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本书,它在出版的第二年就被德国文豪托马斯·曼盛赞,说这本书令他在时隔多年之后“再次品味到了阅读的妙处”。
出版后第二十年,作者凭借此书获得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首届诺贝尔文学奖。
半个多世纪后,它被多家权威报刊分别评为“二十世纪百大图书”“德语百大”“全球百大名著”。
近百年来,关于本书的探讨与研究几乎从未中断过,甚至随着历史大势的起伏,更有一浪盖过一浪的声势。
它,就是德裔瑞士作家赫尔曼·黑塞的自传体小说《荒原狼》。
精英阶层的没落与衰亡
《荒原狼》出版于1927年,那时的德国社会笼罩着各种矛盾与民族思潮。
在黑塞看来,这是一个技术与金钱的时代,战争与贪欲的时代。
工业化导致的社会现代性让人们对实用主义极为信奉,出现的新的“从事新的经济活动的市民阶层”与旧有的“有教养市民阶层”形成了尖锐的价值矛盾。
黑塞了解和崇敬昔日充满优美、神圣文化的欧洲,对旧的文化传统的消失忧心忡忡,新的文化现象又让他感到格格不入,因而精神上无可归依。
在外部世界,整个欧洲文明身患重病,行将衰败;在个人世界,黑塞两度婚姻变故,几位至亲离世,身心长期受到疾病折磨。
这些内外交困使他不可避免地陷入精神危机,所以在作品《荒原狼》中,充满着作者对人性、对自我的怀疑与否定。
市民精英阶层的内心痛苦是对现实社会冲突的应有反映,从本质上说,它是现代性导致的严峻时代精神病。
二元对立的冲突与调和
在二十世纪闪耀德语文坛的群星当中,黑塞对中国文化的热爱之炽热、理解之深刻,可以说几乎无人能望其项背。
在《荒原狼》一书中,《道德经》式的二元对立非常深刻且醒目。书中处处可见这种二元对立,如赫尔敏娜与哈利·哈勒、赫尔敏娜与玛丽亚、赫尔敏娜与巴勃罗等。
而最为核心的二元对立,则是哈利·哈勒自认为的“人”与“狼”的对立。关于这种二元性,书中有一段非常经典的论述:
“在过去,我只允许自己随心所欲地发展极少数自己本身就很擅长且喜爱的知识与技能,将其糅合成一个独立自主的存在,进而勾勒出一个单独的哈利人格,过着只有一个哈利的生活。”
“至于我个人剩下来的其他所有部分,所有富余的、混乱不堪的大大小小能力、驱动力、愿望,我都觉得很讨厌,于是便将它们统合起来,并给它们取名为荒原狼。”
这种二元对立也是黑塞小说永恒的母题,他的小说反映的都是二元分裂给人造成的痛苦,以及这种分裂最终如何弥合或崩溃的实战解析。
那么,这个现实生活中的“人”与来自精神荒原的“狼”又以怎样的情形收场呢?
主体自由的探寻与超越
《荒原狼》的主人公哈利·哈勒日复一日地挣扎在了无趣味的生活中,甚至萌生出了自杀的念头,直至遇到赫尔米娜,他的这种生活状态才慢慢得到改观。
赫尔米娜的世界于哈利而言是新奇的。她带领哈利学习跳舞,教他学习笑,让哈利感受到了形而下的生活乐趣。
赫尔米娜的出现,使哈利重新思考存在的意义。他找到了部分自身原应具有的主体性,即回到生活本身探寻意义与价值。
然而,教会了哈利放弃精神生活并走进现实生活的市民生存哲学的赫尔米娜,最终却死于哈利之手。
实质上,哈利杀死的并不是赫尔米娜,而是黑塞精神中试图向市民生活妥协的自我。
在这场感性自我同理性自我,也是诗性自我与哲性自我的对话中,体现了黑塞的人生追求——在不丧失主体性的情况下融入集体。
也就是说,他追求自由,关注个人,但这并不是极端意义上的个人主义,而是在与集体的和谐中保留个性的完整。
小说的最后,黑塞为哈利选择了“莫扎特式的幽默”作为对现实生活的回应。
这也意味着,面对现代性危机之下的现实生活,他在带着某种无力感的同时,却仍然对生命抱有基于艺术的坚定期待。
写在最后
《荒原狼》语言优美、文体流畅、结构紧凑,无论是题材的选择还是思想的深刻,以及书中知识的丰富等,使得本书在各个时代、各个阶层都能拥有适合的读者群,故而艺术魅力长盛不衰。
作为“德国浪漫派最后一个骑士”的赫尔曼·黑塞,其小说创作总是紧紧围绕着时代症候,不断通向自我的内在,他的作品也因而被誉为“浪漫派的田园绿洲”。
黑塞并不畏惧黑暗而残酷的现实生活,他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反映现实,鼓励人们在现代性危机之下治愈内心的创伤,对更美好的生活心存愿景,并形成超越自我生命的世界观。
如同作者所说:“荒原狼的故事写的虽然是疾病和危机,但是描写的并不是毁灭,不是通向死亡的危机,恰恰相反,它描写的是治疗。”
我们今天生活的时代,科技、经济在迅猛发展,而内心的平静与安全感却不断消失。荒原狼仍然存在于每个人的内心世界。
我们身上的“人性”与“狼性”在不断地撕扯,不断地挣扎,我们每个人都成为了一匹荒原狼。
也许,每个人都应该再来读一读《荒原狼》,重新思考自身与这个社会之间的关系,努力找寻内心的信仰。