。

我努力策划滑雪运动,我带大家翠英山野营,我组织五个学校的地理知识竞赛,我找学院要来办公室,我办杂志,我做策划,我选拔一个又一个的人,让他们去中科院的站点实习。午夜梦回那个下午,心里有时会感觉很苦,但能和梦有关,能帮别人做梦就很幸福。我只是想做到,我本能做到的那些事。

村上春树很对,人永远只能走近而不能走进,没有人能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尤其是当他自己想封闭的时候,更不可能让别人走进来。人是一瞬间变老的,而我就是这样。

最讽刺的是,我大学时想经历的一切几乎都拿到了。篮球拿了亚军,文章获得了承认,演讲没有准备就拿了奖,带领的社团进了学校前十,兼职赚到了钱,开办过补习班,就连打游戏也打到了我想要的结果。除了,我最想要的好好学习。

所以我不开心。

我的地理梦,我的科学梦,我的世界越来越小,我离梦想越来越远。甚至不敢去追梦了。我开始惧怕考试,英语一直不学。考研时宁愿看一天数学也不愿意看十分钟英语。考研复习时,别人拼了命的在学习,我心浮气躁。静不下来一刻钟。每天看电视剧,看小说,看比赛,刷视频,唯独就是不想学习。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的确是个废人。我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别人对我的期待。虽不至于完全沉沦,后来大三勉强没有挂科。至少我还在坚持,复习考研学数学和学地理的时候,我至少是快乐,是真的开心的。

后果

日历拨到2018年的7月,距离考研初试还有五个月。老天爷又来和我开玩笑了。


2018年8月绘实习路线图

七月份的实习,从茫茫冰川到高原草甸,到灌木区,到针叶林区,再到阔叶林区,最后再回到起点。在最后一站吐鲁沟,我还记得那天暴雨如注,浑身浸透的我,跑到观音庙里求了一签。

求得一个下下签,签辞我至今记忆犹新:

莫问前程凶吉否,
只需读书便可行。

我哭笑不得,但也没放在心上,下下签又如何?读书本是我喜欢的事情。

但回到学校,到我租住的地方,一切又大不相同了。我的房东,一个三十来岁开着两辆百万级跑车的人。在帮他办了几件事之后,和我成为了好朋友。

此时,一条路是继续考研,一条路是工作。如果工作,那可以做公务员,还可以去公司,或者帮新“朋友”一起做生意赚钱。不必讳言,那时候他带我吃吃喝喝,到处瞎逛,吃遍了各种美食的时候,我动心了。我没有发动那些我熟悉的关系,找那些认识的老师联系;懒散惯了的我,心浮气躁,没有办法认认真真的学习。我虽然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但临近考试,我还是没看完我该看的东西。

时间不会因任何人的情绪波动而停止它的流动。

终于,考研结束了,我其实考到了我预期的成绩。只是在汹涌的考研大潮里,我站的不够稳,看的还不够远。按以往的经验,我的成绩本已经足够获得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但今年不同,我把2019年,叫做为大众考研元年。这一年,经济下行,就业艰难,人人考研,人人拼命。天助自助者,赢了的人他们更努力更想要,所以他们值得。就我的努力程度而言,我输得心服口服。

录取的过程同样充满了偶然。开始,我报考的学校公布录取线的那天,调剂系统已经开了两天。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落榜。接下来就是一波三折起起落落的调剂。先是英语不过线,落;后联系现在的导师,早上被告知我可以去复试,起;又是同样的下午,老师告诉我过不了他们的英语线,落;第二天,老师又打来电话说学校特批我可以去那里读书了,起。

后来19年7月,因缘际会,能赚几百万块的机会就横亘在了我的面前。

也是这个7月,我去了柴达木盆地,和另一个三十岁就已经是教授了的人,天天与沙土为伴,和日月同行,早上八点班出发,常常凌晨一点钟吃饭,两点才能睡觉。

这两个人,一个带我见识了赚到很多钱肆意生活的快乐,一个带我感受了做科研苦心孤诣的过程。

有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可以选,我明明可以选择更轻松,更容易,诱惑更大的一条。但我的梦想,在抉择的最后时刻,又开始发光了。

2019年7月摄于都兰英德尔花海草原

结果如你所知,我还是去读了研,去了一个从没想过要去的地方:ST。

海边栈桥

结束

细数一个个玩笑:

想保研留校而不可得,必须去考到别的学校;

想研究青藏高原而不可得,到汕头却实现了;

本想好好学英语却放弃了,来的团队却是最重视英语的团队;

想找一个能给学生自由,又严格的好老师不可得,到双非却遇到了;

想就此放弃梦想混个文凭而不可得,必须读博才可以了;

在西北想研究冰冻圈而不可得,却在沿海成为了冰冻圈学会的会员。

如果不是当年那件事,我便不会沉沦如斯而恐惧学习;如果不是为了更容易些报考西北院,我不会如此吊儿郎当的复习;如果不是西北院最后放复试线,我不会遇到现在的老师。

而老师回国后,梦开始的地方,也正是我报考的地方;推荐我去找老师的那个人,正是让我开始做梦的那个人;我此后所学《地貌学》,正是那门考试所考;而我如今的研究工作,又正是针对代课老师当年的研究成果。

这一切机缘巧合,又是一个奇妙的圆圈。不是老天和我开玩笑,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但还好,我的梦还在,我还在追梦的路上。已经真的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开始着迷于风云激荡的气候莫测而有规律的变化进程;开始探究沟壑纵横千姿百态的地表千百万年来演化的壮阔历史;开始探索脚下大地的方方面面。

从青海到西藏,从海边到高原。见过了黄河的源头,摸过了水准零点,从北回归线再出发。一切应该还不晚。

以宇宙射线残留信号推年代信息,以粒径辨风力,以侵蚀速率辨水力,以磁化程度辨气候,又以气候论演化。

多么美妙的过程!

也许发生的这一切机缘巧合这都是有原因的,也许这一切都莫非有规律可循?

在我梦开始的地方,梦已经结束;我以为梦要结束的时候,又开始了新的梦境。

我不知道第一股风从哪里刮起,我不知道第一粒沙从何处飘来,我不知道第一颗雨滴有多么晶莹。但这地球纷繁复杂,包罗万象,孕育了盎然的万类霜天。我很好奇。“吾生也有涯,而学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之矣!”但先达贤人那么多,智慧的思想如星辰在整个宇宙熠熠发光,我又如何能不爱它?我看那些星星的同时,数一数,想一想,我不奢望我也是里面的一颗。但只要能让我面对着浩瀚的星海,发现美而引起遐思,那就足够了。

2019年11月摄于潮州

伟大啊!

风,将亿万年的沙尘裹挟;

水,将沉睡的一切唤醒;

给土地以生命。

大地将一切抬起又放下;

风和水将一切揉皱又铺平。

沧海化桑田,

寒夜变暖日,

水涨又潮落。

这一切都被偷偷记录,

留下了时间的秘密。

2019年10月摄于玛多县

夜已深,是睡觉的时候了,我终于不再做噩梦。

Then took the other, as just as fair,

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

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

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ing there,

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

                                  —Robert Fr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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